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2、一眼万年buff

　　恶灵的气息疯狂地涌入长剑，被狂烈的灵气一遍遍贯体的少年脸色苍白，嘴角已经渗出点点血迹，眉眼却依旧淡漠冷沉，脸色也没有分毫改变。

　　仿佛这一切痛苦都不存在。

　　除了他脑子里某个聒噪的系统。

　　【宿主你疯了！这可是邬笑笑啊，你的第一个攻略对象，你要害死她吗！她要是死了，任务完不成，你以为你能活？！】

　　少年唇角的鲜血越溢越多，脑海中却仍能冷静地回复：“闭嘴，我不是你的宿主。”

　　没错，他并不是邬笑笑梦中的少年龙傲天仲鸣玉，虽然壳子还是那个壳子，但里面的芯已经换人了。
　　而这个被换进来的倒霉蛋，正是传说中令星海大陆闻风丧胆的冥域尊者，君识。

　　系统快急疯了，它也不想理这个装逼犯，可这是它千挑万选的宿主啊！它在这片大陆上飘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挑出来这么个天生渣男苗子，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何况这个邬笑笑与终极任务有莫大的联系，虽然终归要死，但绝不能死在现在！

　　【年轻人，你难道不想突破天劫吗？你难道不想踏碎虚空吗？有了本种马系统的帮助，这个世界的妹子都会成为你的踏脚石，突破天劫指日可待哟！】

　　君识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当然想突破天劫。

　　君识上辈子就是因为在天劫将至的时候被仲鸣玉偷袭，多年准备功亏一篑，才会被最后一道天雷狠狠劈中神魂。
　　谁知道居然直接给他劈进了仲鸣玉这家伙的身体里，摸着毫无灵气的丹田，君识还没感受到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凄凉，就被一个莫名奇妙的系统给绑定了。

　　听着这个系统自称种马系统，君识终于明白仲鸣玉这个小人五年一进境的修为都是怎么来的了。

　　君识：“再问一遍。”

　　系统还没来得及为宿主终于肯配合自己而欢呼，被这个要求砸得愣了一下，呆呆重复：【年轻人，你难道不想突破天劫吗？你难道不想踏碎虚……】
　　君识果断道：“不想。”

　　系统：【……再不想你也不能拉邬笑笑给你挡，欸？】

　　系统忽然发现，宿主的长剑似乎正在疯狂地吸收恶灵身上的灵气。

　　来自冥域的恶灵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生物，它们由死人留下的执念化生，虽然本体是由灵气组成，看上去就像一大团浓郁的灵气，但狂烈暴虐，以修士和灵兽的丹田为食。

　　是修士最可怖的对手。

　　而因为恶灵的灵气太过狂烈，是无法被修士直接吸收利用的。
　　也曾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强行吸收恶灵，起初还能修为大进，随后便会渐渐失去神智，沦为和恶灵一样的野蛮生物。

　　但它的宿主只是一个还没引气入体的凡人。

　　系统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变得危险低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识根本没精力理会它。恶灵的灵气正一遍遍荡涤他的身体，这具身体尚是肉体凡胎，要不是他的神识过于强大，恐怕现在早就经脉尽碎而亡了。

　　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现在没有修为，想要尽快回到冥域，找回自己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要变强，才能够穿过星海大陆与冥域的结界。

　　好在有这几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恶灵。虽然少了些，但也勉强够用了。

　　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人们震惊地瞪着青松一般站得笔直的少年。倒没有多少人觉得是少年逼退了恶灵，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只觉得这少年真是福大命大，这样也能从恶灵嘴里逃脱。

　　只有皮湫等几个天机院的弟子看出了些端倪。

　　君识吸收完几只恶灵，抬手拭去唇边的鲜血，这才悠悠地看向被他抓在手里，发丝凌乱的少女。

　　邬笑笑快吓傻了。

　　被“仲鸣玉”抓去当肉盾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死定了。可下一瞬，漫天黑云忽然生出灵性一样，疯狂地涌向“仲鸣玉”的长剑，她这才逃过一劫。

　　惊魂未定的邬笑笑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君识居高临下垂落的目光。
　　君识的眸子是最纯粹的黑色，仿佛打翻了一砚浓墨，此刻正凉凉地看着她。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从中发现一丝……促狭。

