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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夜除夕·心未央 ...

  •   那人却是白管家。

      “白……白叔?”北纲叫得声音迟疑,因为在印象中当年尧府能走的都走了,故园重游,居然会遇见白叔在这里装神弄鬼。

      “是我,纲儿大了,都认不出来了。你的脸……这疤……皇上弄的?”

      北纲一手抚上自己的左脸,摸了摸,笑道:“不是,在边关弄的。白叔怎么这么想?”

      “呵呵……”白管家收敛了神色,“只是听说你回来后皇上就给你派了戍守京畿的职,留在身边,我还以为你让皇上发现了什么。”

      “皇上他……应该没发现……”北纲蓦地就想到了微宗欺近过来的脸庞,红气氤氲,话语里便有些结巴。

      “没发现就好,你自己一个人万事小心,大宁已经前狼后虎了,老爷……”白叔略一卡,“老爷在九泉下也不安心啊……”

      北纲方才正在走神,听白管家提及尧钧,便忙不迭地说:“我会照顾好章儿的,绝不让爹在下面也不得安息。”

      “章儿?你见着他了?”

      “嗯……章儿很好,白叔无庸担心。”北纲心下暗叫不妙,章儿沦落风尘的事定是不想人知的,于是简单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心下起了离去之意。

      而白管家也讶异小少爷怎么就去找了北纲,便也把此事按下不提,只幽幽地感叹了边关之事,便说天色不早,返身进了尧府。

      这一日,北纲竟觉得是从阴曹地府里游了一圈回来,见着了些前尘往事,似真非真,股股透着诡异,然后雾一般就散去。

      当晚,洒与人共醉,当是应该,只因除夕。

      万里之遥的镐京。

      都虞侯府。

      紫杀拿着夹子从一个雕花的小铜炉里拨拉出几块炭来,放进锅底一丛红红的火里,看了一眼正在自斟自饮的尧小少。“这样太冷清了吧?”

      “你觉得冷?要不,来喝一口酒?哦,你有身子不能喝……那再加几块炭吧。”

      紫杀不搭理他,但手里确是又往火里加炭了。尧小少嗤笑一声,又仰头倒了杯酒进肚。“紫杀,你嫌冷清,不如我们聊聊天……就从你的名字开始好了……你哥姓柴,你怎的不跟你哥姓?”

      “柴纪紊。”

      “柴纪雯?哪个雯?”说着便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个“雯”,“是这个吗?”尧小少整个人都懒懒地爬在桌面上,桌子不大,他那两画写的字正在紫杀的眼皮子底下。

      紫杀也沾了酒在桌上画,“是这个紊。”

      尧小少盯住看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子,面朝天:“原来是这个紊,真是简单的拆字法,所以你跟我说你叫紫杀。”他酒也不喝了,就微眯着眼,“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纪紊?”

      “我以为你知道。皇上诏告天下的时候说的就是柴大学士之妹柴纪紊,只是你不关心罢了。”

      尧小少眼睛就忽地一阖,死人一样摊在桌上。这里头有几分蛮横几分任性,紫杀都一一受了下来。

      “别装死了,起来吃火锅,再煮就烂了。”紫杀拿筷子拍拍尧小少在火光下映得红通通的脸。

      “少爷!”门被人推入,一个人头探了进来,见此情形,又把门豁地一下拉上。

      “多官你瞎想什么?还不进来?”尧小少听到声音有些迟疑,缓缓转了头过去。紫杀却见到了,就厉声嚷了出来。

      多官这才嘻嘻笑着,又推门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毋庸置疑是泰王爷。

      “这么冷清,怎么不早点叫上我们?”发话的是泰王爷,却被多官暗地踩了一脚,那眼神是分明是“多嘴讨打!好说不说,偏生就要说冷清了?”的意思。

      “少爷吃火锅居然不叫我……我可馋了好久了……有热酒没?可冻坏了我。”多官乍乍呼呼地就跳上桌,抢了尧小少的洒杯就喝,把个泰王爷看得脸色发青。

      紫杀微微欠身,“泰王爷也坐吧,我再让厨房加两副碗筷。”

      尧小少先是愣了愣,然后一拳闷在多官肩头,“早忘了你家少爷了吧?来,这壶是你的,陪我好好儿喝!”

      一句话的功夫,多官已经呼哧呼哧地吃上了,嘴里塞着菜,还有些烫嘴,含糊地回话:“那……嘶……那……是、自然。”手中接过紫杀递上来的酒杯,就先跟他家少爷干上了。

      “多官,你忘了我们还带酒过来了吗?”泰王爷开口,把 “我们” 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对!对!还有酒!”多官嘴里咬着筷子,到泰王爷身上去乱摸,“酒呢?你放哪了?没带?”
      泰王爷哭笑不得,手往脚边地上一捞,“在这儿呢!”乱摸……会出问题的……

      多官一把抢过酒,往桌上一摆,震三震。“这还是西域的胡酒呢!叫什么来着?唉,记不得了,知道是好酒就行了,名字什么的不打紧……”

