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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搓泥圣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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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昱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本该是万众瞩目的丹符部最优秀的弟子,此刻却躺在床上生死未知,不少人都有些唏嘘。
但在铁掌老怪和天机老人的刻意控制下,并没多少人谈论那个伤人的怪物。
倒是有人以为铁掌老怪因为前几日温昱见死不救的事,至今怪罪于他,所以轮到温昱受伤,便不肯出手替自己的弟子诊治。
毕竟铁掌老怪在天机院一众弟子的心中,可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丹道大能,没有什么伤是他救不了的。
若是救不了,那一定是他不想救。
听到这个谣言的铁掌老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却不得不为了大局给憋回去,憋得脸都红了。
天机老人在一旁看笑了,捧着茶杯缓缓道:“你看看你在这群弟子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形象?”
铁掌老怪冷哼一声:“要我说,就是温昱他活该,天道好轮回,当初他不肯救人,现在丹田坏了,谁都救不了他!”
这事传得纷纷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自然有些看热闹的把它传到了温昱的白月光,季思娴那里。
据说季思娴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练剑的她差点伤到自己,还好剑气临时掉了个向,劈中一株桃树的同时,也削掉了她一缕青丝,混着满树桃花扑簌簌地落到地上。
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邬笑笑听到这段时,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
她还以为季思娴真的痴情于仲鸣玉呢,原来还是个海后。
她不知道的是,季思娴本有可能真的看上仲鸣玉的,可惜如今仲鸣玉的壳子里是来自冥域的君识,这个钢铁直男此刻正躲在某处日夜修炼,好早日返回冥域。
既然有好事的人拿温昱的事问到季思娴头上,她的眉间适时地浮起了一丝哀愁,给她那张过于精致清冷的脸添了一抹生动。
季思娴将剑背在身后,只给来人一个孤绝的背影:“是我害了他。”
问话的人眼睛一亮,锲而不舍地问:“季师姐可是想救温昱?不知道季师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季思娴这回沉默了许久。
铁掌老怪都不肯出手救人,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季思娴背对着来人,咬了咬唇。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清清冷冷地道:“听闻御兽部的乌圆精通医道,上回皮师弟经脉尽断,差点丢了性命,是她救回来的,想必乌师妹一定医术精湛。若是这世上除了铁掌长老还有人能救温师弟,应当便是她了吧。”
季思娴这一番话说得清冷又不乏温度,可惜问话的人是个榆木脑袋,顺着问道:“原来您对乌师妹这么了解啊?”
季思娴:“……”
季思娴的话虽然茶了点,但顿时点醒了不少人——对啊,天机院又不是只有丹符部能救人,不还有一个会搓泥丸的乌圆吗?
不过,温昱前面处处针对乌圆,先是冤枉人家偷了血凤还不肯道歉,又是阻止人家拜师,最后差点害死皮湫,乌圆能愿意出手救人?
“能~”邬笑笑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前来求医的丹符部弟子道。
丹符部弟子还在紧张兮兮擦汗的的手顿住了,他都打算抬着昏迷不醒的温昱来医闹了,这个兽族的小丫头居然就这么容易地答应了?
她气性不是挺大的吗?
不对,她真的能治好吗?
跟他怀着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邬笑笑给温昱看病的当天,不少弟子专程跑来御兽部围观。天上飞的灵剑,地上放的小马扎,把御兽司围了个严严实实。
堪比大师兄夏侯冲回焉支山的现场。
据小道消息说,季思娴也易了个容过来围观了,一群人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猜测哪个是季思娴。
“我猜是那边那个长胡子的。”
“怎么可能?季师姐就这种审美?肯定是那个矮矮瘦瘦的小个子。”
君识回到御兽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不喜人多的他脸色极臭,正在犹豫还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许久没有上线的系统在他耳边感叹道:【不仅邬笑笑在,季思娴也来了,女主和女配的巅峰对决,可惜不是因为你哟。】
对于系统每天长吁短叹的抱怨,君识已经习惯了。他掀了掀眼皮,淡淡地问:“哪个是季思娴?”
