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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却说这英妈妈一瞬便认出了韩星,可想多年以来反复在心中摩挲那熟悉的面孔。
      反观韩星,他并没有立马对英妈妈生出一个确切的人物概念,他模糊判断这个英妈妈便是娘亲所说的英姨,于是只能有点茫然地任由迅速靠近的女人一把抱住自己,还在脑中奋力寻找儿时的记忆。
      “阿星,记住。长大了,带着这个回来找英姨。”英姨,英姨,他只是循着娘亲留下的遗言寻人取物,却原来这英姨早已知晓自己。韩星努力翻腾着思海,艰难之下终于寻得了一株痕迹,记忆中娘亲曾有一位楼中甚为交好的闺蜜,对自己也是颇为亲厚,虽然想不起来那位姨娘的具体模样,却是对她与娘亲截然不同的带着英气的相貌有丝印象的,这位英妈妈可不就是那副熟悉的气质?
      韩星瞬间明了,微微弯起嘴角,凭着身高的优势反抱住眼前这个幼时颇为亲近的姨娘,动容道:“姨娘,我回来看您了。”
      “阿星……”英姨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反平常干练精明的脆弱样子让周围的姑娘们都自觉退开,留出了空间给二人。
      韩星并非情长之人,这英妈妈也不是普通的小女儿性子,二人抱住涌动了一番心绪,便很快都平复了过来。
      这时登江楼外已是夜色笼罩,楼里也渐渐有了客人。英妈妈把事宜简单交代给了素萤,便领着韩星去往后院,寻了个可说话叙旧的地。
      “姨娘多年并未变化多少。”韩星脸上略有笑意,话语却是平实到近乎木讷。
      不过这份木讷看在英妈妈眼里也是有熟悉可怜之处的。只见她仔细捧起韩星的脸,素手细细在那眉眼上描摹一番,眼中微闪泪光,面上无限怀念的神色,半饷才幽幽开口:“阿星也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性子,没变。”
      这倒让韩星不知如何回答了,只能轻轻吸口夜晚的凉气,愣愣笑着应是。
      那边英妈妈也未多做纠结,松开手坐下,微抿唇瓣神色肃然起来:“阿星此次来,是为了婉儿的遗言吧。”语气笃定。
      韩星也只默默点头。对于母亲曲婉娘留下的交代和要他取回的东西,韩星本身并无并无多大想法,来平城于他的意义更多的在于寻回一些触及心底的东西。
      “阿星在此歇息一会儿,待我把东西取来。”英妈妈利落起身推门而出。
      英妈妈并未离开很久,韩星就在华美的房间里对着漆红雕花的木桌静坐了一会,她便回来了,手上多了个木盒。
      徐娘已然半老的女子依旧保持着肃穆的神色坐下,将木盒搁到桌上,推到韩星面前,道:“阿星,你看看吧。婉儿该是把开启的法子嘱咐给你了。”语毕便不再开口。
      韩星捧过木盒,端详一阵,轻飘飘的盒子上没有甚么多余的雕饰,仅仅在缝合口处有一个小洞。他略微一思考,搁下盒子,打开外衣前襟,探入怀中取出一个乳白色的坠子,往着盒子上的小洞里一插,啪嗒,木盒应声而开。
      木盒中没有很多内容,仅仅两张薄薄的纸而已,然而落入韩星收上却有些沉甸甸的滋味。
      人生前五载的记忆中,曲婉娘——韩星的母亲——是给过他最多爱情的人,那种独属女子、独属母亲的柔软爱意,伴随着韩星度过了还算幸福的童年,和之后10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给予了他干涸的内心以滋润而不至于彻底干枯。而这位母亲的逝去也带给了韩星人生第一次对于死亡的朦胧意念,并终生难以忘怀。自然,婉娘的遗言对于韩星,颇有些刻骨的味道。
      韩星捧起手上的纸,分别摊开看,是一封信和一幅图。他先是小心打开上书“吾儿亲启”几个秀美字样的信封,取出有些泛黄了的纸,默读起来。
      韩星本是怀着一种沉重和悼念意味的心情去看信,看一个母亲留给一个儿子最后的爱意,然而这封信的内容却让他越看越惊心。
      这封作为遗物的信的内容,竟完全不是女子惯常该留下的依依不舍、人世情长,而是关于一个惊天秘密的一角,这是一个曾为大家闺秀的女子只能稍微理解和尽力去描述的一些家国之事、前朝之谜。
      原来曲婉娘出生自一个前朝遗臣的贵族家庭,幼年时候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才被迫堕入风尘。
      而这曲家才不简单!前朝遗臣是个浅薄的外衣,前朝颇受重用的臣族才是它的本面。这份重用在前朝孟破国之时便成为了巨大的筹码,引来了一份关于宝藏的线索。
      孟朝百多年前被今朝所灭,适时有一位骁勇大将,其誓死守卫国都,还在最后关头遣兵护送走了孟朝皇族,并留下一份可助其复国兴孟的绝密宝藏。据说这宝藏内有一套绝世功法和一柄灭世之器,得之可得天下。
      而这份宝藏被隐藏到了一份图样之中,这份宝图一割为五。那名大将军分别交给了五位值得信任的好友之后便以身殉国了。这五人中间,便有曲家的一位。
      韩星读完信,心中不太平静,想来那张图便是这藏宝图的一部分了。
      其实他对于这个得之可得天下的说法并不怎么信的。前朝孟已灭百年之久,今朝虽说不上清明天下,却也算民富国强,其雷厉风行的武力手段更是让敌者闻风丧胆,孟仅依靠那样微薄的个人之力何以复国重兴?一人之力何以抗衡万人之师?
