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78、他们的目的地

　　“是啊，真巧，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跑出来。”凯瑞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也不算快，我找了一个晚上。”朵笑着说，而后她握住了拉梅多的手，暗中不断用力，似乎要将自己受到的疼痛全数返还回去。
　　“你们很喜欢聊天？”拉梅多对自己受到的疼痛不以为意，反而对着凯瑞斯使用了嘲讽的腔调。
　　碧翠丝对那一天拉梅多的攻击心有余悸，悄悄对凯瑞斯说他们应该先行离开，以防被精灵之主追上，凯瑞斯自然以碧翠丝为重，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碧翠丝朝一个方向跑去。
　　“你可以显出森林，我要再回去妖精那里。”拉梅多说完这句活，就离开了。
　　朵搓了搓被吸血的手，朝另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朵在南部森林外的一个小城住了五天，她的住宿费主要是依靠森林里捕获的巨兽支付的，小城对这种看起来像是冒险者或者游侠的人习以为常，没有怎么盘问朵的来历，这也省了许多编瞎话的麻烦。
　　第五天晚上，朵就退了房间离开了，因为拉梅多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在城外等她。
　　朵和拉梅多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感叹习惯的可怕。
　　就在朵和拉梅多一起往下一个目的地赶去的时候，圣者会收到了妖精族长的求助。
　　妖精所持有的的神圣之源被盗了！
　　第二天，阿瑞斯就获得了这个情报，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文件，听着手下回报消息，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容，他说道：“咎由自取。我想，很快，这个不希望为外人所知的将会动摇诺瑞斯根基的消息就会甚嚣尘上。”
　　手下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此时的阿瑞斯并没有搞明白这是谁准备的把戏。
　　神圣之源被盗，耶尔加德震惊不已，他一方面责备妖精是个不靠谱的盟友，一方面还要面对可丽特的问责以及□□特的抱怨，还有始埃诺喋喋不休地自我救赎，耶尔加德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他完全想不到是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偷盗神圣之源！
　　原本十片神圣之源支持着诺瑞斯永悬高空，在列不列特带走了一片，支持诺瑞斯的力量已经出现了倾斜，这么多年来，他试图通过希罗的人类夺回神圣之源，却始终没有找到它藏匿的地方，几十年前血族都城崩裂，他派下去的废物也没有找到神圣之源，反而还弄丢了光之天使。现在又丢了一片，力量越发倾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诺瑞斯将岌岌可危。
　　但是耶尔加德也并不完全相信妖精的话，只有列不列特这种天生的伪君子才能和这种欺诈一族“交心”，他很怀疑妖精监守自盗，或许他们已经想要离开无妄树想得疯了。
　　最要命的是，紧紧过了十几天的时间，神圣之源被盗之时开始在整个诺瑞斯流传，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开始有人来圣者会自告奋勇地要求追踪盗窃者，这个本不该出现在大众视线的消息广为流传，圣者会的威望顿时暴跌，而就在这时，阿瑞斯·莱斯特发布了对盗窃者的追杀悬赏，无数勇士为了诺瑞斯为了莱斯特许诺的财富和武器踏上了寻找盗窃贼的路途。
　　就在阿瑞斯全力对圣者会发动攻击的时候，来自精灵的使者找上了他。
　　坐在前往北方雪境必经之城的一个旅店里，朵和拉梅多听着众人对到窃贼的各种猜测，朵想起了自己得到的一枚种子，旧约之花生在神核之下。
