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夫》没有马甲的大大

21、第二十一章

　　“聒噪——”

　　许孟秋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

　　沁芳阁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说要去通知夫人。

　　薛钰无措的看向先生。

　　林钟却只是吩咐一旁的续昼到前门询问情况。

　　随后竟点了薛钰起身，让他把《小戴礼记》里的大学章句背一遍。

　　薛钰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心慌，哪里还背的出来，站着晾了半天，也只磕磕绊绊的吐出了两句。

　　“一点风吹草动便如同惊弓之鸟，将来如何成事？”

　　“将今日背的这篇大学章句誊抄二十遍，小做惩戒。”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众人，“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你们也是…….”

　　所有人又只好低头被迫专注于笔墨之间。

　　“先生。”

　　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出现在阁外，面上不染粉黛，眉眼素净。

　　若不是薛钰开口唤了娘亲，明珠完全看不出她便是传闻中的乐阳郡主，晋国公的夫人，没有想象中的珠翠云鬓，雍容华贵。

　　素雅的立领对襟长衫，衣襟上简单泼洒了些墨竹暗纹，眉眼间的气质与她长姐经有些相像，只是更加端方。

　　明珠随着其他人起身行礼唤了声，“伯母。”

　　林钟的另一个书童寻灯扶他起身回了个揖。

　　“夫人何事？”

　　“无意打扰先生，只是今日府中出现了些意外，稚子年幼，妾身过来想请先生帮忙照看一二，也好处理府中其他事务，不知先生可便？”

　　“这本就是老夫之责，夫人放心去便是。”

　　“多谢先生。”

　　随即便见这位夫人沉着吩咐身边的下人，让她把府中所有下人唤到前厅外，她有话吩咐。

　　随后便匆匆带人离开。

　　晋国公夫人刚走，便见续昼匆匆回来禀报，晋国公大人被困在了宫里，郁将军府和许府都派了人过来，接三位公子回去，已经等在了门口。

　　郁谷风起身拱手，“先生，那我与停松就先行告退了，若有任何消息，再派人过来告知先生！”

　　林钟抬了抬手。

　　“我不回去！先生还在这儿，我要保护先生！！”郁停松的叛逆劲儿又上来了。

　　郁谷风不由分说直接拎着他的领子将人拎了起来。

　　“你保护个屁！”他低骂了一声，“别再给先生添乱了……”

　　书童在身后收拾了两人的东西，匆忙跟上。

　　许孟秋也跟着起身，他想要出去查一下今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想办法，“那学生也告辞了，先生保重。”

　　沁芳阁顿时只剩下了李明珠和薛钰两个人。

　　林钟目光看向明珠，开了口，“你也跟他们一起回去吧，不必留在这儿了……”

　　明珠府里是不会有人来接她的。

　　薛钰可怜巴巴的转头看向明珠，她要是也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明珠笑了笑，“学生不急。”

　　林钟也没勉强，看向薛钰，“外面嘈乱，你随我到书房去抄书吧。”

　　说罢便准备换个地方。

　　薛钰和明珠跟在他身边，“先生，我爹出什么事了？”

　　林钟目光望向远处虚空，“不必担心，不过是被留在宫中问话，话问完了你父亲自然也就回来了。”

　　“真的吗？”

　　“先生不会骗你的，倒是你今天的书抄不完，明天怕是要和郁停松一起挨手板了！”明珠背手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道。

　　薛钰顿时又开始担心自己的手掌心。眉眼跌了下去。

　　三人一起到了薛钰院中的书房内，明珠来过这里，所以也算是熟悉。

　　先生要薛钰抄书，却并未说要明珠做什么。

　　他外间休憩的红木椅上，面朝书房门，不是特别炙热的日光直照进来，洒在他老态龙钟的身上，他手上捻着珠，像个悲悯的老神仙。

　　“先生，明珠可能为先生做些什么？”

　　李明珠走了过去。

　　林钟耷垂的眼帘目光落在她身上。

　　片刻后道：“你为何非要搅合进这风波呢？”

　　李明珠垂眸，思索了片刻跪在了地上，“明珠不过是想在风波之中求一条生路。”

　　“何出此言？”林钟不解。

　　“明珠既能入晋国公府，想必晋国公与先生已对明珠的身世了如指掌，我家母身份低微，只能与人为妾，一生困于后宅，郁郁而终。明珠身份亦如此，但明珠不想与母亲一样，更不愿身不由己，明珠想试一试，想如世间男子一般，顶天立地，施展抱负。”