      酒在杯中晃了晃,尧小少滑动了下喉结,“是赤玓。”

      多官的酒杯已经凑过来,“啊,就是这个名字!赤玓。少爷就是少爷,见多识广啊……”

      怎么可能忘呢?这酒味清咧,曾有半月,花房小筑,炉上温的,井里浸的都是这种名叫赤玓的酒,来自仓尤的酒。

      这酒,冰的,温的,交织的两股,是怎样从自己的身体上滑过,又是一条怎样的舌头一点一点把这酒吸嘬了去……

      怎么能忘。尧小少呵呵一笑,慢多官一步,也把酒干了。“这酒,真是清咧!好酒的名字,怎么能记不得?”
      【TBC 5.8】
      =====================
      觥筹交错,一杯接着一杯,酒,极易入口。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灯残尽,烛心结花。

      尧小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向堂上几案,“呃……结花了……好兆头啊……”他回身望向众人,只有紫杀一人清醒地望向自己。多官半搂着泰王爷的腰,两人不知在胡缠些什么。他心中只一愣,突然觉得有些窒息,烦乱万千,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头望屋里的灯火通明,尧小少长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追出来。

      因为积雪的缘故,夜色也较为明亮,雪夜里有一只大鸟扑腾着翅膀降到回廊的栏杆上。那鸟单脚跳着,蹦到他身旁,一个劲儿地扇着翅膀。

      这鸟长得灰扑扑的,脑袋特别小,尧小少也从没见过,只觉得它单脚跳着,着实笨拙。转念一想,许是受了伤。他伸手去抱那鸟,那大鸟也不怕人,乖乖让他抱着,还用喙去戳尧小少的脸。

      尧小少摸着墙坐下来,白狼嗅到了血腥味也一颠一颠地跑出来,那舌头往那大鸟的脚上舔去。那大鸟忽地就受惊了,翅膀呼哧一下展开,雪白雪白,巨大的翅膀腾气了两下,跳上尧小少的肩。
      那鸟的一只脚,一直蜷在腹下的白羽中,怎样都不肯拿出来。尧小少轻伸手去摸,本以为那鸟不肯,结果它反把身侧亮了出来。那只受伤蜷着的脚上,绑着东西。

      一个金属的加盖小筒,小指般粗细,筒身有个小小的插勺。尧小少用拇指一扣,取下了金属盖,里面却是一卷绢布。

      绢是上好的绢,看成色是江南织造局的贡品,尧小少初看之下还有疑惑,但展开绢布看见跃然其上的“小汤圆”几个字,便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了。

      他五指紧扣,将那绢团揉成一团,蓦地浑身一抖,全身发起寒来,只觉得背心上依靠的白狼还是暖哄哄的一团。

      深吸了两口气,他强抑住指尖的颤抖,再一次把那绢布抖了开来。聊聊几笔,都是问侯之语,然后在最末有一句“今番是你我相交第一个年头,只可惜没在你身边。今日是除夕否?”后面紧跟着一枚张扬的火焰图纹,嵌着“赤过”二字。

      他看得微微发愣,一个人在墙脚门边坐着,忽然听到不远处寺庙的钟声,“哐……哐……哐……”,悠远袤长,竟是辞旧迎新的祝福钟。子时已过,这已是第二年的声响了。

      尧小少倾耳聆听,不知觉中竟把一滴泪溅在了绢布上,正打中那个“否”字,墨迹便化了开去。是,是除夕,没有人比你更及时了。

      “章儿,你听到钟声没?”紫杀挺了肚子扶门而站,却借着雪地里的反光看见了尧小少湿漉漉的脸庞。

      “纪紊?唉,不该拉着你陪我们三个男人喝酒的,你先去歇吧。”尧小少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把绢布往怀里一揣,那只大鸟咕咕叫着跳到栏杆上去。

      “赤过?”紫杀听他叫自己纪紊心中有些难过,但她更确认的却是这一件事。

      尧小少呵呵干笑两声,“你什么都知道!”一甩袖,把那个金属小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正想俯声去捡,却看紫杀艰难地侧着身子弯腰去捡了。一丝轻巧的话语飘进他的耳朵:“那是自然,除了他还有谁记挂你,除了他你还能为谁哭……”

      紫杀把那小筒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对尧小少说道:“这是只哨子,唤那只鸟的吧?”说着就含在嘴里给吹响了。那大鸟刚啄完翅膀,便呼啦一下窜到紫杀面前,在空中扑腾了片刻,却往尧小少的肩上停去。

      “这鸟真有意思,还认主,也不知赤过驯了它多久?”紫杀咯咯一笑,把哨子倒过来,从中抖出一条细银链子,挂到尧小少的脖子上。那哨子带着银链晃了晃,就贴在尧小少的衣物上了,精致小巧,煞是好看。“我撑不住了,好困……章儿,你也去歇吧。”说着就径自走开。

      尧小少躺上床后,辗转了良久,最后把那哨子贴到胸口放了,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夜除夕·心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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