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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人命关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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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大黄眼睛里已经褪去了那层浑浊的阴翳,重新变得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端坐在两人面前时,连一旁那只花斑胖虎都没它有气势。
唯独两只前爪互相踩了踩,泄露了它兴奋又忐忑的心情。
只是……邬笑笑看着大黄身上纵横交错的血痕,确定不是那次见面时留下的后,拧眉问道:“大黄~你怎么又受伤啦~”
大黄“嗷嗷”吼了两声,然后用粗粝的舌头开始舔身上的伤口。
皮湫呆呆地转头问邬笑笑:“它在说什么?”
“它说它没事。”只是这话并不是邬笑笑说的,大黄身后忽然转出来一个年轻修士,面容清秀皙白,看着有些拘谨和羞涩,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的。
待走到两人面前,他收起面上温和羞涩的笑意,肃容对两人端正地行了一礼,深深躬身下去:“濯玉谢过两位当日救命之恩。”
皮湫被吓了一跳,不太习惯有人对他行此大礼,正要把人扶起来,就见邬笑笑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们并未救过你~”
濯玉摸了摸大黄的背毛,眼中浮起几丝真实的暖意,这才回头道:“两位救了大黄,就是救了我的命。”
“你是它的驯兽师~?”邬笑笑问。
“正是。”
邬笑笑了然地点点头。御兽司的灵兽无论长大以后会契约给谁,幼时都会有一个驯兽师,将它养大,带它训练,有能力者,甚至还能帮它进阶。
这些驯兽师或许是将灵兽驯来卖的,但几年下来相处的情谊却不假。
那天晚上濯玉拼着冒犯殷小婉的风险,也要阻拦她伤害大黄,她那时就想,这少年应当是大黄的驯兽师。
而这头幼狮,十有八九将来是要契约给殷小婉的。
这么年轻,驯出来的灵兽就能被殷小婉挑中,这个少年当真很有天赋了。
濯玉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着实有点忐忑。那天晚上夜色太暗,情势又紧急,他只知道大黄重伤了面前这个少年,却并不知道他伤得有多厉害。这会儿见他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他心里好奇又担忧,却犹豫着迟迟不敢开口问。
他身上没剩下多少灵石了,如果这人伤在内腑,那一定不是小伤,可他没钱给他治病。
踌躇了良久,濯玉的手跟大黄的爪子一样不安地绞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皮湫,愧疚地问:“这位道友,那日大黄发狂误伤了你,实在对不住。不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皮湫正在撸大黄的脑袋,巨大的狮子已经开了灵智,知道这人救过它,大猫一样温顺地垂下脑袋任人撸着。听到这话,他还愣了一下,这才拍着胸脯笑道:“早就好了。”
濯玉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大黄的修为有多高他是最了解的,更何况那日还莫名其妙发了狂,面前的少年修为虽高,但应当也扛不住大黄那么摔吧?
在他的印象里,如果换成一个观微境以下的修士,被大黄那么一摔,不死也得烙下个残废。
他的目光好奇又探究地在皮湫身上转了又转,直到触及旁边少女轻飘飘递过来的眼神,这才蹭的收了回去。
罢了,他看得出这两人都是天机院的弟子,应该是天机院有什么灵丹妙药吧。毕竟天机院不像他们阳定城,据说对门下弟子非常护短。
邬笑笑收回目光后,就对大黄招了招手。大黄接到她的示意,顺从地往她那边偏了偏,甚至趴了下来以配合邬笑笑的身高。
邬笑笑:……
她面无表情地撸了一把大黄的狮头,然后从怀里掏了掏,慢吞吞地摸出三粒泥豆,递到大黄面前。
闻到熟悉气味的大黄精神一振,欢快地打了个扑簌簌的响鼻,差点把轻飘飘的泥豆吹走,紧张兮兮地舌头一卷,将三粒泥豆吞了下去。
吃了药的大黄舒服地打起了呼噜,邬笑笑和皮湫耐心地给它顺着毛,大黄乖顺地趴在前爪上,一副惬意的样子。
濯玉还以为这两人会盘问他很多问题,比如他和殷小婉是什么身份,又比如那天大黄为什么会发狂。
可没想到这两人一个都没问,一声不吭地就开始给大黄看病。
他有些羞愧自己最开始的迟疑,踟蹰了一会儿,干脆也一掀袍子坐在地上,主动跟两人讲起他的事情。
跟邬笑笑和君识所料一样,那日骑在大黄背上的少女正是殷小婉。殷小婉这次是奉命前来与天机院交易灵兽的,说白了,就是跟天机院推销他们的灵兽。
这是这位三公主头一次出使其他宗门,为了给她充排面,也为了保护殷小婉,阳定城这次派出了许多优秀的驯兽师和灵兽,濯玉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濯玉不该在此次出使之列的,他豢养的大黄威武神俊,天赋极高,还是只幼狮就已经达到了中阶,本来是被挑中做殷小婉的预备役灵兽的。
可大黄天生桀骜难驯,从来不给殷小婉面子,起初殷小婉还有兴趣主动给大黄喂食,后来干脆连看都懒得看它了。
失宠了的大黄便进了此次交易的灵兽名单,被殷小婉带着来了焉支山。
进天机院的头一天晚上,殷小婉看着这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心中仍有不甘,突然说要驯服这头雄狮,于是便将大黄放了出来。
濯玉生怕大黄伤到她,一路跟在后面跑。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大黄恢复自由后便疯跑起来,连他这个主人都认不出了,一头扎进兽林中,接连咬死了好几只野兽,还差点把殷小婉甩下来。
后面,便是遇到邬笑笑他们了。
邬笑笑一声不吭地给大黄上着药,虽然它身上的一些刀剑伤疤已经在泥丸的作用下慢慢消失了,但还有些新鲜的血痕,看起来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她正一点点往上面洒药粉。
大黄这个没心眼的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时不时歪头舔舔邬笑笑的手。
一边涂着药,邬笑笑忽然淡淡道:“大黄已经是高阶灵兽了~为什么还会受伤~?”