　　朵想起了梅多拉家族府邸内永开不败的玫瑰，许下诺言的男人并没有培育出永不凋零的玫瑰，就像他无法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葆青春一样，但是在他们的孩子成为血族之后，他们的长子，也就是梅多拉亲王获得了一种名为“鲜红”的天赋，一切可以让生命生长的地方都会在他的力量下盛开永不衰败的玫瑰，人类的□□曾是这位亲王相当喜爱的温床。而拉梅多让这种天赋变得更加怪异，在洞察的辅助下，他能通过魔力的流动在魔力的根源种下自己的玫瑰，玫瑰花蕊如同丝线一般将他想要束缚的东西紧紧缠绕，直到里面的东西完全失去与外界的联系。
　　于是神圣之源被盗了。
　　在盛开的旧约花中，在晶莹剔透的纯白旧约中，妖精们居然没有发现玫瑰鲜红的颜色，妖精被自己身上绚丽的颜色迷惑，以至于他们之外的世界只剩下黑白。旧约摇曳，不断地重复着无数神之一族的誓言，而有一朵小小的带刺的玫瑰，在旧约的花与叶之下，用红色嘲讽着已经决裂的、染血的谎言。
　　朵喝着茶，对面是拉梅多，多亏凯瑞斯曾经的无心之言，现在朵可以告诉别人拉梅多是人类与圣精灵暗裔的混血，因此而省了相当多的麻烦。
　　他们要去的北方雪境，是雪精灵居住的地方，但是要去往北方雪境必须通过一个大大湖，当地人称那里是死亡之地，没有生命能够渡过大湖，为了能够顺利地到达北方雪境，他们必须得尽可能收集情报。当然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朵，拉梅多自诩永生不死，他自然毫无畏惧。
　　朵原本以为自己从精灵之森出去，就能摆脱拉梅多一段时间，但是没想到拉梅多动作更快，如果不是身上带着太多血液血腥味难以掩盖的话，对拉梅多而言朵其实也没什么用。
　　朵因为被凯瑞斯绑架，完全不知道拉梅多是怎么确定圣精灵一族没有神圣之源的，总而言之，他将目标锁定了北方雪境的雪精灵。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一个月，总算是准备妥当，当拉梅多和朵到达湖畔时，船长正在等着他们，船长告诉他们有两个人临时想要加入，而这两个人正是凯瑞斯和碧翠丝。
　　看到他们，拉梅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是朵却坚持认为他们能帮忙，于是凯瑞斯和碧翠丝加入了他们，变成了四人旅途。
　　船长将船卖给他们，先收了拉梅多的钱又收了凯瑞斯的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只剩下拉梅多因为不得不束手束脚而将绝大多数时间用在在房间里读书，在上船之前他买了相当多的书，看得朵都震惊不已。
　　朵有时候会嘲笑他，笑他之前混迹人群伪装得天衣无缝，现在却又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
　　碧翠丝性格开朗，很快就和朵相处愉悦，碧翠丝告诉朵她们前往北方雪境是为了找她的一个朋友，希望她的朋友能够帮他们说服精灵之主，让她和凯瑞斯能够自由地相爱生活，之后他们还会去西部火山寻找火精灵的帮助。
　　船行到湖泊中央的时候，碧翠丝看着水面怔怔出神，朵也朝水下看去，水下浮动着不断闪烁的光芒，正当朵想要看仔细地时候，碧翠丝却十分迅速地将朵拉了回来。
　　在湖面上氤氲不散的雾气中，朵看到碧翠丝眼里泪光闪烁。
　　她对朵说：“曾经这里是水精灵生活的地方，这片巨大的湖泊里栖息着爱好自由的水精灵，他们有时候会随着湖水到达空中，驾驭云朵去往世界各地，在某些地方放声歌唱，雨水就伴随着他们的歌声落下。可是后来随着环境的变化，湖泊渐渐变小，有一次，一只魔兽闯入了湖泊，它和水精灵争夺着湖泊的所有权，可是爱好自由性格温和的水精灵并不擅长争斗，尽管水精灵们守护着湖底的神物，却不愿意动用神物。最终水精灵请求人类帮忙，人类战胜了的魔兽，可是魔兽的血液和毒素却蔓延到了整个湖泊，湖水在一瞬间被污染，人类劝水精灵换个地方生活，而水精灵们却请求人类帮助他们净化湖水，人类非但没有做到，反而跳进湖水，想要在湖水被彻底污染前得到神物，最终人类和水精灵一起死在了湖泊了，谁都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要跳进去，有的人说他是为了抢夺神物，有的人说他是想要利用神物净化湖泊，而有的人却说他想利用神物带领水精灵离开，可是他们都死了，没有人知道答案。”
　　碧翠丝叹了口气，继续说：“不要往下看，水精灵们在死后全都化成了诅咒的灵魂，他们哭泣、他们胡言乱语、他们歇斯底里，他们只想要更多的生命陪着他们，守着这座已经死去的湖泊，和永远无法离开湖底的神物，众神遗留给精灵的诅咒正在一一实现。”
