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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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深冬，萧瑟风吹上枝头，洒落一地残骸。
高跟靴子踩在碎断枝条上，啪啦啪啦作响，有节奏的刺耳。
冰栗要穿着白色羽绒服，窄腿牛仔裤，脖子上围了条红色围巾，手插在口袋里，快步向前走，还是觉得冷风吹在脸上，发疼。
冬天就会想要赖床，一大早被妈妈从床上吼起来，怎么说心情也会很糟糕，可是也没办法不照她说的去做，毕竟自己目前的处境很尴尬。
是失业中。
自从上星期被超市大卖场经理炒了后，便因为天气太冷，迟迟没有再找工作。妈妈每次在家里看她的眼神，就好比自己是一条好吃懒做的米虫。
没有工作也不是自己想的啊……
她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罢了。
这么想，她就会心安理得些。
她一大早，所赶来听的讲座，是关于人才发展的保险公司培训课程。
来听课的人很多，她坐在了一个靠里的位置，旁边的暖气出风口，对着她耳朵吹得，接连胸口都觉得闷热。
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动作过大得撞到了旁边做笔记的人的胳膊。
侧过头，她看见那人的笔在本子上，重重划了道斜线，成为端整行行字迹上的突兀。
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对不起”。那人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做声。
耳边依旧响着演讲者的洪亮话语：
“梦想不会抛弃人，只有人会抛弃梦想”。
她已经不期然形成了，对冠冕堂皇话语免疫的体质。
瞅着身边那人听了这句颇有道理的话，郑重其事点着头，她觉得有点可笑。
看着那人认真无比的模样，自己分心得有据可依。
因为，她不愿意去做保险公司业务员。
即使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也依旧存在……挑三拣四的坏毛病。
花了钱来听一堂根本没有听进去的讲座。就好比上学时，花了补习学费，却三心二意。性质相同的，让人有些内疚感？
跟着人流走出了课室，脖子的围巾没有围裹严实，冷风肆意爬上脖间，缩了缩脖子。
还是不想那么早回去……
匆匆步进了一间，暖气开得恰到好处的便利店，径自走到了书架边上，找着最近的漫画新番杂志看。
虽然已经２４岁了，但却还是像念书时候一样，喜欢看漫画、动画片。每次看得津津有味，会不自觉轻笑出声，亦或者泪流满面。那时候，妈妈就会因为她待业，说她没有危机意识，不务正业。读书时候悄悄看，会被说成荒废学业。
所以啊……
爸妈在小时候，冠冕堂皇说着的，只要过了读书年纪，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都是骗小孩的。
“你是冰栗？”
冰栗要应声抬起头，盯着眼前一张眼熟，略施粉黛的女子的脸。
女子对她扬脸灿笑，“我是你国中同学，滨田绿子，不记得了吗？”
经她这么一说，记忆深处的确是这么一个人存在。
“怎么会不记得呢，滨田嘛……”她也回应地灿笑。
滨田绿子凑到她边上，低头看着她手里的漫画，“这个短篇好看吗？”
对了……
滨田绿子国中时候就特别喜欢看漫画，经常因为在课桌下偷偷翻看，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指责，那时候……滨田的成绩也很差，没有什么朋友。
而她自己曾经有问过她借漫画，那是她们俩仅限的交流模式。
“挺好看的，画风也不错，男主很赞！”
她不假思索地语道。
滨田听了后，默不作声。
半晌，她望着她的眸中，有精光闪过。她腼腆笑道，“是我画的哦！”
在冰栗要错愕的目光下，她又自顾解释，“我的笔名叫滨田真理子。”
冰栗与她沉默对视了一两秒，继而羡慕说道：
“真的太厉害了，那个少女漫当红的漫画家？！”
滨田笑盈盈地问：“那你在哪里工作呢？过得好吗？”
她瞅着眼前这个打扮时髦，巧笑嫣然的国中同学，突觉心尖有些异样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只得选择放任忽略，随口敷衍：
“我目前待业中，生活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般般啦。”
“是吗？那应该生活得挺好吧？国中时候你给我印象啊……就是那种没什么烦恼，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的那种！”
……唉？
“那时候，你很爱笑呢！觉得跟你一起会很开心的！”
……唉？
她说的是自己？
听她这么说，国中时候那些模糊地记忆，渐渐浮现出清晰。
原来……
自己真的变了很多。
“好久没见了，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聊聊吧！”
滨田提议道。
她点头同意。
两人并肩走出便利店，一路上，她们谈笑风生，她夸她靴子漂亮，她夸她发型不错。
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她们坐在一家咖啡屋里。
冰栗要低头缓缓搅动着咖啡，杯中呈现一片混沌灰白。
她发现滨田变得很多，或许她也不是改变，只是以前压抑很久的东西，终于有个契机能够显露出来？
她发现滨田很擅长侃侃而谈。
而她却变成了一个善于聆听的角色。
