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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十七 ...

  •   前厅歌声缭缭,乐声一起,桃夭立在一众舞女中央,身着浅蓝杭菊蕾丝镂空舞裙,镂空的衣衫显出嫩白的肌肤。衣衫紧身,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抬手,抚袖,回眸,旋转…每一个动作都极尽风情,顺直的长发在空中带起一阵涟漪,阵阵香风窜绕在室内。轻薄的面纱罩在脸上,更给她增加了几分神秘感。
      周鉴笙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个舞姬,他仰面躺在靠椅上,手里轻摇酒盏,澄澈的液体在烛光的照射下隐隐闪着银波。
      这次宴会说是给京都来的人接风洗尘,谁都知道那也是看在周鉴笙的面子上,为了讨好周鉴笙。
      坐在下首的江锦怀一直盯着桃夭,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打量,眼中是跃跃欲试的志在必得。
      周鉴笙吃着美人手里刚剥出来的瓣瓣鲜橘,眯着眼睛享受,他似是不经意的扫过江锦怀带着明显侵略性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女人,表面上瞧着漂亮,内里可狠着呢。可就是有看不清楚的男人,前仆后继的在她面前献殷勤。
      一曲舞毕,赢得满堂喝彩。
      桃夭矜持地露出得体的微笑,对周围的掌声早已司空见惯。
      她随着侍女下去换了身衣裳出来,额角打湿的秀发已经风干,从头到尾,桃夭脸上的面纱都没摘下过。微微散乱的发髻被重新挽了个望仙髻,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外面套的羽白色长衫轻轻扣在胸前,更显身姿欣长。
      周鉴笙一见桃夭进来,吹了声口哨:“桃娘,这位是京都来的贵客,今日就由你来作陪。”他手一指,正对着江锦怀。
      桃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一脸惊愕的江锦怀。她掩唇娇笑起来:“世子您真坏,这位大人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人。”
      美人铃铃的笑声在江锦怀耳里听来如闻天籁,小腹几乎是立马就燥热起来。
      他舔舔唇,站起身来,一副有礼有节的模样:“在下不敢当,能得世子和姑娘垂爱,是在下的荣幸。”
      他倒是个人精,既没接受也没拒绝。
      桃夭笑着向他走去,似乎还有些发热,边走边解开胸前扣着的纽扣:“桃夭自认蒲柳之姿,承蒙大人不嫌弃,今日便厚着脸皮来伺候大人。”
      这一番变故看得其他几位大人目瞪口呆。
      桃夭是名满江都的花魁,平日里架子有多高他们是知道的,若非他们跟周鉴笙熟识,就凭他们的身份想见桃夭一面都难,更别说是让人家姑娘来伺候了。
      这位从京都来的江大人身份不低,但也不高,在京都那卧虎藏龙之地只能排在末尾。而且据范明锐所知江锦怀这次下江南也是因为陛下近日总梦到有古府余孽逃窜,而且就在江南一带。江锦怀此行不过名存实亡,只是为了给京都的元帝吃下一颗定心丸罢了。要说长相,江锦怀也赶不上周鉴笙,但桃夭今日竟一反常态的好说话。
      大家心里都有疑惑,周鉴笙都没说什么,他们更不会开口问,只是跟着傻呵呵的笑。
      江锦怀见美人向他缓缓走来,半边身子都酥了。
      走到他跟前时,桃夭身上就只剩一件印着淡紫小花的留仙裙,香肩半露,沟壑尽显。
      桃夭径直坐到他怀里,原来身边的两个花娘子立马识趣的走开。她随手拈起桌上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声音甜的发腻:“大人可要试试这橘子?”
