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入梦（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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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珊卓·霍尔从黑暗中醒来。
那是七年级的毕业前夕，利斯戈第一次同她求婚。当时她没答应，但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和父母说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对古板的纯血主义父母会如何面对她的婚姻问题。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很小时候就被封建家长商量好了未来的婚姻对象。这一切在她十一岁之前似乎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直到那一年伏地魔消失，未婚夫以食死徒的身份被投入阿兹卡班。
某一刻她甚至十分幸灾乐祸的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的父母从此以后就再也奈何不了自己。可是等她写下那封信，试探父母对自己爱上一个麻瓜出身男巫的态度时，连续一个月的吼叫信教她彻底认清了事实。
那就是如她的父母所说的那样——
“卡珊卓你个败类！如果你真的敢嫁给一个泥巴种！我们就会诅咒你不得安息！你永远都别想给霍尔家蒙羞！除非你死！”
于是七年级毕业的前夜，卡珊卓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见自己嫁给了利斯戈，她梦见自己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七窍流血，惨叫着死去。
她尖叫一声醒来，身上汗湿了睡裙，夜风吹过，冷得她骨头都在发抖。
“珊卓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多莉从寝室另一张床上扑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道。这位格兰芬多急脾气的少女罕见地语气无比温柔，甚至还贴心的给自己披上了小毯子。
“是做噩梦了吗？”她擦了擦卡珊卓脑袋上的汗珠，“没关系，只是梦呀，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
卡珊卓有点懵，她愣愣地看着多莉给自己倒热水，找毛巾，她好像有点没睡醒，总觉得有点什么地方怪怪的。
“可是，多莉。”她慢吞吞的接过那杯热水，喝了一口之后浑身都放松下来。
对面的少女一脸天真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微微歪头，“嗯，怎么啦？”
“可是，我是斯莱特林，你是格兰芬多。”
卡珊卓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间风格奇怪的寝室。
“我们怎么会在一个寝室里呢？”
少女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速度之快让卡珊卓甚至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可这样不好吗，卡珊卓？”
多莉凑近她，伸出手臂轻轻抱住面前的姑娘。
“你不是一直都很不喜欢你的学院吗？不是一直希望能和我一个寝室吗？所以现在你的梦想实现了，这有什么不好吗？”
这样……好吗？
当然是好的了。
虽然不合理，但这是卡珊卓梦寐以求的东西呀。
她慢慢地点了下头。
“是呀，这样挺好的。”
“那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卡珊卓？”
格兰芬多少女漂亮的绿色眼睛眨呀眨，泛着粼粼的波光，仿佛春日里的湖水映衬着漫天最灿烂的星辰。
她拉着卡珊卓的手臂，语气轻柔地仿佛害怕惊扰一场美好的梦境，轻轻地摇啊摇。少女的羞赧和天真完美的融合在她的娇嗔中，带着对挚友无限的爱意。
“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不打不相识吗？当然后来我们都对彼此道歉啦。还记得我带你第一次玩魁地奇你死活骑着扫帚不肯松手吗？是我抱着你从格兰芬多塔尖上下来的呀。还记得我们夜游禁林被毒角犀追的四处跑嘛？我们一起用障碍重重合作的不是很好吗！”
“所以你最喜欢我了对吧，亲爱的，你最喜欢我了。难道你不爱我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我当然爱你呀。”
卡珊卓何时见过多莉这么温柔，简直受宠若惊。
她同样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朋友，拉着长音，一头扎进少女之间甜蜜的诉说中。