“滨田，你现在变得很开朗，以前有点阴沉……”吞下口咖啡的滨田绿子，微哽了一下，尔后轻咳了两声，脸色倏然绯红，浅笑说：
“我啊，前面还想说你怎么变得有些内敛了？现在我收回，我发现你还是最特别的地方没变……”顿了顿，又言道，“说话还是直。”
冰栗尴尬地干笑了声，“还是不够成熟吧？我妈总说我还像小孩。”
她撑着下巴，附和般的点了点头，“但也不是坏事！我记得……国中时候班里人都不爱和我说话，唯一就你愿意搭理我，虽然现在想来只是小事，但我还是感激你的，因为知道你性格坦白，所以你愿意与我说话，必定是不讨厌我……”
“其实是我觊觎你的那堆漫画书。”
滨田轻轻一笑，端着杯子，慢慢说，“无所谓啊，至少那时候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一直聊到天快黑却，她们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道了别。
提着袋子，手冻得泛红。又生冻疮了，只要生过一次，便会年年都出现。痒痒的难受，用力掐一下，会有疼痛的快感。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滨田发来的消息。
“我想到我正好缺个助理，你要不要来帮我？”
身边有车经过，雪亮刺目的尾灯，像刀子一样，掠过她的侧脸。
她还是记得的。
自己国中时候很会画漫画，那时候，她比滨田画得还要好，班里同学都让她给她们画画，班里的黑板报一直都是她出的，那会儿的她……
相当骄傲，还有梦想。
她总梦想着……
长大后她会是个出色的漫画家。
回到家，妈妈已经烧好一桌菜，正等着她吃饭。
坐在饭桌前，爸爸一贯的沉默，专注吃饭。
妈妈一贯的开始唠叨，这种唠叨总能很有效果的让她没有食欲，帮她减肥。
她捧着碗，适时挑开话题，“今天我有遇到我国中同学……”
妈妈猛给她夹芹菜，“哦，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憋了口气，吞下自己很不喜欢的芹菜，“她现在是很有名的漫画家哎！”
“芹菜又不是毒药，”妈妈抱怨了句，“人家是不是问你做什么工作啊？”
她夹肉的那双筷子顿住，僵直着背肩，轻“嗯”了声。
“那你怎么说的？”
“就说……待业啊。”
妈妈白了她一眼，“你不觉得丢脸啊？读了那么多书却还没个工作？”
“我……只是没找工作而已。”
“那你怎么还不找啊，整天闲在家里……”
“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人家工作的，也不都是因为喜欢啊，工作是为了赚钱而已！”
“可也不能总面对不喜欢的工作，这么工作到退休吧？”
“那你想怎么样？”
她沉默，其实……
她也不知道到底想要怎么样。
就像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有一种存在的价值感、幸福感。
“你国中同学竟然是有名漫画家，你让她给你个工作不行么？”
她愣愣听着妈妈的建议。
她不会告诉她，她刚拒绝了滨田。
因为……
当滨田助理，她会觉得自卑。
回到卧室，边啃着便利店买来的麻辣凤爪，边上招聘网。
在职业分类中，茫然找了很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点击进入了漫画工作室一栏，很多招聘启事都需要相关工作经验。她硬着头皮，投了好几份简历，备注栏填了：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有绘画功底，吃苦耐劳，工作责任感强，给予机会，定能胜任。
简历ＥＭＡＩＬ出去后，舒了口气，慢慢吸吮着自己指尖的辣椒汁，心里没什么底。
如果一个都没录取的话……
再去找滨田绿子？
……………………我是失业中的分割线………………………………
第二天，冰栗要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
迷迷糊糊按了通话键，耳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沙哑，浑厚。
“请问是冰栗要小姐吗？”
“嗯……”
“这里是赤色系的漫画工作室，你被录取了，请你今天上午十点来报到。”
“嗯……”
“嘟嘟嘟……”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眼睛一眨不眨瞪着前方，身着单衣，未掩盖棉被，却不觉得冷。反而……
觉得浑身的热血在翻腾。
望了眼身边闹钟，显示是……七点三十分。
她走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再勾着拖鞋走回卧室，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在脸上涂抹上层层护肤品、化妆品，片刻后，一张精神盎然的脸，呈现于镜面上。
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但也是秀气可爱。
她颇为满意地轻哼着歌，换上纯白翻领毛衣和长裙，披上红色大衣，对着镜子，理了理刚过肩的黑发。
推开门，就看见正在拖地的妈妈。
“嗯？上哪儿去？”
“我网上投了简历，被录取了。”
妈妈的眼神一亮，放下手里拖把，“什么工作？”
“就……漫画家助理。”
“工资给多少？”
她报了个较之于前份工作，更低的数字。
妈妈的眉头微皱，她速尔解释道：
“我喜欢嘛，工资多少无所谓的，可以学到东西就好了。”
妈妈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替她扣上红色大衣的衣襟扣子，柔声道：