      然而人事便是如此荒谬糊涂,浓重的欲望往往让人难以看清事实,趋之如骛的人们大约都还没有韩星这个初出家门的愣头青想得明晰在理。
      不过让韩星更为在意的是,关于这个传说和这份宝图,他早已有了另一份信息。而也正是这些东西串连到一起,让他思绪深重。
      正在韩星沉思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那样嘈杂的争吵闹腾打破了登江楼美妙的夜晚,惊得英妈妈从座上跳了起来。
      “妈妈!妈妈!不好了!”由远而近的柔亮女声带着异样的急促慌张。英妈妈赶紧推门迎了出去。
      而韩星也站起身来,外望过去,只见跑得气喘吁吁的美丽女子顾不得整理好妆容,凑到英妈妈耳旁嘀咕了一阵,便引来了这位一直表现得从容庄重的老鸨的瞪眼:“怎得昨夜未送孟公子回去?看你们办的个事!平时我纵容你们一些儿女情长也便罢了,这时候还得胡闹!”说完也未交代韩星什么便匆匆随着来通知的女子离去了。
      人走茶未凉。木门敞开着,韩星在近冬的寒风瑟缩了一下,妥帖将母亲的遗物收拾入怀中,也随着英妈妈离开了后院,去到了主楼前厅。
      而这时的楼里正闹得厉害。
      韩星一进去便先望到外围站着的许多美丽姑娘还有男看客,互相间还在低低耳语。大厅中间却立着两拨人,一拨是韩星方才见过的素萤姑娘带头,另一拨领头的竟是个看起来斯文十足的白须老翁,而两队人之间,有个披散头发的男子被几个壮汉压制在地,挣扎不得动弹,身边是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嘤嘤哭泣。
      英妈妈拨开层层叠叠的人,嘴角挂着客套笑意,挺身于姑娘们之前:“孟氏长老先生,您素来是看不起我这秦楼楚馆之地,何以今日带着家奴喧哗此处?”
      那位白须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并不回答英妈妈的质问,反倒一个利落从身后家仆手中取来一截短鞭,双眉猛地一蹙,那鞭子狠狠落到了他面前的年轻男子背上,锐利尖响的破空声和虎啸般的怒吼顿时让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不肖孟氏定宸!今日你可知错?”
      韩星眼睛瞬间睁大,这位老者身手不简单!
      鞭打持续着,男人一直未痛吟出声,那边也在地上趴着的女子却忽然弹起身,扑到了男子身上,死命地撞开了压制住男人的壮汉,本该是如云美丽的发丝凌乱地在空中抖开决绝的弧度,而那老者狠厉挥下的鞭子便顺势落在了这娇柔的女子身上。
      “孟郎——”女子哭嚎,“求求孟老爷,求求您别打了……我代他挨这鞭子……”
      众人似乎是被撼住了,场面到这里一时僵住。
      韩星望着厅中各人的神色,大约也可以猜出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无非便是个俗套的欢场故事,贵族公子哥来此寻欢,与女子情长不舍离去,后被家中权威的长者抓奸。
      那女子显然对孟公子是有真感情的;而老者不止是对女子一个不满在心,其对整个登江楼都敌意明显;英妈妈在这件事情上看来本有一些容忍情绪,不过观其现下的面色,该是对趴着的、对面立着的都不甚心喜。然而韩星却看不清楚那个一直低头未见面貌的主角之一的孟公子,这位公子初始到现在都未开口,被鞭打也没有出过声,倒不知其心思究竟如何?
      女子的哀求还在厅中不住:“求求您了……不关孟郎的事,是我……孟郎你就向长老认个错儿吧……”
      欢场女子,非无心也,一朝动情,却往往是绵延一世,哀怨一世。韩星早在自己母亲曲婉娘的身上有所体会,这时候看着层叠人影中显得弱小可怜的女子,心中渐起同情与钦服。不论怎样,这女子总归是位至情至性之人。
      正在韩星思索时候,厅下的登江楼出面人英妈妈也渐渐皱起眉头,开口却换了个柔顺的角度:“孟长老,教训不肖子孙是您的家务事,又何必拿到这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之处呢?我英妈妈也是为您思量着呢!我也给您一个承诺,赶明儿我给各位姑娘嘱咐着,以后望见孟公子,姑娘们倒会劝其回府仔细修身了。”
      本来老者来此抓奸,当众训斥子孙是为了给登江楼一个下马威,却在英妈妈这绵软的一番话里被讽刺成了于光天化日坦露家丑的意味,颇有些没脸没皮的观感,顿时老脸一红,可又因着那后面一句承诺的话难得开口反驳,只能一口恶气咽下喉咙。
      韩星在一边看得有些好笑了,周围也隐隐传出一些细微笑声。
      不过显然老者还是狐狸心思转得快,面上的尴尬之色很快掩去,细窄的眼眶里珠子一转:“那反而要多谢英妈妈的知会了。不过——”
      “二爷爷,我跟你回去。”老者酝酿好的一番话未吐完便被一道清亮的男声打断了,而说话的正是一直未开口有所动作的孟公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干脆了,老者愤恨地一甩袖转身离开,顺便捎上了他那个满身伤痕的孙子,英妈妈一声不送便打发了一行闹事之人。
      然而韩星却专注看着渐渐被拉开的男女,呆立一会儿,微叹了口气,待到登江楼中又恢复了原本的灿烂光景,寻了英妈妈,仔细道别后便跨出登江楼,离开了。
      直至找到安歇之所,躺到了简陋的木床上,韩星心中还未完全平静。
      那二位男女被迫分别的时候,女子满目泪水,脂粉花了脸颊,漫漫透出的是不舍和坚定,男子却是拂开了遮掩的额发,温润秀雅的脸硬是没对上女子一刻,转身之间,韩星似乎在他的眸光里发现了一种叫做漠然的东西。
      瞬时僵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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