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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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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星子很多,不像被雾霾、霓虹光侵扰的大城市。
姜窈西站在门口,手插在大衣口袋,脖子缩着,仰望着星空。
“看你吃得少,不合胃口吗?”
姜窈西回头,江潮手上端了碟糖拌黄瓜,上面插着几根牙签。黄瓜去皮,切成薄片,撒上白糖,清香气散开。
黄瓜在姜窈西心目中,是既似蔬菜,又似水果,且无功无过的东西。她并不爱吃。
“没有。”
见她没反应,他的手又往前递了两寸,示意她吃。
姜窈西到底不好意思拒绝,“谢谢。”
她吃了几口就打止,江潮的关心也点到为止,准备回到屋内。
姜窈西又开口:“哪里有大型超市吗?”
“小商店旁边就有,大型超市得去镇里。”
昼夜温差太大,姜窈西被风吹得脖子又缩短一点,像只企鹅,“你方便带我去吗?给你付车费。”
“现在?”
“嗯,想买点东西。”
江潮思索两秒,“行吧。”
是某连锁商场,共三层,超市开在一楼,面积不大,货架的间隔狭窄。
刚过晚饭时间不久,超市里人很多。为防挡住别人的路,姜窈西跟在推购物车的江潮身后。
考虑到江潮骑的是电动车,拎不了太多东西,姜窈西有意控制购买欲。
经过酒类,姜窈西拍拍江潮的肩,他领会地停下。
零售货架,自然没有什么高端好酒。姜窈西微微偏头,“能喝吗?”面朝酒,话是冲江潮说的。
“不太能。”
如果是别人,姜窈西会猜他在谦虚,换做江潮,八成是实话。
姜窈西挑了两瓶红酒,很平价的,她颠了颠,挑西瓜似的,再放进购物车。
逛到后面,姜窈西走在前头,江潮推着车在后头,由她一样一样地往里放,又眼睁睁地看着她,皱起眉,苦恼地思索一番,挑出几样,放在收银台边的回收篮里。
江潮见识到了女人的购买力。
多的是他没见过,或看见了也不会动买的念头的东西。
姜窈西想的是,难得来一趟,不如多买些。
结账时,前面排的是一对夫妻,他们叽叽咕咕地聊着什么。
姜窈西凑近了听,无非是孩子学费,水电费这些家常的。
轮到姜窈西,他们讨论着,快到过年了,又要买年货,不知年终奖有多少的话题走了。
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分明才来临汀三天。姜窈西有些恍惚。
看一下日历,确实:现在是十二月中旬,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
童年最期待的就是春节,因为可以穿新衣服,领压岁钱——即便要上交,关键是,可以吃很多糖果。哪有不爱吃糖的小孩子呢?每走到一个亲戚家,大人就会往她的小手掌里塞满糖,哪怕父母连说“拿不住了”,还是会塞到掉出来。
小孩是备受宠爱的。
父母去世的第一年,去姨夫老家,她不认识人,就默默地坐在一边。别人怕冷落她,招呼她,她只是勉强地笑笑。
大学后,只是吃顿年夜饭,很少跟他们一起走亲戚了。工作后,更只是走个流程。
“他们聊什么?听得这么认真?”江潮以为她还在听那对夫妻的聊天。
“就柴米油盐酱醋茶呗。”
收银员一样一样地扫描,装袋。
江潮迷惑:“这有什么好听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当素材嘛。”
“话说,都没听你提过你的工作。”
收银员扫描完毕,报价:“一共是五百三十六块七毛三。”
姜窈西低头付钱,相当于江潮半个多月的饭钱付出去,她眼也没眨一下。
装了两袋,江潮主动接过,姜窈西手滞了会儿,插回口袋,“谢谢。”
“我在一家品牌公司,没什么好提的。”
回的是他之前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从事艺术类的。”江潮想起她和荒木杨一起讨论照片的样子。
姜窈西笑了下,“写网文也算的话。”
江潮微微吃惊,但又不很了解,他的生活是顶匮乏的,三分之一是生存,三分之一是工作,剩下三分之一分给虚无——放空,或者木雕,虽然两者没太大区别。
他只是说:“厉害。”
姜窈西摇头,不置可否。
两人走到停车处,袋子暂交给姜窈西。
江潮发动车的功夫,一个小孩子边回头边跑,撞到姜窈西。
人没摔着,手上的袋子脱落了。
姜窈西立马蹲下去检查红酒,还好,有其他东西垫着,没摔破。
她抬起头,恐吓地瞪了瞪乱跑的小孩,他不禁吓,一溜烟跑了,他的父母很快跟上来,忙不迭地道歉。
姜窈西上车,庆幸地说:“我的热红酒差点泡汤了。”
所幸东西多归多,倒不十分重,江潮载得动。
不到九点,路上车就少了。
姜窈西的声音被风吹模糊:“听江叔说,你本来可以不留在临汀的,怎么不去外面?”