      江锦怀全副心思都在她身上,哪里还听得清她说什么?只看见面纱下那张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眼里满含媚意,似乎心里也满满的只有自己。
      桃夭剥好橘子,纤纤玉手将橘络分离出来,然后将剥好的橘子送到江锦怀嘴边,他痴痴的张开嘴,还没咬到,就见桃夭收回手,隔着面纱将橘子放进了自己嘴里。
      她半含橘子,媚眼如丝,倾身上前。
      江锦怀能清晰的看见那面纱上渗出的暗红唇印,一阵清香袭来,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周围人虽然都在跟自己怀里的美人调笑,但目光都时不时盯着桃夭这边的动静。现在见桃夭这么大胆,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周鉴笙也有些意外桃夭的反应,端起的酒盏在半空中顿了顿,只一瞬,他又从容的一口饮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嘴角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眼看桃夭已经紧贴在江锦怀身上,他的一只手也不安分的环在桃夭腰肢。
      突然,桌上的茶杯被江锦怀的宽衣大袖给掀翻,滚烫的茶水好巧不巧的打翻在江锦怀下身,烫的他立马起身,手下还没用力,桃夭就借势跌坐在地上。
      “大人!”
      下半身的衣袍被深色的茶水浸染一大片,江锦怀面色难看,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桃夭趴在地上,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雾,娇弱的模样我见犹怜,她好像也被吓到,面纱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大人。”
      她连忙跪爬到江锦怀脚边,掏出贴身的手帕,作势要帮他擦干衣袍上的水渍,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道歉:“江大人息怒,都是奴家的错,奴家笨手笨脚的,不但没伺候好大人,反叫大人遭了这等罪。”
      大家都震惊的看着眼前巨变,只有周鉴笙莫名其妙地轻笑出声。范明锐头疼不已,还得上前开口来圆场,不能怪罪桃夭,他只好冲旁边的侍女发火:“没见江大人被茶水烫了,还不赶紧带大人下去换身衣裳!”
      他又转过头来安慰桃夭:“桃夭姑娘不必介怀,想必江大人也知道你是无心的,瞧你身上也沾了点水渍,快下去换身衣裳吧。”
      周鉴笙看江锦怀眼里明显逝过的懊恼和悔意,心里默默为他叹息三分。要说桃夭不是故意的,他还真不信。
      在场无论男女,大家虽然漂亮却有野性,谈笑风生的愉快表面下都有一点儿狂躁,外露的一点点驯顺不过是假象而已。
      桃夭无疑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位。
      换了衣裳的两人显然都没了刚刚的兴致,周鉴笙也没叫桃夭再去伺候江锦怀,只留她在自己身边伺候。
      江锦怀心怀不满,几乎是立刻想到这多半是这两人想看自己出丑而演的一出戏,他将手里端着的酒盏捏得死紧,恶毒的目光频频投向相谈甚欢的两人,偏偏表面上还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半分没有想过是自己的问题。
      一顿饭草草吃过后,范明锐亲自将他们送出府,桃夭上车前,他又刻意说:“今日之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范某在此向姑娘赔罪,出来一趟却让姑娘受惊了。”
      边说,边从后面随从的手里拿过一方锦盒,亲自呈给桃夭。
      “这点礼物就算是给姑娘压惊了,请姑娘务必收下。”
      桃夭深知他是看在周鉴笙的面子上,也不点破,客气了一番,心安理得的收下,施施然的走了。
      既然有这么好的大旗,怎么就不好好利用呢?
      华灯初上,刚吃过饭不久,街上没多少人,三三两两沿着青石板的纹路向泸溪河边走。傍晚还有点凉,到下午艳阳就缩回去了。这个时候,只有阵阵清冷的风送来淡淡的樱花味道。天色渐渐变暗,天空像幅油画,深黑与深蓝在交界处一点点试探,渐渐融合…
      方圆在府外也听说了这件事,这会儿见范明锐客客气气将自家姑娘送出来,方圆又有些不确定了。
      等走远了,他才转过头,隔着帘子小声问:“姐姐没受委屈吧?刚刚我在外面,听到小厮在传这件事,本想挑起担子冲进去帮姐姐,可是”,外面声音顿了顿,好像他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看门的两个哥哥硬是不让我进去…”
      就算没看见他,桃夭也能想象他一手驾着车,一手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心里郁积的怒气听见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散了大半。
      帘子里传来咯咯的笑声,方圆的脸不自在的红了,驾着车的手也微微颤抖。
      “方圆啊,难得你记挂姐姐。你看姐姐什么时候让自己吃过亏?”
