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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其实我一直以为他还会记得我,记得我是当初他拿第一的时候为他鼓掌的同学,记得我是隔壁班经常路过的陌生人,可我却分明只是和他永远咫尺相距,却又从未认识的甲乙丙丁。”——《阿月日记·关于他》

      沈江月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将近上课,李书意看着语文老师还没有进来,脊背贴着椅子靠近,“江月,你刚刚去一班是不是看到了骆平川啊?怎么样,你有没有帮张琪问他要签名的事情啊?”

      李书意将今天上课要用的书随便在半空中抛了一下,“我看着他平时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多少都带点儿笑,这么一点小请求总不至于拒绝吧。”

      “我问了。”沈江月随手翻开手上的一页书,恰好看到那页上有点儿折痕,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将这折痕给压平。
      “但是他拒绝了。”

      李书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那本精装厚书哐当一声就砸在了桌子上,“拒绝了?”

      “嗯。”沈江月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书页,“他话里的意思是,封建迷信不可取,而且就算是要拜,还不如去拜老徐。”

      李书意还要在说些什么,却看到语文老师蹬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是跳动的鼓点,突突地往人的耳膜里钻。

      这位语文老师姓温,大学毕业也不过才两三年,在一众教师之中算得上是相当年轻,见到是语文课,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内才稍显点活跃。
      她时常穿一三年流行的碎花长裙,微卷的头发有点儿干枯地披在肩头上,此时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沈江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看到自己刚刚那页随手翻开的书。

      那一页讲的是二字词牌名,举的例子是北宋贺铸所创的「薄幸」。
      双调一百八字,前段九句五仄韵,后段十句五仄韵。

      沈江月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刚的场景,想到宋询和自己解释的话。

      她想,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宋询解释,自己也早就已经知道。
      关于他。

      *

      二零一二年的初春,满城凋敝的冬景还没有过去,偶尔会有卷土重来的凛风,尖锐地钻到人的骨头缝中。

      附中是南陵有名的市重点,就算是在周末,街上也能经常看到穿着附中校服的学生们,尤其是附近的街区小巷,在这里租住的住户有不少是附中的学生。
      沈江月手中捏着一点儿零钱,脸被裹在围巾里面,虽然已经是初春,但是呼出来的气还是白色的雾。

      她一直都有点怕冷,手脚到冬天经常都是冰凉的,看到现在晦暗的天色,也只能搓了搓手,逐渐加快了步伐。

      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一直都不算是少,只是可惜她经常去的那一家便利店迁址了,沈江月看了透明玻璃上贴出来的迁址告示,只能叹了一口气前往另外的一家。

      今天虽然并不上课,但是学校还是开放的,里面的寄宿生可以出入买一点儿生活用品。

      可是放假的附中,平时里也远远说不上是热闹,今天去反常地多了不少人,沈江月也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她隔着很远,看到了站在人群里面的骆平川。

      天气其实还远远说不上是温和,沈江月出门的时候杜岚女士千叮万嘱让她多加了一件衣物,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有点儿冷。

      可是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现在正随意地靠在学校门口的柱子上,懒洋洋地朝着身边的人笑着,周围三五个少年围着他一起,手上拿着篮球。

      沈江月捏了捏自己手中的零钱,犹豫了片刻,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学校的篮球场。

      附中的篮球场老旧到被人调侃成煤场,虽然一直都有传言说要重新修葺,但是学校里面的黑板桌椅都换了一遍了,体育场还是没有什么后续。
      松弛的球网在冷风的卷动下颤颤巍巍,褪色的地面斑驳而又陈旧。

      骆平川还是在和身边的人交谈,笑容有点儿懒散,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周围聚集来的小姑娘并不算是少,还有一点儿小声的讨论,这些细碎的声音里面,沈江月听到了他的名字。
      她中学时代每一支笔或许都曾认识过他的名字,就算是那么多杂芜的声音之中,她也能瞬间分辨出,有人在讨论,关于他。

      其实她并看不懂篮球,匮乏的运动神经让她之前的体育考试都只是堪堪过线,只是她能从周围响起来的惊呼声中分辨一二。
      周遭的一切都是老旧的,砖块泛黄的教学楼,看不出地面原来颜色的篮球场,可是有些人站在其中,也仍然光芒万丈。

      她总是喜欢用这样的词汇来描绘他,她可以轻松写出八百字的抒情作文,也在笔记里面摘抄过无数的好词好句,或者是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可是在对上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词不达意。
      面对偏爱者,总是觉得描摹不出他的万分之一。

      上半场骆平川他们队赢得毫无悬念。

      而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一个高马尾的女孩子拿着水和毛巾,朝着篮球场中走过去。

      其实那天的天色并不好,可是依然能看得出来那个女孩子很漂亮,脸上带着一点儿显而易见的羞赧,可是脚下的步伐却一点儿都没有停顿。
      她有目的,并且,昭然欲揭。

