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華若夢》子夜青冥

51、第 五十 章：未察之情

　　傍晚，胤禛携新婚妻子去毓庆宫行家礼。

　　长兄皆在，幼弟也来了几个。

　　那拉氏在入毓庆宫的时候，看到小阿哥们慌了心，只因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不想四阿哥给了一沓子红包，让那拉氏分发给幼弟们。引得那拉氏感动万分，也欣喜万分，想着四阿哥时时刻刻护着自己，却未料到，这是青藤所准备。

　　在那拉氏将红包拿出手的时候，胤禛甚是满意，青藤准备的一沓子红包派上了用场。转念一想，也许她猜出来，胤祥也会来吧……

　　留在毓庆宫与兄弟们寒暄几句，胤禛便带着妻子回永和宫，新婚第一日在忙碌夙兴及家礼中度过。

　　才回到永和宫，胤禛就看到了青藤，她与下人恭敬的等着他携妻子回来。胤禛心中开心，却并未表现在面上，沉着声似乎有些冰冷的口气，对侍立在门口的青藤道：“膳前给额娘请安，也有可能留额娘那里用膳，你先不必准备晚膳。”

　　“青藤记下了。”青藤微微福身恭敬回答。

　　依旧是有些冷的口气，“备水，今日需要净身。”在不同人耳中，却有不同意思。

　　青藤再福身小心问：“是。那，福晋需要么？”

　　胤禛转头眼似乎看着那拉氏，似乎又透过她看别人，有些无意更有些不在意的问那拉氏：“如何？”那拉氏眉眼中全然是笑意，清脆的声音带着愉悦：“那就麻烦青藤姑娘准备一下了。”胤禛朝青藤点点头：“去吧，水要热些。”

　　青藤福身离去，胤禛回房。

　　胤禛那拉氏才进门，在房内的玉娥便上来伺候：“四阿哥，福晋吉祥。”

　　胤禛点头又道：“姑姑，可备冰镇酸梅汤？”随后走至榻前，撩了袍子下坐，那拉氏亦是端庄坐在旁边。

　　玉娥丝毫不敢怠慢了新婚夫妇，立刻上前道：“回四阿哥话，今日青藤准备的是绿豆汁儿。”

　　“呈上来，和福晋同饮。”胤禛听此话，嘴角扬了起来。

　　那拉氏看着四阿哥的侧脸，并没有看到他另一边脸上的那个弧度：“那就麻烦玉娥姑姑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四阿哥问冰镇酸梅汤，而玉娥说绿豆汁儿，答非所要，四阿哥却并不生气，这个中有些什么怪异的东西参杂着，却如何也猜不出来。

　　“奴婢该做的。”玉娥福身说完，就去将青藤准备好的绿豆汁儿倒了两碗给二位主子。

　　那拉氏端上手，皱了眉，绿豆汁儿是热的，大夏日里谁会喝热的东西，小心的看了眼四阿哥，见他拿着瓷勺一点一点的喝下，这才不说什么喝着。

　　喝完后，胤禛将碗放回玉娥的端盘里道：“草藤做的好，不过今日的有些淡了，下次让她放些蜜。”

　　“奴婢记下了。”玉娥屈了屈膝恭敬回答。

　　胤禛再对那拉氏道：“夙恩，净面，这就去给额娘请安。”那拉氏将碗放下，道：“是。”

　　胤禛又携着妻子去了德妃那里。

　　而青藤准备着香料，准备胤禛洗澡用的东西。取出胤禛明日着的衣裳，在屏风之后，才将衣裳放在高脚几上，不成想垫脚放好后，眼前一黑，竟然倒了过去，而后无了知觉。

　　待玉娥进门唤了青藤，却不见有人回应，她疑惑的走到屏风后，才发现青藤倒在了地上，急忙将青藤抱回耳房，命其他宫女准备四阿哥的洗澡水。

　　玉娥并不懂什么岐黄之术，不过在永和宫有认识懂一些的人，虽是个太监，却总比没有的好，经那老太监看过后，才安心，青藤只不过劳累过度才气血不足致昏倒。待青藤呼吸平稳的睡去，玉娥才有些放心。

