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七章 二天一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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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二天一流
从入狱那日算起，她待在这已有三日。外面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她心知甚明。小笠原忠政那里，有仓永新一，自无所惧。这次分家之乱，不过聚小人之势，宗家根基牢厚，亦非分家所能撼动。
此次，不过也是将计就计，乘这动乱之时，将心有不轨之人一网打尽。
而她入狱，
与前世为拉姆瑟斯所累，今世亦为宫本政希。
砰——
一声细响蹦入牢房内。
“谁？”
轻声询问。
“玉绪——”
少年的声音如玉温暖，清冽之中透着心疼，让她听的不由一怔。
“宫本大人...”
眉梢如露初沾，柔色尽染，她笑意渐暖，“暗牢阴潮，湿气亦重，你旧伤尚未安好，小心伤身。”
隔着牢门紧握住她放在栅栏上的手，平常漆黑的眼眸在暗处竟芒如星辰，凝望她时，亦如漫天光彩尽入其中。宫本政希自失忆以来，除却小笠原忠政对他照顾有加，就剩下眼前之人了。
忠政大人是赏识他的剑术，而玉绪...
“小笠原忠信枉顾忠政大人信赖之心，联合叛逆之徒意欲夺权...”
“我知道...”轻声打断他，轻抚着那因焦虑而日益憔悴的容颜，她微微一笑，“这些，我都知道。分家密谋已久，父亲大人身体安好时，他们尚且不能安分守己，此番正逢起义军起，父亲大人又因病不能理事，他们自然是坐不安稳。”
“玉绪。宫本...定会救你出来，不让那些逆徒动你分毫...”
拇指微蹭，白刃即出。
“不——”
素手按住，刃不沾血即反。她对上宫本的双眸，似嘲浅笑，“宫本大人可知此刀出鞘，代表了什么...”
宫本怔愣。
她心中叹息，
“剑术本是用以杀人，可宫本大人追寻的剑道其宗旨却与之相驳。自古佞臣谋反，必有腥风血雨。您的太刀若是出鞘，就不能白刃而回了。”
按在他刀鞘上的手微微一紧，望进他眼眸深处，她柔声质问，
“宫本大人，您...做好杀人的准备了吗？”
看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她并无失望，只是低下头，发出了轻柔的笑声，
“您看...您并无杀人之心不是吗？平远大人回程在即，分家不过是些龌龊之人，此次反逆亦是一介龌龊小事，宫本大人无需在意。玉绪不过是暂时入狱罢了，于性命并无相忧，您...还是多保重自己吧...”
话说完，她安静的一俯身，便拢袖离开牢门前，步入一片阴暗之中。一种无力感如潮浪汹涌而来，他不禁抓住栅栏沉声低问，“玉绪，你这是让宫本袖手旁观吗——”
黑暗中传来她哀戚的声音，
“玉绪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又您逼至无可奈何的境地做违背心意之事...宫本大人，您请回吧。”
“若宫本已有杀人赴死之心呢——”
“宫本大人——”
“玉绪...”他的声音渐低，其中的萧索苦涩，不言而喻，“你说的对。剑术即是杀人之术，无论什么理由，无论什么方式，都无法抹杀它杀人的事实。宫本所能忠诚的，唯心而已！”
唯心吗...
安琦微垂下眼，在无人之境，寒光锋利如刃，森冷异常。
欲由心生，世人皆以心为借口。唯他由始至终只忠诚于心！无愧于心！
这样的人，若生逢当年埃及乱世，必为拉姆瑟斯大敌。
“宫本大人...”
原来，终究是他们小瞧了他...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暗牢前门传来，宫本政希皱眉。
“应该是平宗直人，这两日只要一有空闲，他便会来此地。现在城内时态紧张，不宜与他正面冲突，您还是先躲躲。”
握着太刀的手一紧，宫本政希看着玉绪恳切的眼神，终究松开了手，抽身躲入了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平宗直人呵退了身后的侍卫，火把照亮了片刻暗沉，一股子腐烂的霉味混合着阴潮，污染着空气。他拢袖捂鼻，眼带嘲讽，“难为玉绪小姐身处阶下之囚，还能一保小笠原一门风范。”
安琦站于暗牢之内，振袖素纹晕满，袂垂于膝，发髻珠花锦簇，在这阴暗潮湿之地，盛装明艳，如夜明珠光彩照人，丝毫不象入狱之人那般狼狈不堪仓惶。
“玉绪不比平宗大人，今日得奸佞之辈庇佑，极尽谄媚之事，亦无羞耻之心，仍能树小人之风。”
“你——”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看他暴怒出声，却还是咬牙压下心火，“哼——一时的口舌之快，可不能保命啊！玉绪小姐——”
“不然?”安琦独步上前，眸色渐深，“你欲如何？”
平宗直人这几日与她相争尽占下风，这次，心火上头还能怒极反笑，怕是来者不善。
果然，
只见他抬手一挥，一名埋头上前的侍从手中高举的器皿，华布之上，短刀杀气肆意。
“自然是，送您一程——”眼中的阴狠尽显，他拿过短刀随意的丢进暗牢内，扔在她身前的草席。“天下间，唯死人才能闭口不言。这都是，玉绪小姐您自找的——”
看着脚边的短刀，想要她自尽吗...