　　朵作为光明魔法的使用者，自然在接近湖泊的第一刻就发现了诅咒的力量，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诅咒的来历，也没有想过拉梅多这么寂静的原因——相似的诅咒彼此间会相互感应共鸣，也就说拉梅多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诅咒。朵看向船舱，她只能看到木板，但在木板上，她看到了自己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然而同时她又很快安下心来，拉梅多与诅咒为伍四百年，作为诅咒本身，他从来都是主人。
　　朵抓住船舷，问碧翠丝：“你说众神遗留给精灵的诅咒正在一一实现，那还有什么诅咒？”
　　碧翠丝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曾经圣精灵一族又一个很好的邻居，那就木精灵，我们一起生活在森林里，与圣精灵不同的是，木精灵只钟情一种树木，那种树的名字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就叫‘翡灵’，意思玉石之心，翡翠之色，草木之灵，这种树成年之后就不再变化，永远翠绿，散发着独特的芳香气味，树木枝干通透如同玉石，坚韧胜过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水晶，它们就像精灵一样拥有几乎无穷尽的生命，但是与精灵不一样的是，这种树木即使在倒下之后依旧会保持坚韧的生命力，不腐不烂，而精灵死后立马就会消散，如同烟尘。木精灵与翡灵共生，木精灵居住在翡灵之上，吃它们的果实和花蜜，同时也为它们阻挡来路不明的伐木人。直到有一天，一个无比强大的人类来到了森林，他为在他的房子寻找世界上最美丽最坚韧的材料，他看上了翡灵，木精灵坚决不同意，但是他们又无法战胜这个人类，精灵之主曾经劝说木精灵放弃那片森林，翡灵可以重新种植，而木精灵也可以食用其他树木的花果，可是木精灵坚决拒绝了，他们要么战死，要么在翡灵被砍伐尽之后绝食而亡。”
　　“精灵一族曾经向众神要求长生，后来又要求神物，之后又要求更多的东西，最后一次，精灵各族向众神要求了独一无二，于是众神给予了精灵各族独一无二的特质，圣精灵拥有了信仰，木精灵拥有了坚贞，水精灵拥有了自由……木精灵因为坚贞而执着于翡灵以致灭绝，水精灵因为追求自由而认为放弃湖泊就是放弃他们的自由变成诅咒，圣精灵因为信仰而囚禁着我逼迫我放弃爱情。”碧翠丝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她说道：“精灵之主告诉我我将是下一代精灵之母，我不应该太过任性，我们已经拥有独一无二的信仰，不应该再奢求更多，不应该再去追求爱情。精灵之主曾经说木精灵不懂变通，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圣精灵因为变通而接受了圣者会的出现，因为变通接受了诺瑞斯成为空中之城，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在我的事情上变通，他接受了那么多不合理的事情，却不能接受我背叛信仰，你觉得众生给予精灵的独一无二不正是众神的诅咒吗？”
　　“众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朵问。
　　碧翠丝回答：“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神明。如果他们真的存在的话，我希望他们收回精灵的独一无二。”
　　“我曾经信仰神明，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神明已经将我们抛弃了，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只有伪神，他们用安宁稳定的谎言欺骗我深陷黑暗泥沼之中，我才明白，我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地，而这个地方该由我自己决定，并将由我自己亲自抵达。即使神明在前，也不可阻挡。在我看来，众神给予精灵的独一无二并非诅咒，而将之变成诅咒的正是精灵自己，他们们将自己所具有的独一无二的特质当做一生的目的地，因此为之舍弃了生命，因为于他们而言，舍命可达，亦是美事。”朵说。
　　碧翠丝看着远处正在掌舵的凯瑞斯，说道：“他就是我此生的归途。”
　　仿佛感受到了碧翠丝浓情蜜意的眼神，凯瑞斯同样看了过来，旁若无人地用眼神传达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