　　邬笑笑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蹭地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说话也利索了起来：“大胆~你是何人？”

　　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只要少年说他叫仲鸣玉，那就意味着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紧紧盯着少年。

　　君识漠然地移开目光，绕开她就要走上那最后几级石阶，系统却兴奋地在脑子里尖叫起来：
　　【宿主，这可是你的第一个攻略对象哦！邬笑笑她爹面子比五大宗门的掌门还要大，天机老人都得对她爹点头哈腰。攀上这么个小公主，天才地宝、秘境机缘还用愁吗？】
　　【更重要的是，她蠢啊！】

　　邬笑笑打了一个喷嚏，慢吞吞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你在教我做事？”君识冷漠拒绝系统，对着邬笑笑傲然开口：“我是——哇！”

　　天灵盖一阵酸麻透过脊柱窜下来，加上之前强行吸收恶灵造成的内伤，君识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吐在了同样嫣红的袍子上。

　　邬笑笑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系统悠悠感叹：【年轻人，早就跟你说不要逞强了。你已经绑定了本系统，不完成任务是有惩罚的哟！这具身体还没引气入体，你觉得你受的住几次雷劈？】

　　君识抹去唇边的血，面色变都没变：“你尽管劈——哇！”

　　系统收回冒着烟的指尖，冷淡道：【你看看你的丹田。】

　　君识现在还不能做到用神识下沉丹田，只能用身体去感知，这一感知，爬了这么久山道又被雷劈都不曾改变的面色，终于裂了几分。
　　他的丹田被劈出了一条缝。

　　再来几下，他的丹田可能就真的要坏了。

　　所谓引气入体，入的就是丹田。丹田是一个修士灵气会聚之处，没了它，他拿什么来修炼？
　　开后宫么？

　　看着君识难看的脸色，系统有一丝得意，发布了第一个任务——引起邬笑笑的注意。

　　【年轻人，为了助你完成任务，免费赠送你第一个buff——一眼万年。只要一见到你的容颜，任务对象就会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君识：“我不——”
　　【本系统已经感受到宿主你的喜悦，放心，buff已经第一时间给你装上了，纵使你貌若无盐，攻略对象也能和你一眼万年！何愁完不成任务！】

　　君识在系统的嘎嘎笑声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毁灭世界的冲动。

　　邬笑笑看着少年被鲜血染红的唇瓣，脑子里塞满了问号。
　　他是啥？
　　蛙？

　　还不等她继续发问，下一刻，邬笑笑的心脏忽然咚咚咚跳了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心口中了一箭，又像是被人在胸口碎大石，给她一锤子砸得头晕眼花。

　　如果邬笑笑来自未来，她会明白，这不叫怦然心动。
　　叫心肌梗塞。

　　可她不是，所以她只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中了某种“仲鸣玉效应”。
　　简而言之，书上的一切正在按部就班地发生。

　　邬笑笑眼前天旋地转，皮湫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样，赶紧冲上来扶住她。急于逃离“仲鸣玉”的邬笑笑踉踉跄跄，一个不小心，结实地撞上了大门口的柱子。

　　一片惊呼中，系统惊喜的尖叫在君识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达成攻略对象‘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成就！】
　　君识：“……”

　　-

　　不久后，天机院几位救场的长老终于赶到，不过后面的事情邬笑笑便不知道了，因为她让皮湫赶紧带自己回到了离园。
　　离园是天机院掌座天机长老给自己安排的住处，从前她觉得美虽美，但和自己的家乡昆仑虚终究比不上，此刻回到离园，她竟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难道这就是天命么？
　　命运如此，要让她喜欢上仲鸣玉？

　　那她是不是还会像今天这样，控制不住地把天才地宝送到仲鸣玉面前，控制不住地把他指腹为婚的妻子接到天机宗，最后控制不住地逼死那个可怜的女人？
　　邬笑笑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衣食无忧地活了二百年，二百年风平浪静，二百年道心如磐，断不能接受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操纵着做出愚蠢的错事。
　　这是她身为乌衣族的骄傲。