“什么?”江潮没听清。
姜窈西拔高声音:“我说,骑慢点,很冷!”
回到映枫小筑,姜窈西的手都冻僵了。
她搓着手,哈着气,江潮默不作声地,拿出小太阳,插上电,让她烤暖身子。
手慢慢热起来,姜窈西又提出要求:“可以借一下厨房吗?”
“随你。”
这么说了以后,又像不放心,跟过去。
不过,姜窈西的确用不来这厨房,煮东西的锅,不要炒锅,切水果的刀是哪把,还有这老式的煤气灶怎么开。
折腾半天,姜窈西才终于将红酒煮上。
江潮看着那一锅乱炖,皱了皱眉,果冻橙、柠檬、苹果,还有奇怪的配料……这能喝?
“我是看教程做的,应该……还可以吧?我喝过类似的,我很喜欢。”
江潮持怀疑态度。
厨房没有大杯子,姜窈西直接倒碗里,再夹两片水果,第一碗先递给他,“尝尝。”
江潮有些受宠若惊。
他头回尝试这样的喝法,说不上好喝难喝,很丰富的口感,红酒独有的涩味冲淡了,还有点点甜。
这碗热红酒,像姜窈西。
涩,甜,酸,还有无法形容的口感,很复杂的几种糅合在一起。
他不自觉又多喝了一口。
姜窈西从他的表情中,获得了一种成就感,“给江叔也来一杯……一碗。”
江叔的房间和江潮的紧挨着,姜窈西敲了敲门,无人应。
江潮解释说:“可能睡了。”
“这么早?”
“他身体不太好,睡得早,但觉浅。”
“那下次再给江叔煮吧。”她又拆了几袋零食,“一起吗?”
江潮顺从地坐下。
两人坐在餐桌边,面前是两碗热红酒,一堆零食。
江潮不爱吃零食,光喝酒。
姜窈西说:“冬天来一杯热红酒,配点饼干、果脯,不要太安逸。可惜,做起来太麻烦。”
“你不下厨吗?”
“没时间,而且也不会。”
“还是会点厨艺好。”
姜窈西手指在桌面,模拟弹钢琴,一点一点,翩飞的蝴蝶般。虽然,她早把幼年学的技艺忘记了。
“你不会还有封建思想残留,女人一定得下厨吧?”
江潮语塞片刻,“外卖不卫生。”
“我认同。也不是完全不会,就是做得不好吃。”
“慢慢来。”
“你教我啊?”姜窈西身体被烤热,加之喝了热红酒,脸染上点浅红,被光映得,眼睛有点湿润。和白天的她不太一样。
“几天也学不会。”
江潮躲开视线,看向桌脚的猫——等等,它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环顾一圈,发现单人沙发被抓破一个口子。
它已经走到姜窈西的脚边,尾巴蹭到她,她于是察觉到。这是一只橘猫,半大不小的,很可爱。她蹲下,揉了揉它的脑袋。
“姐姐找个碟子,给你倒点酒喝,好不好?”
“它不能喝酒。”
“哦。”姜窈西只好作罢,“可惜了。”
猫咪附和她似的,“喵”了一声。
“这是别人家的,不知道怎么跑过来了,我去把它送回去,免得主人担心。”
江潮从她手里接过猫,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他的指腹很热,带来一阵痒意。
姜窈西迟钝地收回手,看向江潮的背影。
猫咪在它怀里不耐地低叫,他低着头,嘴里说什么,好像在叫它的名字,安抚它,马上送它回家,口气很无奈。
经过两天的相处,她对他的印象从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转为一个情商不太高的大男孩。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可江潮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身上仍不脱少年气。
真难得。
江潮回来时,姜窈西已经盛上第二碗酒了。
她脸上的红更深了,如同敷了层胭脂粉。
他不该管,却耐不住说:“少喝点,别喝醉了。”
“没事,我酒量挺好的,就是容易上脸。”姜窈西抬眼,忽然问,“你有女朋友吗?”
江潮摇头。
“真好,我也没有男朋友。”
江潮惊疑地看向她,想确认是否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还没给他足够的时间想出作何反应,下一秒,她却说:“所以这是属于单身狗的夜晚。嗨起来!”
在这一晚,江潮再一次无奈地笑了。
猫和她都不让人省心,还说自己酒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