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62、荣耀的末路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拉梅多自废墟之中弹起，他跃向圣殿中央仍旧安然无恙的那一颗宝石一样的心脏，身上的血水淋漓而下。
　　“覆灭吧，大地！为我倾倒！”古老的诅咒语言从他口中吐出。
　　朵再次执剑贯穿了他的头颅，尽管，在说完那一句话后，拉梅多已经完全死去。
　　拉梅多的尸体带着诛灭圣剑栽落在，掩盖了那一颗心脏。
　　“带着我对你的仇恨化为废土吧。”朵转身离开。拉梅多的尸体在她身后化为灰烬。
　　以那颗心脏为中心，大地寸寸崩裂，涅瓦大陆的许多地方开始同时爆发震荡，翻涌的血水带着难以分析的毒素迅速涌出，污染着河流和土壤。
　　“诅咒，诅咒！诅咒开始了，撤离这里！”维克高喊着，柯瑞文也下达了迅速撤退的命令。
　　很快圣殿那里就完全沉覆大地之下，乌托变成了彻底的废墟，被带着剧毒的血水浸泡。
　　血族似乎就此消失了，阳光之下，飞舞在这片大陆上失落的灵魂一起走向了神的故乡。
　　一个月之后，维克再次来看望朵，她依旧住在光明圣女府邸，因为尹杜尔不能离开那里。
　　或许尹杜尔是唯一剩下的血族了。
　　维克看着爱丽丝身边那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想。
　　“涅瓦已经完全沦陷了，我们尽可能撤离了涅瓦绝大多数的人类，部队已经全部撤了下来，现在我们都不能在那里停留太长时间。”维克对朵说。
　　“是吗？”朵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乌托已经几乎完全沉到地下了，你说的父之心被那些血水浸泡着，我们完全找不到，天使们探测不到它的存在。现在涅瓦的动植物都因为那种血水而异变了，变成了疯狂的怪物，人一旦感染就会变成神志不清嗜血混沌的怪物。”
　　“维克，我——”
　　维克以为朵终于要答应他的求婚了，一个月以来，他一直都在不断向朵言明他的真心，他对她的爱不会因为她的改变而有一分改变，朵的态度也一天天地改变着，维克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当他真正面对他梦想的场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脱口而出：“你没有获得天使的力量，没想到你已经那么强了，一击贯穿了永生妖魔的头颅，我知道那有多么艰难。我，是不是说多了，哈哈。”
　　“维克，我被拉梅多变成了泥无法理解的人了，我已经，已经不想再靠近人类了。”
　　维克站了起来，他无法相信朵的话，他语气焦急地说：“什么？爱丽丝，不，朵，你要离开？我不在乎你的改变，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可以照顾尹杜尔，也可以保护你们……”
　　为什么你要离开啊，为什么，在这一切都迎来终结的额时候。
　　“维克，我不想再靠近任何人了。”朵摇了摇头，她继续说，“维克，我很快就要走了，只是想和你道个别，只是道个别。”
　　朵转身坚决地离开了，带着她的“孩子”。
　　维克不知道爱丽丝是怎么离开的，但是她已经那么强大，她想要离开的话，圣者们也已经无法阻止了吧。
　　在朵离开之后，维克变得失魂落魄，面对教廷的嘉奖，他心不在焉的接下，本来他想的是用他的功绩为尹杜尔求得一分生存的余地，或者洗去朵奴隶的身份，可是她的离开，让维克的打算全部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像遗忘了朵一样，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们对与她有关的事全都缄口不言。
　　他们要怎么说，这样一个被当做光明圣女尊崇了十七年的人，她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她甚至击杀了永生妖魔，但是她生下了永生妖魔的孩子，她被贬为奴隶，她还悄然失踪，他们该怎样评价这样一个人，只有沉默，才能让他们的心安宁，只有当做从未有过，他们的良心才不会因左右摇摆而刺痛。