　　更何况，她才两百岁，她还不想死。

　　邬笑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出来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如果与仲鸣玉的未婚妻相见不可避免，那么，她唯一的选择，就是修炼。
　　在这个可怜人黑化重生之前，将自己的修为提高到一定境界，才能有自保的能力。

　　至于男人，哼！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邬笑笑说做就做，念头一起，就跑到了焉支山脚下开始爬问心道，皮湫拦都拦不住。

　　皮湫怎么也没想到，小祖宗央着自己御剑带她下山，居然是想自己爬上来。
　　要是让他师父和天机老人知道了，他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无论他怎么劝说，小祖宗都是温和地笑着对他说：“我意已决~皮师兄不必再劝啦~~”
　　皮湫：“……”我要凉了。

　　果不其然，问心道上无新事，邬笑笑还没走出二里地，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山顶。
　　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邬笑笑走进了天机老人的浣花阁。

　　浣花阁，就是养花的地方。天机院一代掌座天机老人最爱的不是他的剑，而是被他侍养在高阁里的花花草草。
　　天机老人曾说过，焉支山任何一片土地都可以染血，唯独他的浣花阁不能。

　　而邬笑笑出入浣花阁，就像走进她家后花园一样。

　　“天机~你找我何事~我还要去爬山呐~~”
　　天机老人刚出生的时候，邬笑笑还见过他。与皮湫不同，她实在没法把当年那个吮着手指头的小宝宝和现在的天机老人分开，是以从来只喊“天机”。

　　天机老人放下了手里水壶，抖了抖身上洗至极白的棉袍，和煦道：“不着急，我请小公主来赏个花。”

　　邬笑笑耐心道：“我着急赶路~~”

　　天机老人点了点头，指着一圈花架子上的一盆花继续道：“公主看这是盆什么花。”

　　于是邬笑笑便明白，天机老人是不肯轻易放自己走了。她倾身过去，看了一眼，道：“金线掌~”
　　一枝生一叶，金线藏其中，是金线掌。

　　“不，是扬帆草。”
　　扬帆草和金线掌长相极其相似，也是一枝生一叶，但扬帆草低廉而普通，就是因为它没有那道金线。
　　“这株扬帆草突生变异，长出了一条金线，所以看着很像金线掌。”

　　邬笑笑慢吞吞地点头道：“就像我的经脉~都说乌衣族天生经脉不通~但也不一定是绝对的~”

　　天机老人道：“但这株扬帆草绝对是一株杨帆草。尽管它长出了金线，也只值二十文，而不是二十两。”

　　“可我瞧着它就是二十两的样子~”
　　邬笑笑缓缓道：“草本无贵贱~不过是因为一条花纹而有了价格不同~如今它也长出了金线，为何不值二十两~”

　　天机老人叹了口气：“不是天机院不收公主，公主可知，不仅天机院，星海大陆五大宗门任何一个，都不会收公主为弟子。”

　　邬笑笑当然知道。痛定思痛下定决心的那两天，她给其他四个宗门也写了拜师信，可得到的回复出奇的一致——
　　我们当然欢迎小公主来我们这里玩两天，但是拜师就免了吧。

　　邬笑笑眼帘微垂：“就因为乌衣族的经脉问题吗~”

　　天机老人转过身：“公主还是请回吧。”

　　-

　　邬笑笑与天机老人的一番谈话过后就不见了。鉴于这位祖宗云游四海，想一出是一出的散漫性格，天机院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皮湫被罚了三十神鞭，头一天被打得皮开肉绽，第二天还得去问心道值班站岗。

　　问心道从开放到关闭一共三十天，恶灵事件并未影响试炼的进程，在这三十天快到结尾的时候，山脚下来了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小姑娘背着个大包袱，哼哧哼哧地爬问心道。

　　但动作极其之慢，不少人同时想到了一个故事——
　　龟兔赛跑。

　　因为她模样滑稽，不少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摇着头叹着气移开目光了。
　　原来是个兽族。

　　兽族的祖上有些出自神兽，有些出自妖兽，神界妖界覆灭之后，他们的后人与人族混血，渐渐泯于其中。
　　在日常的生活中，兽族与人族无异，外表上也没有什么差别，但几乎人人都知道，兽族是无法修行的。
　　他们没有人族的经脉，无法引气入体，也就与仙途绝缘。
　　所以修士中罕见兽族。