系统还以为这个懒货终于要振作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就是那个矮矮瘦瘦的……不对,你可别现在过去搭话啊,不然季思娴非得记恨你不可。】
君识不置可否,脚下却是朝季思娴那边一转,走了过去。
季思娴抱着剑坐在角落里一棵隐蔽的大树下,有些倦地捏了捏眉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可来都来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离开,未必也太显眼了。最后,她决定等温昱来了,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一定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忽然朝自己走来。
这人她还有点印象,是这次入院试炼的头名。那时她看他天资卓绝,行动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骨,本想递给他一个加入悟剑部的梯子。可这少年拎不清轻重,居然落了她的面子,自那以后,她便再没关注过他。
这少年现在过来,是心生后悔,要向自己道歉吗?季思娴想。
君识果然最后停在了季思娴的面前,不知道为何,季思娴竟然有一丝紧张,以至于忘记自己已经易了容,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可没想到,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她面前缓缓弯下腰,然后拾起一样东西,递到自己面前。
“季师姐,你珠花掉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周围一圈人听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瞬间汇聚过来。
季思娴眼睛死死地盯着君识手里的珠花,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脸色红红白白,最后转身御剑跑了。
吃瓜路人们一脸震惊地目送她离开,又转到君识的脸上,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淡漠表情,心中愈发敬佩。
这位兄弟是个狠人。
狠人君识寒着脸穿过人群,跨过大门,走到支了个凉棚正在等人抬温昱来的邬笑笑旁边。
邬笑笑以为是皮湫来了,头也不抬地道:“边上等我~我在找药~”
君识面无表情地幽幽道:“你看病需要这么多人围观吗?”
邬笑笑被君识吓出了一个饱嗝,以不符合她本体的速度向后跳开两步,警惕道:“你不和季师姐约会~回来干什么~”
君识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不过这话邬笑笑并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就在这时,温昱被人抬进来了。
温昱这两天用顶级丹药吊着命,所以不仅没死,还已经醒过来了。身上已经换成了新衣服,腹部那块包着厚厚的纱布,嫣红的血迹透过层层纱布渗出来。
两个丹符部的弟子把他轻轻放下后,转身对邬笑笑郑重抱拳:“师兄的命就交给师妹了。”
躺在担架上的温昱脸色苍白,眼睛也在看着邬笑笑的方向,里面的神色复杂难辨。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艰难地将视线挪到一边。
“慢着~”邬笑笑懒得理温昱的复杂情绪,只是慢条斯理地道,“事先说好~我不保证一定能救下他的命~”
两个丹符部弟子脸色一变,就连地上的温昱也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邬笑笑慢悠悠道:“是你们自己要找我看病的~我又不是医修~也不懂丹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想治就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温昱等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那两个丹符部弟子也是看着温昱可怜,才厚着脸皮带他来求医,说不出“没有把握怎么敢答应救人”这种混账话。
温昱倒是想说,但嘴皮子动了几下,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面色阴沉地憋回去了。
见这三人都没有异议,邬笑笑开始一个个地从锁灵囊里往外掏东西,她动作慢,三个人也就看得格外认真,只见她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条探幽鞭~~一只五品博山炉~一套高级法衣~~”
温昱终于忍不住了,虚弱地道:“你在嘟囔什么?”
邬笑笑专注地往外掏东西,不搭理他。
温昱差点又被气昏过去,阴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丹符部弟子,那弟子立马结结巴巴地道:“乌师妹这是在做什么?”
邬笑笑这才慢条斯理道:“在我这里看病就要买我的药~这些药都是要拿东西来换的~”
说罢,她伸出手,笑盈盈地望着说话的丹符部弟子。
可怜的弟子:“……”
听听她刚刚念的都是什么,探幽鞭、五品博山炉……这些都是温昱压箱底的法宝,都给邬笑笑了,他还剩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这瓶子里面是不是毒药?”
“你还真猜对了~就是毒药~~你要不要吃呀~~”邬笑笑拖着调慢悠悠地道。
温昱简直要气炸了,脸色红红白白的,反倒被气精神了。他刚想开口驳斥,就被守着他的丹符部弟子轻轻拦住了,劝道:“师兄,这些法宝毕竟都是身外之物,好了之后还可以再赚,可丹田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师兄一定要三思啊……”
这话成功地拦住了暴怒的温昱,但一腔喷薄而出的怒火强行押回去的感觉并不好受,温昱像只河豚一样,气得胸膛起起伏伏,连伤口都重新挣开,开始渗血了。
过了好一会儿,温昱才不情不愿地往外掏东西。
他心里也是有杆秤的,不说能不能修复丹田,这个兽族小崽子似乎来历不凡,拿出手的丹药每样都是超品灵丹。而他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未必有一枚超品灵丹昂贵,说来还是他赚了。
邬笑笑对他这些宝贝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让他大出血一回罢了,所以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在身上左掏掏,又掏掏,然后摸出来一粒稍大的泥丸,也不直接给温昱,而是递给了旁边的丹符部弟子。
温昱看着这枚新鲜出炉的“搓泥丸”,表情绿得像吞了三斤翔。
这兽族小废物就不能提前准备好吗?!让他把眼睁睁地看着搓出来的泥丸吞下去,有多恶心她知道吗?!