　　维克已经彻底丧失了对生活的兴趣，他光复了米尔斯家族的荣光，但是在这过程中，他送走了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伊瑞尔的死至今不明不白，再过几天就是圣者们带着死去的和活着的天使回归圣城觐见神明的送别仪式，柯瑞文也在其中，原本爱丽丝，不，是朵，还有尹杜尔也有可能在其中，蜜薇儿作为幸存的天使之一，她也要离去了。
　　维克参加了这个仪式，他看到蜜薇儿向他挥手，蜜薇儿哽咽着说：“别忘了我啊，还有伊瑞尔！”
　　在通往圣城的神圣之光中，蜜薇儿的泪也一起被带走。
　　只剩下维克了，维克托小队彻底分别了，他们之间隔着生与死，隔着天与地，隔着光明和黑暗，他们或许已经永无再见之日。
　　血族让他们聚在一起，为了抗争；血族也让他们分离，因为尘埃已经落定。
　　与血族的荣耀一起落幕的，是他们之间的羁绊。
　　明明那么深厚却轻易崩离，明明脆弱，却又那么坚韧，让人不忍分离。
　　米尔斯夫人为维克挑选了称心如意的结婚对象，维克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或许命运就是如此残酷，在他追随着某一个东西忘却其他的时候，其他的东西就被远远甩开，等到他蓦然回首，发现不是自己甩掉了他们，而是他们甩掉了自己。
　　他永远记得自己输给梅多拉的那个约定，因为他没有那种舍弃一切的勇气，所以他一无所获；他也永远记得决战之前朵还在抱着梅多拉的盒子，他知道自己的分量其实微不足道。
　　赌上米尔斯家族荣耀的赌约，他输了。
　　现在米尔斯家族的荣耀重回，代价是他彻底地失去了她。
　　维克结婚，生子，他教育自己的儿子只要做好一个伯爵就好了，他们米尔斯家族已经没有需要传承的东西了。
　　时光流转，维克渐渐老去，岁月和疾病终于追赶上了他，很多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过去的事情，那些故事，那些情感，一切都在烟火中变成过去的尘埃。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爷爷，我想听过去的故事！”特雷尔和雷伊围着他，尽管他们已经听了无数次维克托·米尔斯和维克·米尔斯的故事。
　　维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再一次讲起过去。
　　“特雷尔，雷伊，你们一定要找到真正正确的事去做。”
　　特雷尔笑着大声回答：“好的，爷爷！”
　　雷伊则是点了点头。
　　特雷尔是维克的孙子，他只有一个孙子，他对特雷尔格外宠爱，大家都宠爱他，特雷尔性格坚定又开朗，很像年轻时候的维克，而雷伊则是十几年前他出去打猎捡到的孩子，那个时候维克还不到五十岁，他还是喜欢运动，喜欢磨炼自己。他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了回来，取名雷伊，当做了自己的孙子，过了一年，一只苦于没有孩子的米尔斯夫人终于怀孕，生下特雷尔，他们都说雷伊是个福星，为米尔斯家族带来幸运。
　　维克也这么觉得，捡到这个孩子，并把他抚养长大，是维克后半生以来最骄傲的事之一，另一件值得骄傲的就是他由特雷尔和雷伊这样聪明的孙子。
　　雷伊格外聪慧，他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点就透，但是他也有一个缺点，他身体孱弱，而且没有魔力，因此雷伊总是很内敛，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书。
　　特雷尔不是这样，他几乎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他几乎全面复刻了维克托的传奇，魔力量超人的四象魔法，聪慧的大脑，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斗，武技、魔法全都运用自如，他总是会去打扰雷伊，带着雷伊一起动起来。
　　维克知道雷伊和特雷尔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他们之间的情感甚至比他们对父母的情感还要深厚，但是他们之间总是存在缝隙。
　　特雷尔才华出众，但是却不喜欢这样，他更想成为他父亲那样从事文书工作的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伯爵大人。虽然雷伊在文书工作方面才华过人，他的文字总是精巧而迷人，他知识渊博，思维敏捷，但是他的渴望却是成为枭雄，成为改变世界的那种人。