　　担忧的看着炕上的青藤，却不知要不要告诉四阿哥。青藤这样累昏倒不是一次两次了，而青藤却一直让玉娥瞒着。以前，是为不让四阿哥担心，怕害的他进学效果不佳；现在，却说四阿哥有了嫡福晋，自然更不能知道这些了。玉娥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玉娥几欲想说，却不能开口，曾经有青藤阻拦，而现在福晋在身边，玉娥是万不敢说的。

　　正在犹豫间，只听门被人打开，玉娥含着泪的眸子看向门口，正是四阿哥大步走来：“姑姑，草藤怎么了？”若不是宫女和秦珏儿说，秦珏儿再小心的给胤禛说，怕是胤禛都不知道青藤今日在浴桶前昏倒。

　　“四，四阿哥……”玉娥还未反应过来，四阿哥已经走至床前，在青藤身边坐下。

　　“快说草藤怎么了？”胤禛哪里有空等玉娥慢吞吞的说，急的直叫。玉娥抹了泪道：“青藤气血不足昏倒了，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胤禛冷眸看向玉娥：“为何不早说？”不是第一次，那么已经很多次了。

　　“青藤不让奴婢说。”玉娥看向脸上苍白的青藤，有些吞吐的说：今次无论如何都要说了。

　　胤禛一怔，旋即捏紧了拳头，不过很快舒展开来，抚上青藤的脸颊：“以后，草藤有什么事儿，都跟我说，不必听她的。”

　　“是，奴婢以后不会听青藤的了。”玉娥忙道。胤禛沉默的看着青藤。

　　玉娥又问：“您来耳房，这不合规矩，若是让德妃娘娘知道了，怕是青藤……”

　　“不必担心，方才让夙恩自行洗了先睡，和她说的是去宋氏房内过夜的。”胤禛打断了玉娥的话语。

　　玉娥这才放心，也很赞同四阿哥和福晋说去宋氏房内，想必宋氏那里秦珏儿也去说了。宋氏这人没有心机，且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四阿哥选的人，很好。且也赞赏的看了眼四阿哥，他早已经不是稚嫩无知的四阿哥了，现在是外人不明白的、少言语的四爷。

　　不过，大婚才一日，就去了别人的房间……着实让人觉得无情，但四阿哥一向如此，且因青藤这般，玉娥便也觉得无情更胜有情。

　　“草藤有几次这样昏倒的？”胤禛细心的抚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颊，眸眼却吝啬于看玉娥，问到。听四阿哥问，玉娥回神忙道：“奴婢知道的就有四次了，不知道的……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胤禛蹙着眉，心里疼的跟针扎似得，她个笨蛋，身子不好还逞能：“以后，你和青藤二人不可分开太久，要时时刻刻在一起做事儿。”

　　“奴婢知道了。”玉娥点头。

　　“嗯。”胤禛只是轻声回应，看着青藤的眸子，带着深深的焦急与担心，深邃的眸子此时已经不复存在。

　　玉娥叹息一声，想起了孝懿皇后说过的话，也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其实，娘娘曾经和奴婢说过，若有可能，让青藤做四阿哥的福晋，不成想几年来青藤不长大，这才断了这个念头。”

　　胤禛听此话，有些惊讶，更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让青藤成为自己的另一半中的一个，只是将其当做妹妹的。然而，几年前皇额娘就有了这个打算……

　　“四阿哥别不信，娘娘去前说了，青藤生为佟家人，死亦为佟家鬼，故而没有人能够质疑青藤的身份，连皇上也不可，故做你的福晋还是没有多大疑义的。”玉娥继续道，口气中全然是惋惜。

　　“原，皇额娘竟有此心，而我却什么都不知。”胤禛道有些失神，皇额娘还是放不下他啊，什么都想要安排好，不让他受伤。“也无怪四阿哥不知，想必知道的也只有奴婢和娘娘了。”玉娥道。

