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94、柯瑞文

　　陪着空白来到圣城，目送着她的生命彻底枯竭，这是柯瑞文作为神的仆人对于非神者唯一的仁慈，能让他付出爱的对象，只有神明。
　　天使们列队站在圣者会最高白塔内最宽阔的圣音堂内，六圣的虚影悬浮在巨大的密晶天窗前，遮盖了本应透窗而过的阳光，那炫目的、令人眼睛灼疼的阳光。
　　柯瑞文低着头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圣者们提到他的时候仅仅是一带而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说完，可是天使们似乎也不配被多提几句，它们连名字都没有了，毕竟自从进入超越之城，天使们渐渐僵硬如同一具尸骸，它们已经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了。
　　六圣的宏音在白塔内回响，一圈又一圈回荡着，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涤荡干净，让人头晕目眩、忘乎所以，天使们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高昂着头颅，慢慢地奉献了自我。
　　柯瑞文不由得想要感谢那个令人生厌的血族，在他伪名梅多拉，哦，这也不算得伪名，他炫耀式地教给朵魔力的使用方法时，柯瑞文福至心灵，聆听到了神明对他的低语，他明悟了魔力的本质，跳脱出了血族和“圣者”的欺瞒，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谛。
　　在圣者们用声音蛊惑被囚禁在天使躯壳内灵魂时，柯瑞文听出满满地弦外之音，在生命和灵魂渐渐崩溃瓦解的绚丽魔法光辉中，柯瑞文迷眩恍惚，仿佛再次听见神明垂音。
　　神明耳边呢喃，柯瑞文已经听不见六圣的声音，神明的语言古老而荒芜，细碎又模糊，意味难明，但令人神往。
　　柯瑞文抬起头，仰视着六圣的光辉，仿佛瞥见一隅闪光，那里有神明闪现。也许在这里，柯瑞文可以找到自己的神明。
　　圣安从自己派到下面的侍者赫特里托那里了解到柯瑞文的信息，认为他是个有潜质的人，决心将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侍者，用以制衡莱斯特家族，或者等到现在的天使彻底耗竭时让柯瑞文顶上。
　　柯瑞文在圣安手下，以及其迅猛的速度不断成长，很快，他就超越了圣安原本所有的侍者，圣安甚至有些不忍心了，这样聪慧又虔诚，实力强大又姿态极低的人，让圣安都不由得想要再培养他一下，让他成为圣者会里最独一无二的侍者，一个可以超越莱斯特家族继承人，傲世整个圣者会的最好用的工具。
　　唯独一点，让圣安内心始终不安，柯瑞文办事过于尽善尽美，从来不奢求什么，他始终用无比的虔诚告诉圣安，他所做的都是为了神明，为神明赐下福音，为神明甘为奴仆。
　　是的，圣安想到柯瑞文这么说时眼睛里的狂热甚至会有些害怕，他看起来真的愿意为了神明舍弃一切，愿意为了神明摧毁一切，柯瑞文与其他所有的侍者不同，其他侍者为了圣安而服务，他们的神明就是他圣·安赛斯。但柯瑞文不同，他坚信的神明是七圣曾经攻破神乡也不曾见到的，传言中高居天之国的神明，那个诺瑞斯所有人民都知道的，已经死去的神明。从来没有人向柯瑞文澄清过这一点，圣安也是，他乐此不疲地利用柯瑞文的这种虔诚，以神明的名义奴役柯瑞文。
　　直到，他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
　　柯瑞文自从见到六圣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他们并非自己所苦苦追求的神明，但是他依旧对圣者会不离不弃，神明的赐福让他知道这里有神明的踪迹，他在这里花费了二十年时间，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圣者，莱斯特家族的家主也在他面前臣服，柯瑞文曾经用神明仆从的轻蔑看着莱斯特家主还有他的孩子们，这些无论如何都要拼尽全力，抵死抗拒神明却与诅咒为伍的人类，让他觉得可笑。作为被神明赐福的人，他轻而易举地获得的力量，他所站立的地方，是这些人积累数千年、用生命不断堆积铺填也攀不上的高台，因为他在神明的脚下，而他们只是平凡的人类。
　　阿，嗯……，阿瑞斯，似乎是叫这么个名字，他曾经用怨恨又仇视的目光看着柯瑞文，在他必须沉睡之前，他曾经用与柯瑞文完全不同的傲慢向柯瑞文投向蔑视的目光，这是多么可笑。时至今日，柯瑞文想起他的目光依旧会不由得抿唇轻笑，神明告诉他，该给予这种人——救赎。
　　柯瑞文至今难以忘记另一个可笑的人，那就是圣安，圣安自以为是地利用着自己对神明的爱，以为他可以骗过自己冒充他敬爱的神明，殊不知，圣安所有的言行都逗得自己直想哈哈大笑。