“多莉你个小白痴，我们当然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是呀，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在一起。”
少女墨绿色的眼睛流泻出淡淡的波光，嘴角的嘲讽转瞬即逝。
她一下一下轻轻拍打怀里好友的后背，语气温柔的几乎要溺死坠入陷阱的幼兽。
“所以卡珊卓，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留在今天吧。”
“留在这个最美好的霍格沃茨时代的最后一天，我们永远都不会经历以后的分离和痛苦。没有死亡，没有孤独，我们……”
她轻轻挥了挥魔杖，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道无形的淡色烟雾，泛着诡异的黑色微光。
“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卡珊卓看着她手边的烟雾，突然生出一股一头扎进去的欲望来。
她伸出手，触碰那道未知，可指尖所触之地猛地一阵刺痛，疼得她差点叫出声，仿佛灵魂都要被抽离撕碎一般。
“忍一忍就过去了。”
多莉歪着头看向她。
“卡珊卓，你难道不愿意为我忍受这不足为道的痛苦吗？还是说……”
“你不喜欢这么美好的今天，你宁愿面对你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从卓越学生时代跌落的，毕业那一天？”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
卡珊卓突然哆嗦了一下，一种深刻在灵魂里的抵触让她在听到毕业那天之后就难受得不行。
她是如何从霍尔小姐，从优秀的斯莱特林毕业生一步步跌入谷底的呢？
是从毕业那天开始的么？
少年时代的雄心壮志，少年时代的野心勃勃。
她的梦想是如何破碎的呢？
“来吧，卡珊卓，穿过这道门，和我留在你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多莉浅笑盈盈，伸出手握住她犹豫着不敢向前的手腕。
“美好在今夜永无止境，你永远也不必面对明天不得不接受的一切。”
说完，她拉着她就要穿过那道烟雾。
可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
【明天永远都是新的一天。明天的太阳一升起，就请把我抛弃在昨日的记忆里。】
她猛地抽回手腕，从床上站起。
“你——”少女也跟着站起来，语气凶狠又很快恢复温柔。
“怎么了，亲爱的？”
卡珊卓摇摇头。
“可明天还是会来的。”她说，“我们最无法拒绝的，就是一个又一个明天。”
“可明天并不快乐，不是吗？”
少女继续循循善诱。
“明天不快乐，今天快乐，就这么陪我留在今天不好吗？”
卡珊卓张了张嘴，她慢慢走上前，少女见她回心转意，立刻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臂。
可下一秒，卡珊卓也同样拉住她的手腕。
“我认识的多莉，永远有勇气面对一切不快乐，来自格兰芬多的多洛莉丝，永远有勇气面对所有明天。”
她声音虚弱，可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坚定和执着。
“所以你不是多洛莉丝。你是谁！”
此话一出，少女的脸立刻在愤怒中逐渐扭曲狰狞，骨节疯狂抽长，明明和卡珊卓差不多的身高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她需要抬头才看得到的高度。
长发快速变短，五官也变得锋利而尖刻，把英俊的轮廓的笼罩上一层残忍凶恶的底色。
在卡珊卓震惊的目光中，“多洛莉丝”变成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青年。
她甩开他的手，此刻脑海中一处被封锁的记忆在疯狂叫嚣。
光怪陆离的噩梦中，隐匿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炉火阴影里的青年从黑暗中走出，一步步踏入她的梦境，践踏她的回忆。
“你是里德尔学长？”
卡珊卓后退一步，又被床沿绊倒坐了回去。
某一瞬间，她似乎是清醒了过来。
“不对！我认识斯莱特林每一个学生！根本就没有什么我没见过的里德尔学长！”
她立刻抽出魔杖对准面前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
可对面的斯莱特林学生只是冷笑一声，沉声道。
“不自量力。”
于是她又坠入一片黑暗。
*
“所以珊卓，你想好了吗？”
少年捧着自己一颗真心，毫无掩饰的双手奉上。
“我、我发誓我会爱你一辈子！求求你答应我的求婚吧！”
彼时他们都还太年轻，尚且不知道生活的真相和残忍，也没有学会放手的从容智慧，不知道少年时的一腔孤勇有多脆弱，多单薄。
可正因无知，因为相信，所以少年的心意才会那么珍贵又难得。
她愣了一下，似乎是似曾相识的画面。
这一次，里德尔没有遮盖她的记忆，她还是二十二岁的自己，经历过一切之后的自己。
