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受魂予》紫微七杀

11、不背孝经(改)

　　北纲的院子是柳园，因为园中的绿柳成荫得名。

　　柳园是尧府中景致最美的一处，十分有江南园林的特色。进园有太湖石为屏，生得皱、漏、瘦、透。入门是一条抄手游廊，廊壁上是各色的石栏窗花，七七四十九个，个个不同。游廊过园中厢房直抵正房，是柳园的正花厅——从花厅绕堂而过穿过一个小小的天井便是北纲的卧房，花厅的左右耳房分别是一个书房和茶室。

　　若光说这个，柳园的确无奇，若说大小，是远远比不上尧钧的凤萧园的。但是柳园独特之处就在那于位于园中央的映波湖。

　　湖畔蒲柳成荫，叠石成障，更有假山作桥，连贯湖心。假山的入口在太湖石的左手边，稍走几步就能看见。桥道九曲回肠，天顶留有孔隙，可透日光，从洞中钻出，步石阶而上，见湖心亭，恍如别有洞天。湖心亭重檐六角，桂栋兰雕，可容纳七八人；亭旁一株歪脖柳，因亭子挡住了它原本的去路，不得不倚枝斜生，北纲犹其偏爱它。从湖心亭下去，则又是以假山为道的石桥，需潜入石洞中前行，出口就是花厅前的空地。

　　这园子本来应是给府中的女眷居住，不过府中地位最高的女眷大娘已经不在了，这园子就分给了北纲。

　　白狼驮着尧小少一颠一颠地往抄手游廊径直跑了过去，它倒是熟门熟路，把个在后头追着的多官累得半死。

　　“北纲，北纲！”远远地尧小少就喊起来，他老早就看见花厅前的青砖地上一个窄袖束腰的身影自半空腾跃落地，一剑长虹。

　　在听到尧小少的叫声后，那人在地上稳稳地定了半晌，叹了口气，在回转身子的空隙里把剑收入剑鞘。

　　“章儿你不是应该还睡着么？”

　　此时尧小少已经骑着白狼来到了北纲面前。“因为我想看你耍剑。”

　　“哦？你叫白狼带你来？”

　　“对啊——嗯，多官在后头跟着呢。”尧小少在白狼背上抽筋，兴奋地拿两只脚去勾白狼的肚子，却不曾想扯掉了白狼腹部的毛。

　　白狼的骚动了，直立着后肢，把大半个身子抬起来，想把背上的人颠下去。北纲一把接住了向自己扑来的白狼。

　　“啊”的一声尖厉叫喊，尧小少抓住白狼脖子的手就松开了，整个人被白狼甩得老远。

　　多官从后头赶上来，却还是差了一步，尧小少已经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等多官赶到要去扶尧小少时，尧小少的胳膊挥得跟条鱼尾一样，啪啪啪。

　　“走开！走开啊！”

　　多官被他打得狠了，手足无措的看向北纲。

　　“章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骑着白狼乱跑！”北纲皱了皱眉，却不去扶他，只是把白狼的前爪往下一抛。白狼夹着尾巴窜到尧小少身边，呜呜哀号几声，拿鼻子去拱他。

　　尧小少不甘愿地抖了抖肩，命令道:“多官，把它赶走！”

　　“少爷……这……”多官还在犹豫，被突然间的一声猛喝“快赶走啊！”吓了一跳，他不敢去看尧小少的眼睛，只好转向北纲，再一次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

　　北纲示意他先带着白狼下去，然后自己蹲在地上要去抱尧小少，却也碰了个钉子。

　　“不要你抱！”

　　北纲好笑，“真的不要？”

　　“不要！哼，谁稀罕！”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尧小少咬了牙从地上摸了颗石子向北纲扔过去。

　　北纲作势要走，就听得刚才还在发狠的尧小少没了动静。他立住，细细听了一会，才发现那孩子在呜咽。

　　如果说之前是摔着了给痛得流泪的，那么这次泣不成声的呜咽就是由心而发。

　　尧小少的心，没成熟，但知道什么是痛了。

　　北纲折回去，没头没脑地把尧小少抱起来，嘴里喃喃“都是我的错……白狼的错……多官的错……章儿很乖很乖，没错……”

　　当然，白狼没有被赶走，尧小少的脾气大，可去的也快。但日后，尧小少再也没骑过白狼。不单是白狼，像驴啊马啊他都没骑过。

　　尧小少连射艺课都推掉不上了。

　　北纲哄着抱着尧小少，过了很久多官才敢进来。北纲看了看怀里睡得迷糊的尧小少，对多官嘱咐道： “多官，你去徐妈那里看看，要是早点好了，就把章儿的也一起送到我这里来吧。”

　　多官跑得飞快，但心里算是安下来了。尧小少，只有北纲摆得定他。

　　怀中人一动，尧小少迷糊着的眼睛睁开来，北纲就问他：“屁股疼吗？”

　　尧小少点头。

　　“哥给你揉揉。”

　　“不要。越揉越痛。”尧小少清醒了，一把圈住北纲的脖子，“咦……北纲你身上有汗臭。”

　　“死小孩，找打是不是？”说着就扬起巴掌要揍他屁股。

　　“哇……不要！”尧小少说着就伸手去捂屁股，全然忘了刚才摔得狠，稍稍一碰就疼，于是一阵龇牙咧嘴。

　　“好了好了，死小孩。我不打你了。”

　　“真的？”

　　“真的。”

　　“你骗我把手拿开然后就打了。”

　　“没骗你。”

　　“我不信。”

　　北纲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打断我练剑了？”北纲话题一转，声音一沉。尧小少乖乖闭了嘴，把手挪开，再次搂到他脖子上去。

　　“怎么不睡了？起得这么早会困的吧。”

　　“嗯……困……”尧小少才说两个字就打了两个哈欠，平均一个哈欠一个字。

　　“那到耳房的竹躺椅上再睡会儿吧。”

　　“不要，我要到湖心亭里去睡。”

　　“会着凉的。”

　　“……”尧小少刚要开口，看北纲脸一沉，就张了又闭，“那我睡了，你干什么呢？”

　　“我看会儿《孙子》。”

　　“先生不是会考《左传》么？”

　　“哦，你个还在念《孝经》的娃娃也知道《左传》？”

　　“你总是提，就记下了。”

　　“《左传》难不到我，只是想看一看兵法方面的书。小心你啊，爹寿辰的时候要你背《孝经》。”

　　尧钧的寿辰快近了，尧小少当真怕他爹要他背《孝经》，那种索然无味的东西尧小少不喜欢，自然也背不下去。

　　“非得念《孝经》吗？”

　　“对，每个人都要念……”

　　那天的早饭尧小少吃的很无味。后来，他就去缠他爹，央求他爹不要在大寿的时候让他背《孝经》。

　　他爹笑笑：“谁说要你背《孝经》了？”

　　“北纲。”

　　“傻小子，你哥逗你玩呢。爹不要你背孝经，那天府里人多杂乱，爹只要你不要乱跑，乖乖的就好。”

　　结果寿辰那天尧小少没听他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