      直到曾经的保护层全部碎掉,独自一人在尘世漂浮才真正懂得真心的难能可贵。
      桃夭放松的倚靠在车厢里,随意吃了些桌上放置的糕点,空落落的胃里填了点东西浑身才觉得有些暖意。
      方圆架着车,也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他稳稳的驾着车,想起自己与桃夭的第一次见面:那也是她初进红袖招的那天,红姑知道她背后有人,但贵人却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红姑便以为她是自作多情去勾引贵人,贵人不得已,被她缠得烦了才给她指了这条出路。红姑有心想为难她,告诉了她住处和楼里的大概位置,便叫自己领她进去。
      自己那时也只有十一、二岁,他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得方方圆圆的。脸上比常人更多些肉,圆圆的,一看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也只比桃夭先到楼里两日,才刚刚把楼里的位置搞清楚。
      他自己也是个可怜孩子,在他来红袖招之前,因为亲爹在外赌钱,欠下了一大笔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他爹晚上还在酒馆里跟别人吹牛,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就随手抄起农具来打他。他娘在他小时候就死了,方圆敌不过,只好每晚在外晃荡,见他爹在床榻上死死睡熟之后才蹑手蹑脚的缩到自己的硬床板上,翻来覆去的熬过一夜。
      他爹没钱,就唆使他去偷。刚开始他只敢在街上干些小摸小偷的勾当,得手之后,胆子也越发大了,竟敢晚上跑到别人家里去偷。一次,在一家猎户屋里,他不小心惊动了主人,被猎人抓住,狠狠打了一顿,差点去了他半条命。猎户将他偷到手的东西全都搜出来,又把他丢到野外,幸亏他被另一个好心的村民给捡到,才有幸活了下来。从此以后,他就发誓再也不偷东西了。家里少了经济来源,他爹又对他拳打脚踢,但这次他死活也不肯去偷。后来他去码头上做搬运工,因为年纪小,力气也小,监工欺负他,故意克扣他的工钱,他打又打不过,做了两三天后也不做了。
      他爹也被赌馆的人逼的没了法子,只好用蒙汗药将他迷晕,卖到了青楼。青楼里一般都是死契,所以卖的价比一般府上都高。
      红姑见他敦实,有意将他培养成打手,便收下了。这个交易双方都很满意,但没人考虑他的感受。
      他也想过逃跑,但每次都被抓住。被抓住后照例又是一顿暴打,几天下来,方圆再也没有力气逃跑,只好认命的在楼里干下去。
      那天他先带着桃夭去到她的房间,看过之后,又将她带到平时娘子们吃饭的地方。只有有了名气的娘子才有资格在自己屋里吃饭,其余人都得在一个地方吃饭。
      在进饭厅时,雯儿的婢女初雨正端着一碗燕窝出来,两方都没注意门口是否有人。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失手打碎了她手里的瓷碗,浓稠的燕窝滴滴答答流了初雨满手。
      初雨平时仗着雯儿受宠,便对楼里的人颐指气使,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众星捧月的娘子。这会儿见燕窝洒了,心中顿时怒气大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手上还使劲推了他一把。
      没人想到她竟然还动手,他没有防备,一个趔趄直直往后倒去。没有意料中的出丑,一双温柔有力的手稳稳扶住自己。
      等他站稳后,桃夭从他背后绕出来,美目冷冷的盯着初雨。
      之后桃夭的恶名就传了出去,说她头一日进楼就打翻雯儿姐姐的燕窝,初雨也被她毁了容。
      但桃夭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拉着他去药铺上药,等红姑找过来时也没给她好脸色,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对桃夭的仗义出手很是感动,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对她。桃夭也雷厉风行,动用身后贵人的权势,从那天以后就将方圆要到了她身边,专门照顾她外出的事。
      还好他脑袋活络,很会来事,不出一年,他就能替桃夭将红袖招以外的事处理好。接着他又跟着车夫学驾马车,他学了很久,硬是觉得自己已经能很好的掌控马车后才做起桃夭的车夫。
      两个漂泊的人,像找到归宿般相互依偎着取暖。
      方圆听见桃夭这么说,心里流过一股暖意。他怎么就忘了姐姐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他憋在心里的怒气也散了大半,赶着车乐的哼起了从街头巷尾学来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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