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89、死恶与亡灵之焱

　　打开书库，循着迂回的通道，罗德罗斯来到了朵常常坐在旁边的那扇窗户前，不出所料，朵正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书。
　　注意到罗德罗斯，朵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来找你治伤。”他沉而郁的声音，就像是风从巨大的空穴逃出后空穴的自语，带着空空如也的心寻求风的狂啸。
　　朵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愉快，朵知道，很快，很快，拉梅多就要出手了。
　　“这似乎是我们第一次这样正常地对话。”朵的眼睛蓝得透彻，让她显得格外清丽纯洁，“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承诺过要帮你治伤吧。”朵微笑起来，她略带邪恶与挑衅的笑衬托得她眉眼的纯洁更加耀目。
　　罗德罗斯走近，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
　　朵因为拉梅多而厌恶别人的接近，她本能地想要躲开罗德罗斯的手，可是罗德罗斯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罗德罗斯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等到他将手拿开，朵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两枚戒指。一枚是曾经她给罗德罗斯的戒指，一枚是她询问过的罗德罗斯带着的戒指，一枚深蓝，一枚墨绿。
　　朵长叹一口气，她说道：“你身上的力量也是这么令我不适的力量啊。当时我问你为什么突然戴个戒指，你没回答，原来是打算在这种时候恐吓我啊。”
　　罗德罗斯说道：“曾经，我离开了他们，因为我值钱，后来我永远离开了他们，因为－－”
　　“你把他们烧成了这样的东西。曾经我有个好朋友，他用了数年时间，自以为发明了能够燃烧魔力的火焰，可是对于你们这样的诺瑞斯人来说，这仅仅就是一句‘天赋’就可以涵盖的简单事情。你的火焰可以让一切燃烧，直到它们回归物质与力量最本源的状态，就像末日火山盛产的水晶一样，高纯度的本源离开灼热的温度之后迅速冷却成为晶体。”
　　“死恶与亡灵之焰。”
　　“与地狱同源的绚丽之火。”
　　“送给你了。”罗德罗斯捏住朵的指尖，似乎在欣赏它在朵手上所呈现的美丽。
　　“这算是治愈你的报酬？”朵收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后，避免再被罗德罗斯捉住。
　　罗德罗斯意识到了朵的不安，站了起来，他不置可否，注视着朵的眼睛，似乎在等一个承诺。
　　“好吧，我可以治好你，如果我能的话。”朵合上书，站起来，说，“带我去一个合适的治疗的地方。”
　　罗德罗斯转身就走，在他领着朵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他听到朵用很低的声音说：“居然和拉梅多一样喜欢送这种令人生厌的东西。”
　　罗德罗斯不知道朵说的拉梅多送的令人生厌的是什么，但是他从朵的语气猜到自己送的东西可能更令她不适。
　　朵看着手上深蓝几近于黑的戒指，想起来拉梅多捏碎的雾海。逃遁于宝石的灵魂与被火焰燃烧的灵魂，究竟哪个更为痛苦？
　　雾海碎裂的时候散发出香甜诱人的味道，但是戒指里凝固的哀嚎却让人头脑生疼。
　　朵突然明白了拉梅多身体里的诅咒究竟在怎么折磨着他，罗德罗斯过去几天受的折磨也不遑多让，朵将魔力注入了手上的戒指，光明魔力抹杀了戒指里被刻意留下的灵魂碎片，举起手来，这样，就只是一枚漂亮的戒指了。
　　罗德罗斯注意到了朵的这一行为，觉得就这样把这枚戒指送给她的确是个好的选择。
　　罗德罗斯想起来过去的一些片段。
　　阿瑞斯从他们手里买下了他，结束了他痛苦的生活，他带着朝圣般地敬畏迎着夕阳走向超越之城的方向，宽广的道路在眼前不断延伸。
　　他接受了莱斯特家族交付给他的重任，在阿瑞斯对战天空之角的时候，他违背规矩帮阿瑞斯挡了天空之角的垂死一击，在魔脏上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他记得天空之角巨大的头颅上最粗最长的角随着他一起跌落时，他看见群鸟飞过天空。
　　他身上的伤让他突然想起了他们，哦，那些人啊，他回到了自己故乡，看到他们依旧和过去一样令人生厌却不知悔改，他钟爱的墨绿色火焰衬着他的身影如同地狱走回来的恶鬼，明明他来自充满光明、启迪圣音的超越之城，他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穿墨绿色衣服，与他的火焰十分相配。
　　很快就到了他的房间，他的回忆不得不停止了。
　　罗德罗斯请朵进了房间，他给朵倒了一杯茶，让朵坐在沙发上。
　　“因为什么受伤？”朵接过茶杯的时候问。
　　“天空之角。”罗德罗斯的回答听不出多余的感情，他不悲不喜，在说一件已经老去的毫无意义的事。