　　林钟叹了口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既是唤我一声先生，老夫还是要劝你一句，此路之艰难，非你一稚子可以想象，将来谋生不成，怕还要受尽千般痛苦折磨，到时只怕你会后悔。”

　　林钟看了一眼侧室桌案后薛钰，继续道，“以你之聪慧，何愁寻不见良人，即便不能朱门绣户，但举案齐眉，也能安稳一生。”

　　“先生不是女子，自然不懂女子无奈悲哀之处，先不谈婚嫁生死是否由己，世间男子多薄情，三妻四妾者众多，痴心之人堪比大海捞针，明珠不想去赌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想费尽心思在别人鼓掌之中讨生活。”明珠坚定道。

　　“慧极必伤，你可晓得。”

　　“明珠不怕，只望先生成全，助明珠走心中之路，明珠在此叩谢先生。”

　　“罢了，便随你吧。”

　　林钟走到桌案前取了纸笔，拿了书页大小的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叠递与明珠。

　　“你可知国子监？”

　　“明珠知道。”天下学子向往之处。

　　“国子监有一太学生明叫楼敬，字奉春，你将此信交于他，或许可解晋国公府今日之困。”

　　“至于其它，老夫改日再与你明说。”

　　“楼敬，楼奉春……”她默念了一遍，谨记在心，“学生明白了。”

　　林钟神色严肃，“切忌此信不可被他人所得。”

　　李明珠点了点头，朝林钟躬身行了礼，转身踏出了书房。

　　晋国公府门前的官兵问明她的身份后并未太过阻拦，倒是遇到了个被拦在门外进不去的人，自称是东宫詹事府的。

　　没想到他们连太子的人都敢拦，明珠看了几眼，也没有多话，还是办她自己的事情要紧。

　　她转过安定门东大街，到内大街，路过火神庙，大概半个时辰，便到了鸡笼山南面的国子监门口，国子监依山而建，恢宏大气，三进朱门高耸。

　　李明珠找了门房，说明了来意，给了他一些铜板让他代为通传。

　　彼时已经快过申时，日光西斜，树影斑驳，她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

　　便看见了门房的身影，随后穿着儒生袍服头戴方巾的年轻男子阔步走来，行止间意气风发，面上神采奕奕。

　　看的李明珠为之一惊，眸内生出惊艳之色。

　　男子五官偏柔和，双眉比寻常男子微细且长，颈项间露出兜巾一角。

　　“是谁找我啊？”

　　他高声道，星眸看过来熠熠生辉，自带笑意。

　　“嗯？竟是个小丫头？”

　　“是你找我？”

　　“是我，你可是太学生楼敬，楼奉春？”明珠打量着他确认道。

　　“我是楼敬，你是谁？找我何事？”

　　“我是李明珠，是林钟老先生的学生，他托我给你带封信，他说你看了信自自知其意！”
　　说着将信双手递了过去。

　　楼敬接过去却没有急着看，而是抬眼疑问道:“你说……你是林老先生的学生？”

　　“嗯。”

　　“小丫头骗人可不对——”他眸光微动，“林老先生可从未收过女学生，你说你是林老先生的学生，可能证明？”

　　明珠已经预料到了这说辞，不慌不忙道:“林老先生在晋国公府任教，我月余前才入府拜他为师，时日尚短，你自然不知，你与林老先生相识，想必也认识他的字迹，我骗没骗你，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楼敬见她言语老练，不似一般孩童，心道难道林先生真破了自己的规矩？

　　他打开了手中书信，上面只有寥寥两行，但他却一眼认出那是林老先生的字迹，这字迹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模仿的。

　　面上不由得正色了几分，拱手道:“是在下失礼，竟有眼不识泰山了，不想是位小窗友。”

　　李明珠也回了个礼，“无妨，信送到了便好，你应该知晓先生之意了吧？”

　　“小生会妥善安排的，你且让先生放心便是，定然不负先生所托。”

　　李明珠放下了心，“那便好，我这就回去向先生复命，告辞。”

　　她原路返回晋国公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这位太学生，他身上之风采，让她想要与他交个朋友，但他们年相差应该有些大，对方打抵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不免有些惋惜。

　　回去时门口的官兵还在，想要进去应该是不可能了，她只得沿着晋国公府围墙绕了半圈，找到一处藤蔓攀爬，无人把守之地，翻墙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