　　圣安的每一个决定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柯瑞文影响着，他自以为是地以为柯瑞文好用，而柯瑞文恰恰也这么觉得。在柯瑞文作为首席侍者的十年时光里，圣安只需要躺在那个光芒昏沉的诺瑞斯水晶中无所事事，抱着他引以为傲却不敢释放的力量，苦苦支撑着想要永恒，而柯瑞文在外面以圣安的名义为所欲为，柯瑞文只需要让圣安听到他想听的话就可以了。
　　利用圣安，柯瑞文不断扩充着自己，他的实力越发强大，他对神明的敬爱越发纯粹，他无时无刻不在向着神明前进，他每分每秒都在等着神明再赐福音，他在这里苦苦等待了二十年。
　　在这个以渎神起家，以毁灭神乡为战果的罪恶之人组成的“圣者”会中，柯瑞文饱受煎熬，这里的人都被蒙骗，认为神明已经死去，他们都丧失了对神明的虔诚，在这座天空之城中以令人作呕的行尸走肉般的姿态苟且偷生，他们无斗志，无理想，无敬仰，他们只知道活着，只知道过着这些平平无奇的没有信仰的生活。
　　不！这是错误的，他知道，神明一直存在着，在他尚为孩童却听到神明福音的时候，他就坚信，神明一定还存在，他就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人类，而他，正是这无数人类中被挑选的，最为独特的一个，他是神明的仆人，他匍匐在神明脚下，为神明服务，赐众生救赎！
　　神明，他的神明！柯瑞文终究还是等来了神明的再次赐福，他又一次听到了神明的指引，他要前往中央神山，去往沟通人类与天之国的唯一通途，他知道，这是神明愿意在召唤他，神明也同他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这个最虔诚的神明的仆人，神明的侍者了！
　　不过，在那之前，柯瑞文要给予“圣”安一些惩罚，神明愿意救赎世人，世人应当感恩，但是对于安赛斯之流亵渎、诽谤神明，甚至假代、僭越之流，神明也会毫不留情地予以制裁，罪，是当消灭的。
　　柯瑞文的魔法是土属性，他可以轻易地改变大地的样子，或高山耸起，或深海突现。水晶由魔素构成，越致密越强大，作为魔法水晶中的佼佼者，诺瑞斯水晶拥有近乎完美的形态，想要破坏诺瑞斯水晶，就要改变魔素的构成，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但是对神明指导下的柯瑞文而言，这也不过花了数年时光而已。
　　但是一想到这一思路或许得归功于一个血族，柯瑞文就不由得恶心。
　　诺瑞斯水晶中蕴含的魔力在柯瑞文的魔力引导下渐渐解构成为魔素，魔素波动，肆意流窜，融入柯瑞文的魔力中成为惩罚的利剑，捅刺着安赛斯腐朽脆弱的躯体。
　　柯瑞文就站在诺瑞斯水晶前，上一秒他还低着头，而这一刻，他就已经冷笑着鄙视安赛斯：“喂，你那依靠着空白还有通过空白攫取的他人的生命力苟延残喘的身体，能经受这样程度的痛苦吗？如果，你连这点程度都承受不了的话，那还做什么‘圣者’！肮脏的骗子，渎神的罪孽！”
　　安赛斯向柯瑞文发出责问，问他为什么敢反抗他。
　　柯瑞文向他发出了最无情的嘲讽：“啊哈哈，你想杀了我的话，就从那水晶中走出来啊！神明庇佑下的我，就站在这里，你敢出来吗？”
　　安赛斯沉默不语，他不敢，柯瑞文成为他的侍者后一步步爬上来，就是为了今天吗？为了报复而接近他了解他。
　　“你不配！”安赛斯想要保全自己的面子。
　　这句话触怒了柯瑞文，诺瑞斯水晶被破坏地更加彻底，他说道：“你才是真的不配，居然想要取代我的神明统驭我，你有什么资格，冒充神明！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对话！我是神明的仆人，是神明之下唯一的天！神明赐予我救赎和惩罚的权利，而你，应当被贬下地狱！”
　　柯瑞文的魔法给予了诺瑞斯水晶不可修复的破坏，在柯瑞文走后，安赛斯悄无声息地更换了自己的诺瑞斯水晶，悄无声息地换了首席使者，而后渐渐地换掉了所有记得柯瑞文的侍者，他害怕提起柯瑞文，害怕有人记得柯瑞文，只是他自己始终忘不掉。
　　离开圣者会后，柯瑞文离开了超越之城，向着着诺瑞斯的中心，向着被恐怖的规则和隐秘的力量包围着的荒野和森林，向着连通天之国与人类居住的平凡之地的中央神山出发。
　　仰望着无论从哪个地方都能看到的高耸入云的中央神山，看着被云层遮盖的天之国的入口，柯瑞文曾一次又一次地目眩神迷，他仿佛看到了神明的光辉，就在眼前。
　　可是迈出无数虔诚的步伐，他却因未能带来神明的认可被拒绝在中央神山之外。
　　请无上的神明，原谅柯瑞文向着背离您的方向走去，这一次，柯瑞文要带着神明的肯定走进中央神山。
　　只是柯瑞文未曾想到，他多年前的预感成真，另一个他所认可的能成为神的仆人的人，已经走上了和他完全相反的道路。
　　“柯瑞文，神明，真的能带领精灵回归过去吗？”
　　柯瑞文看着越来越近的中央神山，笑着说道：“是啊，神明终究会带领我们迎来崭新的世界！过去的辉煌将被你我重铸，神明的荣光一定举世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