　　“哦。”朵想起来阿瑞斯身上的天空之角的尖刺做成的衣物。
　　“为什么今天突然想要治好？明明之前完全不提相关的事。”
　　“需要。”
　　简洁明了的回答。
　　“要是我不答应，你真的会把我烧掉？”朵带着些许好奇看向他，却不等罗德罗斯回答就又说，“你不能，拉梅多的火焰就是可以燃烧魔力的火焰，无论他在哪里，埋下火焰种子的地方，他都可以控制火焰的燃烧，即便是死恶与亡灵之焰依旧是一种魔力而已，血族的天赋可是真正的不讲道理的规则一样的力量。”
　　罗德罗斯听明白了，朵身上埋着拉梅多的火焰种子，她想要帮他，仅仅是出于自愿，他不接受罗德罗斯的威胁。
　　罗德罗斯突然想试试拉梅多与他孰强孰弱，但是他们之间的比试不应该以伤害朵为代价。罗德罗斯停止了他危险的想法。
　　“天空之角，我没接触过这种魔兽，它造成的伤害我无法估计，如果你希望我治疗你，请你控制好你的火焰，容许我放一缕魔力进入你体内。”朵说。
　　罗德罗斯径直伸出手，朵释放出一缕魔力，从罗德罗斯指尖蔓入。
　　轻盈的魔力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仿佛清晨的初阳照透他的身体，温暖不断蔓延，满溢而出，朵的魔力来到了他的魔脏，魔脏熊熊燃烧着的墨绿色火焰迅速窜出，将朵的魔力扑杀。
　　朵摇了摇头，说：“全部散成魔素了，构成□□的生命之力，被火焰不断侵蚀，伤口只会越来越大……”朵突然沉思起来，她的手比划着什么，在空中形成一个个图案和符号。
　　“或许，可行。”过了很久，朵才结束了思考，她看到罗德罗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外面已经完全黑了，朵跳了起来，说道：“啊，抱歉，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或者过两天再来。”说完，朵就离开了。
　　在如此沉闷的时光中独自品味是罗德罗斯最擅长的事，只是今天他推掉了一切公务，只是今天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陷入思考的人。
　　罗德罗斯看向外面幽深的黑夜，女仆在两个小时之前就进来点亮房间内的照明水晶，比特水晶如同饱满月色般寂寞又清澈的光辉像极了拉梅多的头发。朵为什么匆忙地回去了？因为天黑了？还是因为拉梅多？
　　朵抱着从书库带出来的书往自己地房间走，她步伐很快，她感觉自己只走了几步就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到房间，她定了定神，将书放到书桌上之后又走到了房门前，她看向光芒昏暗的楼道，这才发现罗德罗斯的房间距离她和拉梅多的客房相当近。
　　她再次走进房间，门边站立的女仆帮她将门再次关上。
　　相比于每一处都被水晶的光辉笼罩如同明昼的血族宫殿，莱斯特宅邸内光暗交替，处处显示出因身份和需求而造成差异，这样的情况反而更令朵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哦，对了，是个人类。
　　她依旧惊魂未定，她摊开纸张，魔法阵和符号随着她的绘制有条不紊地落在纸上，形成一片金光灿烂的纹路，魔素被搅动，形成了风暴，激动，暴烈，如同深海暗涌，于无法看见之处，摧枯拉朽。
　　罗德罗斯带着担心和焦急推开朵的房门时，他看到朵正笑着看向她，她面前是一张被光明魔法淹没的纸张，在魔素的撕扯下分崩离析，房间里寂静无声，因为光明魔法又平添了几分圣洁祥和。这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罗德罗斯走近，发现朵带回来的书名是《列不列特简史：光明的暴怒》，作者是两千年前相当有名的治愈者、魔法药剂学者和冒险家波特维奇·伦伯特。
　　朵笑着说：“如你所见，我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她抬起一只手捻起发出金色微光的纸张碎屑，金色被捻碎了，在下落的过程中与看不见的微尘一起消失在空气里，“死恶与亡灵之焰相当棘手，不过我想我很快会找到方法，我若是实在无能为力的话，就只好去打扰拉梅多了，他比我更擅长光明魔法。”
　　罗德罗斯直视着朵的眼睛，她似乎想告诉他们什么，血族，使用光明魔法的血族。罗德罗斯急忙出去，向女仆吩咐了些什么，就往阿瑞斯的书房去了。
　　朵长叹了口气，似乎掩饰过去了，她的手离开了桌面，桌面上被魔力灼出的深坑已经无法用魔力修补了，整座房子里的翡灵散溢出来的生命力围绕着这个深坑游走，在这里形成了空穴。
　　“只好换张一模一样的桌子了。”朵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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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死恶与亡灵之焱”这名字好没道理，但是又想不到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