想起大丈夫要能忍得一时之辱,温昱给自己不断做心里建设,闭了闭眼,一狠心吞了下去,喉结艰难地滑动起来。
“吐出来可就没有了哦~~”邬笑笑笑眯眯地叮嘱。
泥丸霎时卡在嗓子眼里,温昱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得脸都紫了,才艰难咽下去。
邬笑笑是真的打算给温昱治伤的,她已经在小动物们身上试过神秘泥巴的效用了,就缺一个大活人来试药,正好温昱撞了上来。
反正对于这家伙,治得好治不好她都没有负担,所以放开手脚搓了枚大点的泥丸,生效得也快,才过一会儿,温昱就觉得腹部的伤口痒痒的。
温昱作为医修,比寻常修士更加敏感,赶紧叫旁边的两人给自己解开纱布,就见那个巨大的血窟窿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解开纱布露出伤口的一霎那,无人看见一旁的君识瞳孔微微缩了缩。
只有闲着没事干、一直对“仲鸣玉”保持警惕的邬笑笑看见了,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头。
温昱大喜过望,目光灼灼地盯着邬笑笑面前的小桌子:“快,快把那几瓶丹药给我拿过来!”
邬笑笑的药这么神奇,想必这几个瓶子里的也不是凡品。
众人又等了三柱香的时间,而温昱的被重创的丹田,竟然真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生出新肉,接着是皮肤,然后慢慢愈合了!
温昱激动得都在颤抖,邬笑笑也对这次试验十分满意,还不忘给他泼盆冷水:“先说清楚了~我的药只能帮你长出新的丹田~可没法把你丹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温昱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后怕,冷汗都出了一身,赶忙运起体内的灵气。可这一运气,却发现丹田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本灵气充盈的丹田此刻居然空空荡荡的。
他原来的修为呢?他可是观微境初期的高手啊!
“意思就是~有个丹田就不错了~知足吧你~”邬笑笑道。
对于修士而言,修为就是他们的命,温昱从一个观微境初期天之骄子,一夜跌落成连聚气境都不到的废人。尽管丹田仍在,两个丹符部弟子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他,却不知从何劝起。
温昱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若不是他的眼皮不住轻颤,就他那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昏过去一般。
良久,他才挣开眼睛,复杂地看了邬笑笑一眼:“我欠你一命。”
与此同时,一旁的丹符部弟子突然叫了起来:“诶!这里面怎么是……”
这个弟子本是好奇心作祟,想看看瓶子里都装了什么药,毕竟那天晚上邬笑笑随手掏出来的都是超品灵丹。
可眼前这瓶丹药,着实有点眼熟啊,怎么看怎么像是……
温昱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爬起来就把瓶子夺了过来,脸色跟着就是一变。
掏了好半天才从锁灵囊里掏出仅有的几瓶三品丹药的邬笑笑,心虚地别过眼去。
“话不多说~反正伤也治好了~赶快滚吧~”说着就毫不留情地把这几人往外推。
温昱眼睛都在冒火:“乌……”
“大鹅~上~~”温昱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只大白鹅愈来愈大的身影,大鹅扑扇着巨大的翅膀飞过来,金黄色的喙宛如利剑,毫不留情地冲着三人一顿乱啄。
三个人被啄得连连叫痛,屁滚尿流地滚下山去了。
自此,邬笑笑一战成名,靠着一手搓泥丸坐稳了御兽部第一医修的称号。
至于天机院弟子们暗地里称她为“搓泥圣手”的事……又怎么会让她知道呢?
有好事的人前来采访邬笑笑:“听说你和温师兄有过节,这次为什么会答应给他看病呢?”
邬笑笑冲着来人好脾气地一笑,软绵绵道:“说来还要谢谢季师姐啦~其实我当时就是头脑发热就应下了~后来一直担心万一治不好会不会被说成公报私仇~~若不是季师姐对我的鼓励和认可~我也没有信心能够这么轻松地治好~~”
好事之人:“……”
邬笑笑顺便问了一句:“你就是当时采访季师姐的人吧~”
来人挺起胸膛,点点头:“正是在下,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锻体部白啸笙。”
邬笑笑心道果然如此,也只有锻体部的人这么八卦还没被打死了。
“那就麻烦你将我的谢意转达给季师姐了~”
白啸笙后怕地看着这个可怕的女人,最后心塞地点了点头。
邬笑笑笑眯眯的,至于季思娴听到后会怎么想……她管她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