她想起发生的一切，全部线索都在梦境中被穿起，所有问题都得到了答案。消失的账簿，被替换的日记，不存在的利斯戈，还有出现在梦里的里德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回里德尔没有选择明明更好对付的年轻的自己。但也许，他认为还是被生活磨砺过的自己会更怀念过去，也更脆弱？
无论如何，梦境开始，卡珊卓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退出的权力，只能选择，也只有面对。
面前的少年真实鲜活到像是从自己脑海里挖出来的一样，也许昏沉的她无法判断面前人是否真实，是否被另一个灵魂代替，可现在的她，怎么会看不出这就是记忆里无可替代的恋人呢。
她突然就很滑稽地想要感谢里德尔。无论他想要什么，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可现在她的的确确是见到了她的利斯戈不是么？
她真想冲过去哭着喊着抱住他，可——
“可是。”
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打碎回忆，也和记忆里自己做的一样，没把诅咒的秘密讲出口，只是用另一种真实暂且搪塞。
“可是我不想结婚。”
“利斯戈，我还不想结婚，婚姻对我来说并不是生活里很重要的一件事，更不是一件必须要发生的事情。我也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做任何人的妻子。”
她慢慢说出那些曾经说出口的话，所以原来自己一直都记得。
“我们可以暂时不结婚！你就暂时先答应我的求婚可以吗？”
他几乎是在恳求了。
“我会支持你的一切梦想和全部决定，我已经在考那个魔药资格证了，我决定要和你一起了！我只是怕你丢下我……珊卓，求你了！”
那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仔细回忆着过去发生的故事。
现实生活里没有梦寐以求的实现，现实生活真实的残忍，但那是合理的，
只有美梦，只有幻想，才会处处心想事成。
“可如果，我不想你跟着我呢。”
十七岁的他们太年轻，太年轻。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爱是真实的，誓言也没有过期，可世界上还是会有带着无限勇气也无法跨越的沟壑。
她突然尝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味，她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原来自己说出的每一句都是如此艰涩。
“利斯戈，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天生是该为了另一个人活着。”
尽管此后五年我们再也没有见面，尽管此后五年，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尽管。
卡珊卓看着十七岁那年爱人如此鲜活的模样。
热泪滚烫，可此后五年的磋磨把记忆里的一切都变得冰凉，甚至难以触碰。
【和我在一起吧，珊卓。】
他这样说道。
【留在这里，留在今天。】
他在恳求我。
【留在痛苦来临前的最后一天！】
利斯戈在恳求我。
幻境无比真实，过去的一切都在面前上演。
从人生高处跌落的前一夜，卡珊卓从未知晓日后自己会度过怎么样的生活。
可如果当年不肯妥协是因为太年轻，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已经尝过痛苦的滋味，知道今日选择的后果，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这么选择呢。
“你有你的梦想，你说过想要做一个维护正义的傲罗。我很荣幸你是这样爱我，可你最该爱的，应该是你自己。”
【我知道你爱我，但我更希望你最爱的永远是你自己。】
记忆中的每一句都是那么熟悉，所以遗书里的最后一句话，原来也是自己说过的。
利斯戈·谢尔记住了那么多年，而现在，卡珊卓也想起了。
“没有人，天生是为了另一个人活着的。”
她望着他暖棕色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
太久了，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她为什么从前不肯留下，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停下她的脚步？
如果从前是因为太年轻，可今天呢。
年轻的时候太幼稚太无畏，被生活毒打后虽然圆滑但仍保有锋锐，选择用一身勇气面对世界，只是因为她仍是不肯低头罢了。
“从前我不会让你为我而活。现在——”
——可如果，利斯戈还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
“——我也不会为你而活！”
——那我当然也会记得！
“我卡珊卓绝对不会为任何人留下！”
她在黑暗中面向里德尔，高声大喝。
“谁都没有资格让我留下！”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入梦（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