      沈江月认出来这就是刚刚在人群中提到骆平川名字的女孩子,也看到她逐渐走近骆平川,然后在他面前站定。

      周遭突然就是犹如海潮一般的起哄声。

      那位很漂亮的女孩子的脸霎时间就染上绯红,十七八岁的姑娘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只要站在这里,就足够引人注目。
      更何况,就算是羞涩成这样,她还是没有迟疑地,将自己手中的水和毛巾递给面前的人。

      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因为距离很远,沈江月只看到骆平川垂着眼睛,脸上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姿态还是一贯的无谓,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人。

      周遭的起哄声逐渐散去,也没看到骆平川有什么接的意思。
      只看到他笑了下,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直接站起了身,从那位姑娘身边经过,连片刻都没有再停留,多少都有点儿无情。

      也没有再打下半场球赛。

      沈江月看到那个高马尾的姑娘脸上的神色已经从羞涩变成了羞愧,然后就听到周围有人低声说:“我就知道,骆平川嘛,我之前就知道的,他拒绝人一向都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的。”

      “比这个更好看的我也不是没见过,”那人嘶了声,“当初被拒绝的时候还哭了,而骆平川也不见任何的不好意思,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她哭,大概是因为怕今天这个也哭,所以才连下半场球赛也不打了吧。”

      “这倒也不至于吧,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有人接话,“万一人家对他也没什么意思呢?”

      “你别把学神当傻子啊,咱们能看得出来,骆平川看不出来?”那人说着顿了顿,“不过听说这人平时还是挺好相处的,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一班的,她还挺了解这些的。”

      沈江月的手指摩挲着袖口的边缘,就听到他们又在小声的议论。
      “嘶,这么漂亮的都不喜欢,你说这位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这谁知道呢?”有人哼笑一声,接了句,“或许他这样的人,就喜欢天上摘不到的星星吧。”

      沈江月听着周遭人细碎的讨论声,隔着遥远的人流看他。
      她想,骆平川是不是喜欢摘不到的星星,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

      她喜欢的,就是那颗摘不到的星星。
      藏于云霭之间,悬于月色之中。

      永悬不落。

      手上的零钱被她捏的发毛,周围的人随着骆平川的离去,瞬间空了大半,她想到出门之前杜岚女士的千叮万嘱,赶紧也提着步子往学校附近的便利店走。

      初春的时候街边的树大多都还是光秃秃的,密密匝匝的枝桠就这么覆盖在头顶的天空上。

      沈江月走在前往便利店的路上,暗红色的砖瓦有些已经不牢固了,带着点儿长年累月被人踩过的压痕,有些踩上去的时候还会吱呀作响,好像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走到便利店的时候,刚刚推开门就听到了尖锐的欢迎光临,刺耳的机械合成音萦绕在耳边持久不散,收银员百无聊赖地敲打着计算机,广播里在放带着点儿声嘶力竭意味的流行乐。

      厨房里缺一点盐,沈江月穿过前面几排,在后面的货架上看了看,刚刚拿起一袋准备去付款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刺耳的欢迎光临。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沈江月倏地转过身,就看到了三三两两的穿着卫衣的男孩子,除了站在中间的他,还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人她也认识,隔壁学校的闻弘义,也是竞赛成绩斐然的学神。

      他们走到冰柜面前各自拿了水。

      “你们知道刚刚在球场上那个妹妹来给他递水,他到底说了什么吗?”

      有人吊着嗓子嚷嚷,“我草,你们肯定是想不到,这狗东西实在是太绝情了,多漂亮的妹妹,我看被他气得差点儿都要哭了。”

      沈江月站在货架里面,便利店内灯光晦暗,他们一行人也没注意到里面还站着一个人。

      “他我还不知道吗?”闻弘义嗤笑了声,“无非就是,笑得阴阳怪气地对那妹妹说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还向上呢,也得给我们这群凡人点活路。”

      “这么扯淡的理由也就是这狗东西能说得出来。”

      那人朝着骆平川啧了声,“但是他今天说的话,还是让我觉得叹为观止。你们是不知道,他居然对那妹妹说,他家里人从小和他千叮万嘱,不要接陌生人递过来的水,不安全!我草,这他妈的理由,居然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我是真的服气。”

      “这狗东西还怕被人家小姑娘投毒呢,祸害遗千年,你这点自知之明该有的——”

      “他一向都这样,刀枪不入六亲不认。”闻弘义言之凿凿,“要是有天能让我看到他对哪个姑娘心怀不轨,那可能都得等到我坟上冒青烟那天。”

      骆平川站在一旁,也不搭腔,好像他们在谈及的中心根本不是他一般。
      然后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勾着刚刚拿出来的可乐拉环拉开,刺啦一声,气泡的声响轻微地划开了沈江月的心绪。

      直到他们谈着谈着就要往离谱的方向跑,骆平川才懒散开口打断:“好了,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江月才透过有点儿模糊的玻璃看过去,好像是梦境里面边界粗糙的介质,中间隔着看不清的白雾。
      这也是他们之间,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却不相识。

      而她旁观了一切,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数年里。

      所以,一三年坐在教室里的沈江月想,关于他,其实不需要宋询告知,她也明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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