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派之丝丝心动》涂山希未

2、逃之夭夭

　　许婚之仪甫一礼毕，凌二爷便命侍女碧玉引凌小姐先行离开，至书房静候，随即带林家父子重返礼宴大堂继续招待众宾客。
　　待到酒消人醉时，林千木才得闲下来，好好望一眼这方才的行礼之所。他举目凝视那“如心”二字，直到神情恍惚，良久之后缓过神来，心想大约是自己酒喝多了，有些头晕罢了。
　　只是，胸口闷意顿生。
　　这种感觉就如同原本立在心头的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正一点点塌陷，瓦解，然后落空。
　　穿过如心阁，林千木来到后堂，他那待婚妻子的书房。前堂的宴席尚未完全结束，他便被长辈们要求先行离席，与凌小姐进行交心之会。
　　父亲为了报恩，终究还是，屈尊了。他想。
　　檀木镂刻兽纹，精致却上了年岁的门框边沿，流金被磨平。
　　林千木轻轻推门而未入，在门栏处望着端坐在凤榻上的凌家小姐，微微一笑。
　　本以为这凌家的小丫头早已等得不耐烦，却不想竟如此守得规矩。
　　他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方才许婚仪上只是蒙着面纱，怎么此刻居然连纱罩都戴上了，难不成是想将洞房婚仪也在她自家提前演练一番？
　　这，还是他林千木认识的那个凌丝羽吗？他思忖着。
　　要知道，这丫头前些日子还一直吆喝着，说什么绝不能在还未闯荡过江湖之前，就把自己从少女变成“深闺妇人”，也绝不能在还未懂得什么是“轰轰烈烈的爱”以前，就把自己给嫁出去，而且还是嫁给一个大自己十三岁的老男人。
　　她说得，倒是在理。
　　自己不就曾……
　　只是，自己真的老吗？好，就算年龄确实比她大了一轮，可是自己怎样也是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哪一点会输给京中的青年才俊？被她这么一说一闹，反倒成了自己配不上她、硬要强迫她似的。
　　林千木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萌生一个念头，嘴角不由上扬。他大方地迈步进屋，拉开桌椅，举起茶盏，喝起了香气浓郁的百花酿。
　　一杯接着一杯，转眼间馨香洋溢整个书房。
　　可是，纱罩下的女子却似山间挺立的顽石岿然不动，仿佛丝毫没有受这暗香浮动的诱惑。
　　倒是低估了她的定力。
　　一杯醇郁的花茶，顷刻间飞至美人鼻下。
　　遗憾的是，飞酿并不能惊动睡美人。
　　真是睡着了？坐着也能困成这样？
　　林千木感到方才运出的浮茶之力渐衰，便走向前去，伸手端起美人红罩前的花茶，一饮而尽，晃了晃杯盏，却仍不见眼前人有所动静。
　　莫不是这丫头本要做些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被她叔父发现了，所以被点了穴位，绑了来此与自己相会？
　　正当林千木准备掀起女子的纱罩之时，余光里却瞥见这美人腕间，竟少了那串幽兰珠。
　　不好！林千木心惊，大喝一声，“你是谁？”
　　那人依旧纹丝不动。
　　林千木伸手，隔空解了眼前女子的穴。
　　“姑爷，姑爷，快去找小姐，小姐她，离家出走了……”一个惶急的声音从纱罩下传出。
　　“......”
　　虔心堂里，“正大光明”四字金框高悬。
　　匾额下坐着的凌家家主满腹怒气，欲发未发。
　　眼见这天将明未明，派出去寻找凌丝羽的下人们一批又一批前来汇报，都是未能寻得一丝踪迹。
　　那凌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碧玉更是吓得浑身不停地颤抖。
　　“将军，贤侄，都怪我，是我管教无方啊！我那侄女她，她平日里也算乖巧，不成想今日之事却如此，如此不识大体，实在太过顽劣，待我寻她回来，定携她登门谢罪，听凭林家家法处置。”凌天佑起身，向林氏父子道歉。
　　“二弟言重了，这是在家里，唤我‘大哥’即是。”林俊卿连忙回礼。
　　“是，是是。真是给大哥平添了这等麻烦事。”凌天佑退回他起身的位置，看了一眼林千木，感觉他倒是没有生气，仍然笔直地站在他父亲身后，于是便稍微宽了心。
　　“二弟啊，依我看，丝羽这姑娘心性单纯，只是年幼无知、有些贪玩罢了，她既平素未出过远门，想必也不会跑得太远，让千木将她寻回便是。”林俊卿也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儿子。
　　林千木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凌叔父，丝羽定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不告而别。我即刻动身，前去寻她。不知叔父往日里有没有听丝羽提起过她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或者有什么是她喜欢做的但是必须出远门才能办到，亦或是，想见什么人？”
　　“这，这，往常她在家中，习文习武，鲜少出门。不过，她好像甚是仰慕江湖中人。欸，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当初我毕竟身在武林多年，自丝羽娘亲闭关之后，我将丝羽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少不了给她讲些江湖故事，没想到，她竟都听进去了，而且愈发痴迷。这三五年间，更是将武林新晋少侠的故事，尽心搜罗，她还有间储宝小阁，专放她收藏的江湖画册、侠士名集，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凌天佑有些汗颜，说着说着愈发感到惭愧。
　　“那，丝羽所仰慕的对象是？”林千木大概知道凌丝羽的心思了，于是开口问道。
　　“这——”凌天佑尴尬极了。
　　“小姐最喜欢前些年归隐山林的杨千帆杨大侠！”碧玉激动地说，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戴罪之身”。
　　林将军听闻，口中刚入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
　　林千木更是不由得空咳一阵。
　　“大哥，贤侄，你们没事吧？”凌天佑看到两人反应，觉得是不是婢女回答得唐突了，又或者这个答案让林氏父子感到不爽？
　　林俊卿咽了口吐沫，幽幽道：“嗯...... 丝羽，真的好眼光。”
　　“......”林千木甚至无语，硬着头皮提道：“叔父，要不我们移步到丝羽储物之地，看看她平日里的喜好，好叫我有个更明确的查找方向？”
　　凌天佑闻言，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是自己平日里都几乎不进凌丝羽那一亩三分地，不晓得有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他抬眼，询问似的看向碧玉。碧玉看明白了老爷的意思，下意识点了点头。于是凌天佑就放心多了，回首道：“贤侄所言有理，那我们便过去看看吧。”他起身，着碧玉为林氏父子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