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99、破碑布阵

　　他们从赤水城斗兽场地宫中取出的那块言灵碑，严丝合缝地立在了石茬上面。

　　邬笑笑和君识无言地看着这块言灵碑，那感觉就像是识海中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气泡，然后这气泡被骤然戳破一般痛快。

　　原来斗兽场地宫中的这块言灵碑是从无垢界中取走的。

　　从石茬上来看，应当还是被人强行取走的。

　　蓦地，邬笑笑心中掠过一抹光亮。她站在最后一面藤碑背后，忽然回头，看到阳光下数千座藤碑正沉默着注视着她。

　　邬笑笑心中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君识问：“你在想什么？”

　　邬笑笑嘴唇翕动，有些出神地道：“我在想~这些藤碑想告诉我什么？”

　　从她们一开始进来的角度去看，整座碑林的藤碑密密麻麻，其中以最外围最为稀疏，越往前走藤碑的数量越多，最后又渐渐收紧，只剩下一面藤碑。

　　——这符合这个族群一直以来人数变化的规律。

　　但从她现在站的这个角度去看，数千座藤碑以一种杂乱的秩序分布着，看似毫无头绪随意排列的方位中，似乎冥冥中存在着一种规律。

　　邬笑笑想着想着，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声：“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一座碑林……我是说~它像不像一座阵法？”

　　她掏出了同心笔，笔身骤然放大，载着她凌空飞到整座碑林的上空，霎时间数千座藤碑出现在她的脚下，每一座的方位都变得清清楚楚。

　　她对阵法的涉猎并不够多，也仅是因为方才在记忆碎片中看来太多的法阵才有所了解。

　　邬笑笑的目光掠过每一面藤碑，极尽所能地记下每一面藤碑的具体方位。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在幽暗的识海里，满天星幕下，那数千座藤碑忽然以光点的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些藤碑在她眼前缓缓拉开一片绚烂而璀璨的光幕，似乎因被人识破了它的真相，一齐绽放出夺目的光芒，竟然衬得满天星幕为之一黯。

　　邬笑笑霍然睁眼。

　　她驭使着同心笔落在地上，走向君识，道：“这里果然是一座阵法——用来封印的阵法——阵眼就是言灵碑~”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并未发现整座碑林其实是一座阵法。普通阵法都会以阵中心为阵眼，但这座阵法将阵眼安排在最南端，且一开始便丢了它的阵眼，所以看上去就像一片普通的碑林。

　　没想到，无垢界的这群人竟然以自己的墓碑为阵，在这里设下了这样一座庞大的阵法。

　　君识忽然道：“阵眼已经归位，可这阵法为何还没有启动？”

　　邬笑笑忽地一怔。

　　君识的手掌抚在言灵碑的碑面上，玉白色的石碑仍旧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灵气，甚至言灵碑归位后，整个无垢界的灵气都变得浓郁数倍。

　　可阵法却毫无动静。

　　这里依旧只是一个残阵，一个无法运转的残阵。

　　邬笑笑快步走到言灵碑面前，认真地打量起这面石碑。

　　从在斗兽场地宫中第一次见到它起，她便发现这石碑上有许多杂乱无章、或深或浅的线条。

　　起初，由于言灵碑的传说的缘故，她以为是某些揽星境的大能在石碑上刻下了痕迹，以达成笔落法随的效果——毕竟那块被她枕在身下的言灵碑也刻满了图案。

　　可现在看来，如果它是这座法阵的阵眼，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或许可以有新的解释。

　　邬笑笑思考着，不由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声。君识沉默片刻，道：“或许两者兼有。”

　　邬笑笑看向他，君识道：“当作阵眼刻下符篆、被人用来当作法器御敌，都有可能。这块言灵碑存在上万年之久，从神魔两界到人界，又流落在外，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君识的手抚过言灵碑的碑面，上面的刻痕有些只剩下浅浅一层了，仿佛在上万年的时光中风化、湮灭殆尽。

　　“如果想要修复这座法阵，就必须弄清楚哪些痕迹是因法阵而存在的。”

　　邬笑笑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站起身来，看向君识道：“我们都看过无垢界的记忆碎片~星海大陆灵气殆尽~言灵碑又陆续失落~神魔之堑的封印也在松动~”小重天秘境忽然打开，就是神魔之堑的封印就要撑不住的预警。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座阵法很可能就是用来封印神魔之堑的~为了星海大陆~我也要封印它~”

　　君识沉黑的眼睛看着她，道：“你有没有想过，神界魔界已经陨落，如今的神魔之堑连通的到底是什么？”

　　邬笑笑身子微微一震。

　　她看向脚下琉璃一般平滑的地面。这块地面完整而清晰，一清二楚地映出了底下涌动的黑雾，宛如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海。

　　神界陨落，魔界倒退，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无数恶灵的冥域。

　　这也就是说……如今的神魔之堑连接的已经不再是传说中的神魔两界，而是……

　　星海大陆和冥域。

　　邬笑笑刚想说如果是星海大陆和冥域那更应该封印，却又忽然怔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君识。

　　君识脸上仍旧一片平静，只是那双沉黑而纯粹的眼睛，在沉静背后似乎默默涌动着什么。

　　因为冥冥中存在着某种束缚，君识从未亲口告诉过她，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和身份。