　　“但，你这些年也看出来了，我只当青藤为妹妹的，比和我同一个额娘生的胞妹贞哲都亲，并没有什么娶青藤的意思。”娶妻子，都并非他的意思，给通房丫头更是如此，现在他并不想如此早的成家，而是希望历练几年，立业后成家不迟，但是皇命难为，故而先成了家。但说完这话后，心里有些揪着疼，他却不知是为何。

　　“也是，你们二人都是如此，青藤将你做哥哥，而你将青藤做妹妹，”玉娥说着拧来了棉巾递给四阿哥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很好，青藤性子直，也不宜生活在众多女人中，和那么多女人抢你一个人。”

　　胤禛这些倒是都未有想过，因从未想过娶她之事儿。拿着棉巾擦拭着青藤的额头，继续轻声道：“以后，我会给这个陪着我长大的妹妹找到一个好归宿。”

　　“这样再好不过了。”玉娥笑道，心下也安心，但真的能够找到一个不嫌弃青藤这身子的人吗？

　　胤禛朝玉娥挥了挥手，“好了，这里没有什么事儿，你去休息吧，我今夜就留在这里，不准备离开。”

　　玉娥心惊，四阿哥怎能留在这里，于理不合：“四阿哥万不可如此，您已是成婚之人，怎能留宿下人的耳房呢？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这可怎么是好？”

　　“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你自是放心。”给青藤掖了掖被子，动作轻柔，回头再看玉娥道。他决定的事儿，不会变。

　　玉娥自是坚决不同意四阿哥留在青藤的耳房，继续苦心劝说：“您还是早些去宋姑娘的房间吧，今夜就让奴婢留下，奴婢定会好好照顾青藤的。”

　　“那……我再坐一会儿，你先去休息，等草藤醒了，我差人知会你。”玉娥不同意，胤禛自是有其他法子，先支开玉娥再说。

　　“这样还是……”虽然四阿哥从不说谎，但玉娥还是有些犹豫，于理不合啊不合。

　　“去吧，姑姑。”胤禛只好强下辞退令。“好，好吧……那四阿哥等青藤醒了叫奴婢来就是了。”听得四阿哥的冷言，玉娥不禁吓了一吓，吞吞吐吐的回答。

　　胤禛只是点沉着脸点头。玉娥出去带上了门。

　　一脸忧心的看着没有血色的青藤，心中一紧，却不知是怎样的感情。

　　“以后，你若有事儿瞒着我，一定让你吃苦头。”胤禛对着眸子紧闭的青藤说到。见她无动于衷继续说：“也可能太劳累，这些日子我大婚，让你晕头转向的，真是不该。”

　　好似床上的人睡得熟，根本没有动弹，而胤禛却继续道：“大婚结束了，以后没有那么多事儿可做，你就给我好好休息，将身子养好些，到时我们一起摔跤，下次我绝不会收力，一定打的你心服口服。”胤禛自言自语的，并不知床上人早就醒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一定也不会让你给打败的。”胤禛的话才完，青藤的声音就传了来，胤禛见她醒了，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你这丫头不是早就醒了吧？”

　　“在你说让我吃苦头的时候我就醒了，只是没有真开眼，想等着听你继续说些什么。”青藤笑的灿烂道。

　　胤禛斜睨着青藤，宠溺的捏了捏青藤的琼鼻道：“你这小丫头也学会作假了。”

　　“什么叫作假，我只是醒来要小小的眯一会儿，这是青藤的习惯，不是作假偷听的。”青藤叫屈马上反驳道。

　　胤禛似是无奈，眸中还是有些担心：“狡辩。”青藤仰起小脸，倔强的说：“我没有。”胤禛挑眉加威胁道：“还说没有？偷听我的话不说，还让姑姑瞒着我一些不该瞒的事儿，你说这些错误加起来，够不够赏你二十板子的？”

