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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NO.6 ...

  •   “臭娘们儿,给我死过来!”那男人如此喊得,太大声,墙壁都害怕得颤抖。
      片刻安静后,玻璃破碎的声音炸裂开来,想来是那个醉鬼刚刚喝完的啤酒瓶子,如此凄厉,串联着母亲的尖叫,传到我耳朵里。
      我本不想听到,但无奈,手机音量已开到最大,仍是抵不住这丑恶无孔不入,钻进大脑,便一瞬不间隔地痛起来,仿佛撕裂,更是折磨。
      静静躺在床上,清醒从身体里逃离,而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濡湿了母亲今天为我换的枕套。
      窗外烟火正盛,许多人聚集在街上,脸上的喜悦被一遍遍照亮。
      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冲上去,亲吻高空,刹那就绽放开来,撒满眼的光亮,似是一次性的鲜花,开了就败。
      记得我当时觉得这种东西没意思,但耐不住这样的花太多,也确乎漂亮。
      黑暗中,我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到窗台前,拿起手机。
      我将这风景记录下,画面不停摇晃,因为我要阻止那抽泣。
      零几年,手机的像素自然算不上好,所以拍出来也是模糊的。
      真是无聊得很,背景音也繁杂。
      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我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得死紧,躲在黑暗里,将这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边看着一边抹眼泪。
      因为我发现,在那个视频的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我发现了你,白拾山。
      那晚你没有给我打电话问好,但我给你发好多消息,大段大段的话,毫不吝啬,甚至隐晦地表白我那见不得光的感情。
      我已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与黑暗对冲,向光明奔赴。
      你一条没回。
      第二天上学,我才知道,那天你手机摔坏了,我所发的消息、所表露的情感,你一句未看到。
      怎么这么巧啊?
      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庆幸,也伤心。
      罢,我早已不在乎,也早该忘怀。
      这样只有我一人沉浸在回忆中,有些可怜了。
      晨间,我醒来,说不上这是噩梦还是美梦。
      自然,我是被痛醒的,我的身体已不听我使唤,更别提让我拥有一个好觉。
      吃几颗止痛药,还是不好受。
      每天都很痛,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吃药也是不行的。
      要说,这也是我自己活该,不珍视健康,落得如今的下场。
      辞职后的这两天,什么事也没有,也就只有白拾山发几条消息问我近况如何,我当然答好。
      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友谊,虽不到上学时那般,但有一点也算好的了。
      想来,应该也单单我就这么认为,也许白拾山只把我当年少时很好的玩伴,现在物是人非,就是有点情谊而已。
      今天是星期五,便是半月前所定下的同学会的日子。
      其实我不大想去,一是高中时期,除了白拾山,我确乎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二是近来我消瘦很多,面色不再红润,往日自豪的身材也消失不见,样子不可谓不狼狈。
      真不是我虚荣心作祟,只是,我也有了逃避现实的心里的想法。
      我怕,怕白拾山看到我这副模样,将会是什么眼神,怕那群老同学虚假的关心,时时刻刻提醒我这具身体已是破烂不堪。
      但我还是去了,穿上大衣前,我只得想着,就是一顿饭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也果不其然,白拾山看见我,是有些惊讶的神色,我竟无法自我安慰了,他问我最近怎么回事时,我笑得勉强,只答,没什么,得了胃病,还没好。
      这话说给狗都不会信,白拾山自然也不会信。
      我拼命忽略他疑惑的眼神,平常着一张脸,装作津津有味。
      但还是失败了,不过坐了半小时,我的胃便开始叫嚣,痛得我腿都抽筋了。
      “失陪,我去打个电话。”
      尽量慢些,看着没事,但一出包厢门,我就几乎是奔得到卫生间,对着洗水池吐,待到只剩下酸水可吐,待到灵魂要飘升。
      “先翼,你到底怎么了?我看得出来你的问题不小。”不必说,这是白拾山的声音,他大概率一只看着我吐。
      我真是有些惊异,知道也瞒不过了,也不必瞒。
      洗把脸,我与镜中的他对视,微微叹一口气,哀情回肠。
      “我得了胃癌。”
      白拾山那时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情绪外露,那么惊讶的表情,又皱着眉,好好像伤心着,我不忍再看,只盯着自己的手。
      “什么时候?我上次在医院看见你的时候?”
      “也不是吧,我得这病有半年了。”
      “那……为什么上次吃饭你没有告诉我?”
      “……”我没再说话,转身直视白拾山,这个我日思夜想的人,他正以痛苦的神色看着我。
      “开始化疗了吗?”
      “没,不打算治。”我没再对他说过一个谎,只有坦诚相待,
      “为什么?”
      “就是这样……不想治了,活长活短我也不太在乎了。”
      “为什么?”他还是为什么,估计是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这一晚,他的为什么很多。
      “不说这个了……你还回包房么?陪我走走吧。”
      “好。”他缓不过神来,其实我也不愿这样。
      夜里很静,路灯闪烁,光也微弱,叫人看不清前路,只好在黑暗中走一段路子。
      “你最近怎么样?”其实永远是这样的问句,但我问不出其他的来了。
      “还好。”白拾山点点头还脱离不出刚刚那沉痛的情景,一会看我,一会看前路。
      “你是医生?挺不错的,”
      “嗯。”
      “治什么的?”
      “临床,胃科。”
      惊讶地转头看他,笑道,“那你该不会把我绑到医院治病吧?”
      他摇摇头,“我不会,但我想。”
      白拾山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是透露着认真的,此时也是,望一眼他,我便转过头。
      “真的无所谓,等实在受不了也就到了。”
      我确信,要不是我看了他眼,我的表情定是轻松的,可无法,此时的我笑着,却比哭了更别扭。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
      过了片刻,我说,“你还记得以前么?”以前里,你是我青春最艳丽的颜料。
      “以前什么?”
      “好多……”
      之后我便开始了长篇大论,我自小就有这个技能,不论别人什么反应,我总能毫无负担地将自己的话说完,我一直认为这是低情商,但就这一秒看来,也是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寻了个清静的地方,再没回去那充满烟酒味的令人反胃的包厢,只交谈着,是过去,是未来,是现在。
      从未有如此近的距离,我说得不是我与他挨着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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