　　但这并不代表邬笑笑没有自己的猜测。

　　君识会修灵，修为进境远比普通修士要快，他似乎对仲鸣玉十分熟悉也十分厌恶……邬笑笑又不是傻子。

　　如果她将星海大陆和冥域重新封印，那就意味着……

　　邬笑笑怔怔地看着君识，维持着这个动作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因为太久，眼眶有些酸痛。

　　一声叹息忽然自她头顶落下，君识伸出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

　　“既已决定了，就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他手掌一翻，同心笔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他将笔塞进小姑娘的手中，又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对准了言灵碑。

　　“补碑吧，如果是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君识盖住她眼睛的手已经拿开，邬笑笑却依旧没有睁眼。

　　活了两百年，她早已经不是真正的小姑娘，虽然平日里行事上有几分活泼稚嫩，但看待许多事情时早就能够淡然处之。

　　但她现在怎么也淡然不起来。

　　如果她将阵法补齐了，他是会再也回不去冥域，还是回去了便再也不能回来？

　　胸口忽然传来一丝闷痛，邬笑笑揪进胸前的衣裳，半晌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君识也不催她，只站在她旁边，默默地守着她。

　　邬笑笑吸了吸鼻子，又深呼吸几口气，然后睁眼看向面前的言灵碑。

　　言灵碑上线条无数，有万年前刻上去的，也有近年来的新痕，更多的是随着时间磨平、风化的浅淡痕迹。

　　想要从中找出规律并补齐，并不容易。

　　邬笑笑试图根据刻痕的深浅让面前这些线条简化些，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这上面的图案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可是在哪里见过，她又说不清楚了。

　　邬笑笑蹲在言灵碑前思索半晌，忽然站起身来，绕到了那最后一面藤碑面前。

　　最后一面藤碑的全貌出现在她面前，她霍然发现，碑面上这些盘根错节的藤蔓，似乎并不是随意生长的。

　　她看了片刻后，又绕到倒数第二面藤碑的面前，再然后是倒数第三面、倒数第四面……

　　邬笑笑一刻不停，一座接一座地，看完了数千座藤碑的碑面。

　　现在，这数千座藤碑的碑面都在她的脑子里。

　　果然，如她所想，组成这些藤碑的藤蔓看似只是随意地盘绕生长，却在冥冥之中蕴含着某种规律。

　　这些诡异的藤蔓，也可看做一根根奇异的线条。

　　而每一处藤蔓交错的地方，便是一个点。

　　邬笑笑再度驱使着同心笔凌空飞到整座碑林的上空，她闭上眼睛，数千座藤碑的碑面霎时间出现在她的识海中。

　　深蓝的星幕下，数千座碑面褪去了原本深绿色的藤蔓，只剩下无数闪烁着荧光的线条和光点，仿佛数千片小小的星空，以凌乱而有规律的组合环绕在邬笑笑的身周。

　　从系统的角度看去，邬笑笑整个人仿佛被浩瀚的星海包围，渺小如一粒浮沉的芥子。

　　【你干什么呢？】

　　邬笑笑是真正沉浸在星海的包围中，数千张星图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其上的线条和图案本就复杂难解，粗略一看并无什么逻辑，更何况是数千张完全不同的星图。

　　邬笑笑能记得已是不易，更何况同时破解这些星图。

　　【你疯了！这么多碑面，就是中古时期的大能也不可能同时破解，你真元重伤未愈，不能直视这些星图！】

　　系统话音未落，邬笑笑便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君识凌空而起，从背后扶住了邬笑笑，下意识地就想让她不要再去想这些碑面，却顿了顿，改口道：“不要用眼睛看。”

　　识海中的邬笑笑一怔。

　　不用眼睛看，用什么看？

　　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数千张星图霎时间从她眼前消失，邬笑笑一人静立在黑暗中，心中想着：还剩下什么？

　　于是，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线条。

　　这些线条是数千张碑面中重叠的部分，看上去已经比之前的碑面要简单凝练了许多，但仍然看不出什么规律来。

　　重叠？以什么规律重叠呢？

　　邬笑笑心神一动，在识海中使这些线条重新回到它们所属的碑面上，让这些碑面重新以它们的方位排列。

　　她告诉自己，让这些线条按照方位重新提炼。

　　然后，她得到了一张新的碑面。

　　玉白色的言灵碑忽然出现在她的识海中，言灵碑与新碑面前后重叠，数条线条竟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邬笑笑从识海中醒来，就要驭使同心笔落地，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她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腰……还箍在某人的手里。

　　君识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身子一震，立即揽着邬笑笑落在言灵碑前，这才松开了手。

　　邬笑笑脸颊热热的，低声道了句“谢谢”，便拿起同心笔开始在言灵碑上篆刻阵法。

　　但她刚起一笔，便觉笔下十分滞涩，运笔也极为艰难，远不像之前在斗兽场地宫时刻字的轻松。

　　【你的识海早就耗干了，还以为像之前似的呢？】

　　之前的邬笑笑虽然修为不过是观微境中期，但识海内尚未炼化的灵气充郁，那时的她表面只有观微境，但实际上已经是灵游境的修为。

　　可如今的她却是表面上有灵游境的修为，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施展。

　　【言灵碑本就需要揽星境以上修为才可在其上留下痕迹，你当时凭着灵游境的修为再加上同心笔的加持，才可勉强在上面刻字，现在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邬笑笑眉心微蹙。

　　正想着，手中忽然一轻。邬笑笑转过头，才发现是君识拿过了同心笔，站在她身边。

　　察觉到她的目光，君识转过身来看着她：“你说，我来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