抬头轻笑，神色自然没有丝毫畏惧，她抚唇道，
“玉绪还以为，您和忠信大人要留着玉绪，作为拿捏父亲大人及城内一众家臣的把柄呢——”
低垂的眼里飞速掠过一丝不自然，平宗直人扬声怒斥，
“没有你，这小仓藩也是忠信大人的囊中之物！赶快上路吧——休要废言——”
拾起短刀，她看过他眼里闪过的一抹得意之色。心中自有较量，
看来，平远大人已经回城，那群分家的作乱之徒怕也如垂死挣扎。而平宗直人如此仓促的想要她自尽，怕也是看大势已去，想要将与分家的干系脱的一干二净，却又担心她有所妨碍。
“怎么，玉绪小姐这是想逼老夫替您动手不成——”
一缕寒光在暗处闪过，安琦看的分明。
她知道，宫本政希这是被他逼的杀心已起。黑眸微眯，箭在弓弦，如能不发？
“平宗大人，父亲对您一向不薄，今日你若罢手，玉绪自当为您保下一命！您何故要背负卖主求荣的千古骂名呢！”
平宗直人神色不变，眼中的杀意却越来越明显，
“只怕，您容的下老夫。老夫容不下你啊——”
手一挥，身边两名武士已打开牢门欲逼她自尽。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只听砰噔一声，火把已经落入地面灭了，整个牢房处于黑暗之中。
安琦握紧手中的短刀，小心的后退。耳边传来刀剑相碰撞的声音。
“谁——啊——”
不知何故，平宗直人质问一半竟是发出惨叫便再无生息。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在整个潮湿的空间弥散开，混杂着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静，
无法形容的静。
仿佛眨眼之间紧张的喘息声和武器的搏杀声，通通都消失了。
突然，
有刺耳的声音磨过...
安琦微微后退，那是刀尖摩擦在石壁上的声音。
滴、滴、滴、
源源不断，在这黑暗寂静的牢房里，如被人扼喉紧迫，步步相逼。
哐当——
门锁断裂。
滴、滴、滴...
她终于看见，那被血染至黑的刀身，未干涸的腥红顺着刀尖滴落。阴暗的牢房里，少年被黑暗掩埋，浓郁的血气如漫天的潮浪迎面扑来，直压的人喘不过气。
“宫本大人...”
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是虚妄，这个少年身上，有什么东西，他所执著的、很重要的东西，被她硬生生，剜掉了。
铿噔——
太刀落地，她被搂紧在他的怀里，干净的味道，如同冬日阳光般清冽的味道，不复存在。
他的力气那么大，一种压抑的悲哀透过皮肤，透过骨髓，真实的刺进她的身体，沉重的让人窒息。所以她只能伸出手，也很用力的回抱他，她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当离开这个牢房，她再度重回阳光下看清他的双眼时，那冰冷的好像阳光再也照不进去的漆黑让她明白了，那个因为一时心软而背负人命的少年，已经死了。
如她所愿，
摧毁的干净。
你后悔吗?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问她。
不...
手持太刀挡于她身前，横刃直逼所有上前的武士，夺下被杀之人的武器，双手握着冷刃，本该因力分一为二，却在双刀挥劈时威力其发，并未顾此失彼，相反更是得心应手。
安琦看着他那诡异莫测的剑技因双刀而越发的流畅无敌，她闭上了眼。
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安琦微微一怔，少年站在一片狼藉的牢狱外，手持双刀，血流成河。他的眼神越发沉寂冰冷，那些支离破碎的执著化为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半分涟漪。
宫本政希凝望她，冰冷之下，依旧保留着对她的温柔。
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沉淀的黑暗，渐渐被浸透，然后越发坚定...
“我不后悔，玉绪...”
瞳仁微紧，她被叹息着的他再度按进怀里，
“所以，不要自责...我只是，诚于心...”
宫本...
刺鼻的血腥和满手的粘腻，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手微微抓紧他的挂衿，
她开始分不清，
究竟是她帮他迈出了武士必走的一步，突破自我，寻到二刀流的真谛。
还是他以剑道为借口，帮她承担了杀戮之罪！
自责...
多么温柔的词汇，只可惜。
与她无关！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七章 二天一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