　　还有人觉得晦气，好好的来拜师门，却碰见个兽族，这不是预示自己拜师不顺么？
　　“滚远点儿，别脏了老子脚下的仙途！”

　　有心善的，则是一边劝慰一边苦口婆心地拉着她讲：“何必吃这个苦呢？现在山脚下你觉不出来，走到上头可有你受的，赶快回家去吧。”

　　无论好意恶意，邬笑笑都是笑着摇了摇头。
　　她想修行的心是认真的，认真到不惜改换面目，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兽族，也要爬上这问心道。

　　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从斜刺里挤过来，邬笑笑眼风瞥见他，立即向一边闪避，差一点掉下不足三人宽的山道。
　　邬笑笑抬头看去，就见撞他的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带着傲慢的笑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她慢吞吞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符篆，用身体侧过来挡着，轻轻一吹，符篆便贴到了那人脚下。

　　那人初始不觉，可渐渐地却发现自己的步子越来越沉重，等看到邬笑笑背着大背包悠哉游哉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他怒了：“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邬笑笑慢悠悠回过头来，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你在说什么呀~~”

　　“瞎站着挡什么路？”一个身材有些丰腴的女子从后面挤上来，不满地用屁股怼了男子一下。
　　把他给骨碌碌地怼下山了。

　　女子&邬笑笑：……

　　-

　　被罚来问心道值班的皮湫今天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一个兽族。

　　要知道他已经站在问心道的上段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一个兽族能够爬到这么高的地方。
　　可他从小姑娘被汗水浸透的苍白脸色可以看出，她撑不了多久了。

　　皮湫看了半天，忽然想起了那个一心向道的小祖宗，便是这一念之差，让他忍不住破例出了声：“别爬了，你爬不上去的，会死的。”

　　邬笑笑已经疼的头昏脑胀了，整个天灵盖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飞出来，要紧紧咬着牙才不至于痛吟出声。
　　恍惚中听见声音，她慢慢抬起头来，就看到那个侍奉过自己几天的天机院弟子。

　　她皱了皱鼻子。
　　邬笑笑作为钟天地造化而生的神兽后人，她可以看见灵气。

　　灵气是一种无色无形的存在，即便是境界高的修士，也只能模糊地感觉出灵气在身体里的走向，再加以引导。

　　但在邬笑笑的的眼里，灵气是有形状的。
　　一个聚气境的灵气就像是星星点点的碎钻，而揽星境的灵气则如源源不断的溪流。
　　她甚至能看出灵气的流动、判断对方的境界，比如天机老人，她一见到他时，就看出他比一个来月前又进了一个小境界——因为他的灵气粗得快形成河流了。

　　这个秘密她只告诉过爹娘，可他们听完这个消息脸色却变得一言难尽，还三番四次地叮嘱她千万不要说出去。
　　是以没人知道她的这个技能。

　　就连邬笑笑本人，也不知道这个鸡肋技能放在自己这个不能修炼的菜鸡身上有什么用……

　　而此刻，她不仅从皮湫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还看到……

　　“皮师弟，你管她做什么。修行之人当知道什么叫顺天命，一心好高骛远，盲目追逐的人从来都走不远，你又何必管她闲事？师弟莫要迷了眼睛。”皮湫身边的一个女弟子道。
　　她觉得皮湫的行为有些不妥。皮师弟可是北海客最看好的弟子，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可不能在这点小事上因为一个兽族迷失了道心，她这才出言提醒。

　　皮湫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邬笑笑眨了眨眼睛，温声漫语道：“小仙人灵力汹涌~是升境之相~”
　　皮湫闻言一愣。

　　他旁边的女弟子也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升境哪有那么容易，当是吃饭喝水呢？
　　修士升境无不有预示，须得提前做好万全准备，找一处安全妥当的地方才能升境，哪还有出来站岗的？

　　邬笑笑见他跟个呆鹅一样，心下一叹，又提醒道：“玉衡~摇光~”
　　说完，她便不再管傻呆呆的两人，越过他们继续往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