“脖子怎么空荡荡的，会冷的，带条围巾吧……”
她点头，莞尔一笑。
工作室是在一间公寓，１４层，不怎么吉利的数字。
她走进那幢米色的公寓楼房，底层大厅只有一只日光灯悬挂天花板上，不太亮的惨白光线渲染上粉刷了单调色泽的墙面。
往左走，见到两座电梯。
按了旁边按钮，因为无人，电梯门倏然打开，相对于外面，里面是更白亮的光透漏。
走入，按了１４，电梯门合上，她挨着冰冷电梯壁。
电梯徐徐上升，盯着那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她的心一紧一紧，掌心有汗液沁出，掏出纸巾，擦了又擦。
叮一声，提示１４层到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步走出电梯。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哒哒作响。仿若要以此，掩盖周围令人窒息的岑寂。
在Ａ座门口顿住脚步，颤巍巍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就听到从里踱出的沉重脚步声，越近越响。
咔嚓——
头顶上方有团阴影，她僵硬仰起头，眼前人较高，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无来由感到一股恶寒从脚底爬起，迅速窜动到全身。
那张脸苍白无比，胡子拉扎，额前有凌乱卷发遮覆，突出的眼球布满血丝，那双黑色瞳孔好像是混沌深渊，还不时泛着可怕血光。
她艰难吞咽下一口口水，“我……我走错门了。”
她刚转过身，肩膀上倏然的沉重感，不容她的忽视。
她愣在那里，整个身体微侧，眼睛死死盯住肩膀上的一只手，同样的惨白上，有青蓝色血管深刻凸起。
背后的人一启口，吐出的那口气刚好钻入她的脖间，她的心脏砰砰乱跳。
“没有错，冰栗小姐。”
他知道她姓冰栗，那么他就是……
还未待她开口确认，那个长得惊悚的人，就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把她往房里拖。
还提醒她：“注意脚边。”
话音刚落，她穿的细高跟鞋，一个脚滑。幸而仓促间，旁边人稳稳当当扶住了她。一动不动，静等她踉跄站稳，才收回手。
她低头，凝视着那个害她滑倒的祸根，是……冻住的汤汁？囧囧有神地将目光移到一边翻倒在地的方便面桶。
越跟他往里走，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越浓重。
她看着前面人穿着黑色毛衣的背，悄悄凑上前，仰脸，吸了一口，怀疑是他的体臭……
谁知那人也恰好转过身，想对她说什么，正惯性俯下身。
瞪大的眼睛四目相对，鼻间相距零点零一公分，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人喘息一口，她闻到一股沁人的薄荷味道。
所以……不是他有体臭？
在她这么想的同时，眼前人迅速背过了声，用手指了下一旁的沙发，平板说了个字：
“坐。”
刚坐下，反而觉得鼻尖传来的怪臭味，更加浓郁。
见他自顾走到了一边摆放了层层叠叠稿件的地方，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屁股下面的凹凹凸凸。
带着探索的精神，站起身，翻开沙发的底座。
瞬然，瞠目结舌。
……一团团长了蘑菇，散发恶臭的脏袜子……还有许多奇怪的东西，断了的挠痒痒和黑漆漆的毛绒玩具，这些长了蘑菇和木耳的东西，竟然诡异的面积涉及整张沙发。
她紧紧抿着嘴，手捂住鼻子，转过头，就见尴尬着神情的他站立一边，拿着稿件的手，颤抖了下。
“因为一忙起来就像条狗……所以……没什么空整理……”
那人将稿件摆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伸手挠着自己的乱发，无力解释着。随后，轻拍了下脑门，从一边取出一只巨大的黑色袋子，将摊在沙发上的赃物，全都往袋子里扫。在拿起那只黑漆漆毛绒玩具时，又面露难色。
他难道不舍扔了这只玩具？
奇怪的人……
可她还是不经意提醒了句：“那只棕熊洗洗还可以玩……”
结果，却被他一句：
“它不是棕熊，是熊猫。”
顿时，她无语凝咽。
“请帮我将那些淡色的草稿线条全擦去。”
他将黑色袋子，扔到天台上，又踱步到她边上的茶几边要求。
“那个……这叠都要？”
他颔首，干脆盘腿坐到她面前，“还有，我的真名是切原赤也。”
“切原赤也……”她细细咀嚼了便这个名字，好奇语道，“你为什么肯让我当助理？”
切原赤也想也没想，果断回应：
“因为你说你吃苦耐劳。”
她点头视作了解，垂下头，刚扫了稿件一眼，视线就硬生生卡在那里。
全是……大波波美女……
而且旁边的漫画名字，很是应景。
□□战士……
“切原君，你是画……那个……”
切原赤也迷茫地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女人，见她干裂发白的嘴唇，他从茶几下的柜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她。自己也拧开瓶盖，喝了几口，然后抹了抹嘴边的湿润，胡子有些刺痛他的手背。
看她的视线在稿件上游移不定，他了然道：
“我是画少男微Ｈ漫画的。”
“噗————————！！”
抹着被喷了一脸的矿泉水加口水，他的胸口渐渐冒起一把火，要不是看在请别的助理又贵，自己以前的那个男助理死活要回家陪老婆安胎，他才不愿意请女人来当助理！
女人……
果然很麻烦！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