像这种不带灵气的鞭痕,对于一只天赋极强的高阶灵兽而言,不可能躲不过。而灵兽未被契约之前,大多桀骜不驯,也不会站着叫人打。
除非是它信任的人,或者是它信任的人不叫它还手,比如,驯兽师。
心思细密的濯玉一下就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了,低下头嗫嚅道:“不是我,是三公主。你们也知道那天晚上三公主受了惊吓,所以就把火撒到大黄身上了。”
皮湫皱起了眉,显然不能赞同:“她会受伤,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为何推到一只不会说话的灵兽身上?”
这次反倒是邬笑笑替濯玉解释了:“在阳定城,殷氏皇族的地位极高~可以任意教训发卖阳定城的灵兽和驯兽师~就算灵兽敢反抗~它们的驯兽师也难逃一死~”
说着,邬笑笑的眼风有意无意地瞥向濯玉刻意露出来的那只跛脚。
卖惨被人看穿,濯玉不好意思地把那只脚收回袍子底下。最开始的时候,他怕这两人也像殷小婉一样迁怒大黄,所以想表现得可怜一点,好让他们不再追究。
没想到两人只字没提赔偿的事情,反而主动给大黄上药。
羞惭的濯玉朝两人拱了拱手:“两位道友心胸宽阔,濯玉替大黄谢谢你们了。”
皮湫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邬笑笑倒是顿了一下,道:“那天大黄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说起这个,濯玉的脸色霎时凝重了起来:“我也说不清楚。大黄平日里很乖的,那天跑着跑着,也不知道怎么就发了狂,叫都叫不住,也认不出人。”
邬笑笑手底下撸着毛脑袋,没有接话。她看得出来,那天大黄的身体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属于它的灵力。这种灵力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灵力不计其数,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所以并不打算说出来。
邬笑笑他们撸毛绒绒的时候,焉支山上却已经炸开了。
山门前因为夏侯冲聚集的人群没散多久,就有几个人抬着一只竹架子匆匆忙忙地冲进山门。
还没走完的人群吓了一跳,差点被这几人挟来的一股血腥味儿给冲倒。
然而定睛一看,这血腥味却不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竹架子上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浑身衣袍被血浸透,只勉强认得出是天机院的弟子服,一头被血浸湿的乱发糊在脸上,形容凄惨。
“这是谁?怎么伤得这么重?快,快去请丹符部的人来!”有人大喊道,也有人指挥着人群散开,给他们开出一条上山的路。
在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大多数天机院弟子还是知道轻重的。
可一个抬架子的弟子听了这话后,却差点哭出来,带着哭腔道:“没用的,这就是丹符部的大弟子温昱师兄啊!”
“怎,怎么可能?!”众人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架子上生死未知的血人,难以想象这竟是前几天还风神俊朗的温昱。
就算丹符部不擅长打架,可温昱有探幽鞭,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去禀报铁掌师叔!”有人跳上剑就要去报信,有人帮着一起抬架子。正当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天边一道剑光划过,落地忽然变成了夏侯冲和他的队友。
夏侯冲的队友拉着他就往这边跑,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喊:“听说有人受伤了?快,把人给我!”
大家一见是这两位,脸上纷纷露出了喜色,赶紧让开路。看到浑身是血的温昱的那一刹,就连夏侯冲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他们两个都是观微境中期以上的修为,载个昏过去的人御剑不是问题,当即便把温昱抬到剑上,带到了丹符部。
报信的人还没这俩人的脚程快,当铁掌老怪莫名其妙地被从睡梦里叫醒,骂骂咧咧地走到门口时,满嘴脏话忽然吞了回去。
铁掌老怪眉尖的皱纹愈发深刻,也没多说,只指挥着夏侯冲和他的朋友:“搬进来。”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将温昱搬进去,夏侯冲的朋友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是温师弟。”
正在检查伤口的铁掌老怪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夏侯冲的朋友摸了摸鼻子。
温昱的伤倒是没看起来那么重,之所以看起来那么狼狈,主要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铁掌老怪第一时间给他止了血,又给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温昱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唯一的也是受到重创的伤口在丹田处,那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大窟窿。
但铁掌老怪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只是他,夏侯冲和他的朋友也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这么不好看。
因为温昱的丹田被掏空了。
伤他的人动作果决,一击即中,掏了他的丹田就跑,明显有着非常明确的攻击目标。
修士的丹田是修炼之基,丹田被伤,则意味着此生都无法修炼。
也就是说,温昱的修仙之途,只能到此为止了。
而铁掌老怪则比这两个小子想得更多。
据后来报信的弟子说,温昱是在山下种田的时候,被一个形容不明的怪物所伤。怪物动作极快,在场的人都没看清它长什么样子,只看到它尖啸着从温昱的丹田处穿过,然后便没了踪影。
专门掏人丹田,这手法听起来……像是那东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