　　青藤听到板子，就往床里缩了缩：“你别叫太监用板子伺候我，我一定是被伺候不起的那个啊。”

　　胤禛顿时闷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啊。”

　　“嘿嘿……”青藤傻笑了下：“我已经没事儿了，四阿哥还是早些回去，莫要让福晋等着了。”

　　“今夜我没有打算回去，你好好睡就是了，我在这里坐着就好。”胤禛哪里也不想去，自己的新房也不想，二位通房丫头那里更是不必说。他喜欢青藤房间淡淡的香草味道，喜欢青藤房间的一切。从小一直玩大值得回忆的味道，胤禛从未忘记过。

　　“这怎么可以。”青藤猛地坐了起来：“四阿哥还是早点回去，若让人知道，青藤就不用活了。”

　　“女人的胆子就是小。”胤禛有些鄙夷的看着青藤：“但我胆子大就好了，今日不走了。”话才完，就欺身躺在了青藤床的外侧：“我要睡在这里。”小时候二人同睡一张床，快到该起的时候，青藤会早早起来，坐在脚榻之上，让人以为青藤便是当日的守夜丫头。从而没有人能够知道，四阿哥小时候和青藤睡在一张床上。

　　就连最值得信任的人都不知道：玉娥。

　　青藤知道拧不过胤禛，也便躺了下来道：“我读过了‘三从四德’，女人要有贞操，不可随便亲近男子的，尤其是勾引主子。”

　　“你还没有资格勾引你的主子我，”胤禛翻身面对青藤继续道：“而我只想回味下逝去的曾经。”说完闭了眸子。

　　青藤也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帐顶。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青藤说话了：“四阿哥和两位姑娘是如何睡得？和夙恩姐姐是如何睡得？”这么问完，心里堵堵得。

　　胤禛怔了下，睁开了眸子：“就如你我二人这般睡，我若不动，她们更是不敢动，躺着就如死尸似得。”

　　青藤好笑的看着胤禛，怎能这么形容自己的妻子：“四阿哥你真好玩……”

　　“何以好玩了？”胤禛看向青藤带笑的眸子问。

　　“记得，姑姑说过，夫妻二人抱一起睡，就能有孩子。而你从不抱她们，怎么能够生出孩子来呢。若不生孩子，德妃娘娘会责怪她们三位的。”青藤言语中的抱，自然并不是真的“抱”的意思，只不过用个代词而已。

　　胤禛顿时头大很多圈：“其实，现在还不想做阿玛，等过两年再抱福晋再生孩子好了。”青藤连这个都不知，可想而知，她除了和姑姑在一起能够知道些东西，而其他人都将其当做孩子，什么都不会说。

　　“也是，大阿哥十六岁才做阿玛，那四阿哥十三岁还早，晚些也没有关系。”青藤想到了胤禔，便说到。

　　“对，你也记得大哥什么时候做阿玛，可想而知大哥成婚后很久才抱福晋。”

　　“嗯，那四阿哥晚些抱，嘿嘿……”青藤奸笑了下。胤禛道：“你不怕你被我抱了，也生娃娃么？”

　　青藤有些疑惑，四阿哥是不是曲解自己言语中的意思了？“只有是你的妻子你才能，我又不是你的妻子，你不可以随便抱的。”青藤小小的在心里嘲笑了下：四阿哥真笨，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听了青藤的话，似乎觉得青藤是明白的，又似乎她什么都不懂。害得胤禛在青藤面前，真是想笑又不敢笑，她的言语实在令人难以理解，而且怕她小小的自尊心被自己伤害了，胤禛也便不反驳了。

　　“有些累了，四阿哥我先睡了。”青藤转头看胤禛，胤禛点点头道：“睡吧，明日早些起，得早些去宋氏房间。”

　　“嗯。”青藤回应完就闭目，很快睡了过去，而胤禛却看着她的睡容，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此时的胤禛，已经深深的陷入了不可救的情渊，但他尚且不知，等知道时候，却不知是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