　　每次特雷尔向维克撒娇，让维克将故事，维克知道，真正想听的其实是雷伊。
　　维克希望，他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正确的事，正确的未来。
　　而不是让米尔斯家族的荣耀在他们手中消亡，直到走向末路，像哈切斯特那样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但是他相信未来，相信希望，相信这一对没有血缘的兄弟会相互扶持直到最后。
　　维克曾经睡着的心因为两个孩子而苏醒。
　　其实现在的希罗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贵族家族几经沉浮，在这四十多年里换了一批又一批，曾经辉煌的大家族有几个因为家族内继承人的战死或者“畏战投敌”等各种名头被逼至绝境。
　　由于上一次全面的胜利，圣者和天使们全部归去，圣城看起来已经将他们遗忘了，再也没有来自天空的神圣之音，教廷日渐衰落，教皇再也无法拥有以前那种独掌一切的无上权利了。
　　但是米尔斯家族依旧挺立，因为维克的强大，也因为现任米尔斯家主的油滑处事，维克的孩子顺应他的教育成为了一个出色的伯爵。
　　或许他们都应该满足了，涅瓦因为全面的污染已经被完全封印，血族也已经完全消失，除了她带走的那个孩子。
　　这个世界完全属于人类了，人们应该满足了吧。
　　但是人类真的愿意止步于此吗？
　　米尔斯伯爵这两天格外匆忙，他早出晚归，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信件和文书，他身边的几个官员来来去去，步履匆匆，维克很想叫住他的儿子，想问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米尔斯伯爵没有注意到楼梯转角处的维克，他捏着几张纸，面色阴沉地匆匆离去。
　　“算了，下次吧。”维克对自己说。
　　在出海旅游的船上，坐着一个圣洁美丽的女人，不少男性都向她投去目光，她身边没有人，或许她是一个人来旅游的，是因为孤独吗？还是来散心？或者她想结识一个完美的伴侣。
　　她拥有黄金一样闪耀的卷曲长发，以及大海般蔚蓝、天空班清澈的双眼，海鸟在她眼里翩然起落，潮汐在她眼里渐渐远去，她是如此美丽。
　　她说，她叫，朵。一个音节，一个无意义的音节，这就是她的名字。
　　她眺望着天空与大海的分界线，想起了自己离开希罗的那一天。
　　清晨，她向维克说了道别，然后将维克丢在那里带着尹杜尔悄然离去。
　　教廷很快就发现了她的逃走，教皇和圣者都来追捕她，她本来是应该被带往圣城的，但是她不想去，那个没有神明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去的理由呢？而且她还有没有完成的事，属于她自己的胜利时刻。
　　面对三位圣者，她奋力抵抗，还要保护尹杜尔，虽说没有保护的必要，尹杜尔的自愈能力甚至快于她的治愈魔法。她赢得很惨烈，几乎濒死，但是她终究还是逃走了，留下丢失光之天使又丢失尹杜尔和朵的狂躁不已地圣者们。
　　她带着尹杜尔来到了深山里，夺走了一个魔兽的巢穴。
　　天边，日暮沉沉，她坐在悬崖边，看着下面茂密的丛林，夕阳的辉照映在她的瞳孔里，就像现在这样，暖橘色的光线穿过茂密的枝叶，斑斑驳驳在杂草里投下光斑和暗影。
　　她站了起来，抓过一旁的尹杜尔，她掏出了匕首，紧紧握住，指着尹杜尔的胸膛，神色疲惫又疯狂。
　　天边的夕阳将他们切割成一明一暗的两部分，刀锋的一面在暖橘色中闪耀，另一半淹没在阴影里。
　　“来，让我看看吧，看看你的心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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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写完了，第二卷还差那么一点，我先写个番外吧（不是偷懒，绝对不是）那个，毕竟第二卷开新地图，新种族，新人物……嗯，存在一定的困难。
番外，先上一半，另一半写完就发。
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