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附录批注里》黑色烟草

36、都是我挑选的

　　程奕清计划着晚上回去烤个羊排。自从隔离之后，她的食欲并不好，可她想要在百川的世界里挣得一些存在感——如果不能陪他逛街或者参加朋友聚会，那么陪他在家里吃饭便是她现在可以想到的最舒适轻松的相处方式。
　　她准备好食材，便问百川几点到家，结果得到的回复却是：今晚要加班，我在食堂吃饭了。
　　她又将羊排放回冰箱，随手拿了一份拉面准备自己下了吃，可犹豫了几秒也放回去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饿。于是坐回沙发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汪晓蓉今晚也在公司加班，她九点半的时候还在回复程奕清的邮件，并将阶段性工作成果发给她审阅。程奕清一边浏览汪晓蓉的邮件，一边心想：不用说，他们晚上一定又是坐一起吃饭了吧？汪晓蓉如此勤奋她是很高兴的，但她明明没有要求这个计划书必须今晚完成，也没要求汪晓蓉加班。
　　她合上电脑，走到阳台抽烟，她反复安慰自己：百川既然之前没有选择汪晓蓉，现在也不会选她，小女生有小女生的优势，但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算了，洗洗睡吧！——她从林芳年那里拿了一瓶褪黑素，听说这个东西可以使人安睡，她便吃了三颗，然后去洗澡。
　　这一夜，程奕清的确是睡着了，但却睡得十分痛苦。她克服了前半段心跳加速及胸口闷堵，也克服了头昏脑涨和思绪纷扰，不知在几时几刻才进入了浅梦。她梦见自己去参加一个同事的婚礼，这个新娘的脸一会儿是汪晓蓉，一会儿是陈百川的前女友，一会儿又是陆廉时的老婆，“她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儿——
　　“是吗？他竟然会做饭？！不会是为你学的厨艺吧！”
　　“他真的很体贴，知道我爱在家里光着脚，特意买了地毯铺在地上，他说这样我坐在地上玩游戏都不会觉得凉！”
　　“家里的装修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来的……”
　　“他有时候也很烦，总是不让我吃凉的东西，说这样对身体不好，到时候生理期肚子又会痛！”
　　“哎哎哎，他那方面怎么样啊？嘿嘿嘿……”
　　“哎呀你们好八卦！就还不错啦！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啊~~真的是完美啊~~为什么这样的男人竟然要结婚了！”
　　程奕清心里想，我是被隔离了太久了吗？我记得这个同事是单身的呀，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一回头，她看见陈百川穿着新郎服走了过来，他牵起汪晓蓉的手，脸上漾着笑意，他轻轻地亲吻她，周边的女生都好似看偶像剧一般发出神往地尖叫。而汪晓蓉则朝她投来挑衅的目光，似乎在说：程经理，谢谢你把我调回来，陈百川一直都是爱我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百川，试图从他那里听到解释，可是陈百川却回避了她的眼神，那样冷漠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不，她见过，那张脸突然就变成了陆廉时。
　　她收敛了一切情绪：伤心，失望，不甘，愤怒，走上前去对汪晓蓉昂起了下巴，冷冷地说：新家的餐桌椅好用吗？那是我挑选的。冰箱洗衣机好用吗？也是我挑选的。沙发和床舒服吗？还是我挑选的。男人也很好用是吗？对，也是我用过的！
　　恭喜你，终于拾到了我不要的东西！
　　接着她又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钥匙扣，挂在陈百川的身后，跟着他去参加了音乐节，那里全是年轻人。陈百川的朋友们都在那儿，他走上前，他的朋友们惊讶地问他：“为什么带着这样怪异的钥匙扣？”他低头看了眼程奕清，瞪着她，小声说：“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就把你扔掉！”
　　程奕清哀求他说：“我只是没地方去了，我不会出声，不会妨碍你，我只想跟着你，去你去过的地方，看你看过的风景。”
　　陈百川冷冷地说：“可是我不需要你了。”随后，他便将她丢在垃圾桶里，她躺在那儿，远远地看着他在一群人里对着舞台上的歌者欢呼雀跃，他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畅怀，周围的人那么年轻，那么热情洋溢。
　　她感到自己的确是，格格不入。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知道一切都是梦，可是她也知道，梦里的事情虽然不可能发生，但这隐隐的、悲剧感的结局，却是那么真实。
　　她按亮了手机，时间是凌晨3:42，她不知道昨晚陈百川几点回了家，他并未来她这里睡，也并未给她任何消息。
　　她又打开他的微博，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新微博。当然，她并不是期待他在微博里发出跟她有关的内容来，只是她想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断断续续，冷冷热热，是否在他的心里激起过一丝的涟漪？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睡了，此刻她需要抽支烟冷静。
　　在阳台坐到5点多，天已大亮，她去忙活早饭。
　　6点半，她给陈百川发微信：做了清粥，蒸了包子，过来吃早饭。
　　当陈百川过来的时候，见她坐在沙发上工作，旁边放着咖啡和烟灰缸。
　　“怎么又喝咖啡了？不是说睡眠不好的吗？”他问。
　　“就是没睡好，才要喝咖啡啊，不然今天我没法儿过了。”她回。
　　百川盯着她看了好久，说：“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有些肿？”
　　“是吗？”她洗漱的时候也发现了，以为只是没睡好造成的，可是这会儿她觉得说话都有些僵硬，又去照镜子。她的脸此刻像刚打完玻尿酸一样肿胀，加上近日的消瘦与憔悴，镜子中的自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巫婆。
　　程奕清不敢再走出卫生间，她甚至不知道刚才陈百川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待这样恐怖的自己。
　　难道是……褪黑素过敏吗？她昨晚只吃了这个东西。
　　“你怎么样了？”陈百川在门外问她。
　　“没什么，可能是过敏，你吃完了自己去上班吧，我今天不去了。”她不敢开门，不敢再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是梧桐树飘絮过敏吗？最近飘絮特别多。”他继续询问。
　　“我昨天吃了褪黑素，听说对助眠的，可能是褪黑素过敏。”
　　“那你以后别吃了。”
　　“嗯。”
　　她懊恼，为何这样一面竟然被陈百川看见了？这样的自己，与清爽干净的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怎么还不出来？不一起吃早饭吗？”他仍旧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没有离开。
　　“你先吃吧，我上个厕所。”她只觉得自己十分狼狈。明明她还想与他一同去公司，想问问他的工作，想问问他今晚是不是也加班，想问问他……昨晚为什么没有过来……可是她现在竟然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端午节前，有个项目要汇报成果，所以这两天我都要加班到很晚。”他临走前说了这句话。似乎也是在告诉她：这两天我都不会过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
　　“嗯……如果你睡得不好的话，早晨也不用给我做早餐，我自己出去买。你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他好像又在说：我也不会过来吃早餐了。
　　“好的。你快去上班吧。”程奕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冲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