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4、小鬼

　　第二天早上起床把小翠吓了一大跳，脸上搁着一对大大的熊猫眼，想多好笑就有多好笑。我是不甚在意，可让小翠忙活了半天，就为了给我遮丑见人，见的人则是我的娘亲大人——芸夫人。

　　大清早脑袋不甚清醒地与芸夫人一番你言我语，母慈女孝的戏码演到最后，芸夫人才说了重点，提醒我几日后便是将军的生辰，要准备生辰礼物，临走还留了一袋可观的银两，让我这个只见过RMB的现代人狠狠摸了一把。

　　小小兴奋地捏着钱袋，忽然听到外面小翠一声尖叫，吓得我三魂不见了七魄，赶紧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好几只长相丑陋的癞蛤蟆趴在我的房门口，小翠一脸苍白地依附在墙边，不敢靠近。我皱了皱眉，脑子立刻有了犯罪嫌疑人的人选，那个臭小鬼报复心还真强！

　　“小翠，去拿两根细点的木棍还有一只有盖子的桶来。”

　　没过多久，小翠就把我要的东西拿了过来，看到我用木棍把癞蛤蟆一一夹到桶里后，脸上的崇拜之情更加不言而喻了。心里暗自嘲讽起来，看来我是因祸得福，不小心拐了个忠仆也说不定。
　　忠仆是有了，日子却照样不消停，从天天听到小翠的尖叫到她渐渐能镇定地过来叫我处理，可见世界果然是在不断地发展的。可惜，有一样东西始终徘徊在一个阶段，那就是出现在我房门口的东西。

　　爬行动物，丑陋的，滑溜溜的，恶心的，万变不离其中。有时我真的佩服端木祥那个小鬼，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抓来那么多让人恶心的东西，不管是虫子还是蝎子，或者是那些蠕动的不明生物，我只从中发现了一件事，他的恒心比钻石还恒久远……不行！我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于是，某天，馥香居小小的院子出现了一只只小小的飞行物，纸质的，能在空中短暂滑行的，还有某些用纸叠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物件挂在了门口兼窗口，在那些随风起舞的小东西的“勾引”下，我抓到了另一个小东西。

　　“放开我！放开我！”

　　小东西不满于我揪住他，小手乱舞不说，脚还乱踢，权衡了一下利弊，我最终选择放开这只张牙
　　舞爪的小老虎。我一放开手，那小鬼就撒开腿准备逃跑，我凉凉的一句话马上阻止了他的意图。

　　“想不想知道怎么折这些东西？”

　　一只纸飞机“咻”得飞过他面前，一个转弯后华丽地滑落了在地上，小鬼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使劲盯着地上的纸飞机，满眼的好奇加心动。

　　“我可以教你哦！”

　　再加一剂强心剂，端木祥眼睛里已然闪起了小星星，但碍于面子，他站在原地愣是不动一步。我不禁笑出了声，真是个倔强的小鬼！移动步子，走到他面前，一手拿着一只千纸鹤，另一手掐了一把他的脸。

　　“怎么样，小鬼？以后把你那些小东西收收，我教你叠纸鹤。”

　　端木祥看了我一会，忽然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毅然地点点头，小小的脸蛋泛起一点点的红晕，声音却是异常得认真。

　　“好，成交！”

　　真是可爱啊！笑开了颜，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这回，他没有躲开，脸上的红晕泛得更深了。
　　那个午后，我记得深刻，小鬼红嘟嘟的脸上，那些曾经因为寂寞而无限衍生的不可一世飘散在泛着温暖的空气中，取代的，是那一点点的期待。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期望被关心的孩子而已，就像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最近，馥香居开始变得热闹了，端木祥的加入让我本来安静的生活渐渐安静不下来了。也许，小孩子的快乐只在于任何事情都是有趣的，他们能从任何事物中找到乐趣，端木祥就是一个例子。自从我允诺教他叠纸鹤、纸飞机，他便时不时出现在馥香居，明明告诉他，我已经把所知道的那些都教给了他，他还是会按时出现在我的房间，就像现在……

　　“四姐！四姐！”

　　门外响起稚嫩的叫喊声，欢快之余还有兴奋，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头，一点点挪进床的最里面。心里默默倒计时，数到五的时候，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取代而代之的是吱呀的开门声，然后是哒哒的跑步声，掀起珠帘时的沙沙声，再然后……

　　“四姐四姐！”

　　属于小孩的清脆音质在被子外响起，动了动身体，继续往里面挪，紧闭着眼睛使劲拽住被子。果然，不出我所料，床微微震动，有人开始爬床了，有人开始拽被子了……

　　“四姐！起床了起床了！起床啦！！”

　　有人开始想招叫我起床了，手脚并用地拽我被子，边拽边喊。可恶！小翠那丫头跑哪去了！怎么这小鬼每次都能这样如入无人之地！拼命与被子外的拉力抗争，整个人埋入温暖的被褥中，呜……为什么我命那么苦，已经很久没睡个长一点的懒觉了！

　　外面的小鬼还在努力，一如当初报复我那般的恒心，实在不想让这场拉锯战持续太久，我彻底放弃而松开手，感觉到拉着被子的小鬼往后倒去，立刻探出手拉住他，结果小鬼一下压到了我的身上，呃……好重……

　　“咳咳……小鬼……你……要……减肥了……”

　　在被子下不住地喘气，小家伙伸过脑袋，红嘟嘟的小脸笑眯眯的。

　　“四姐才要减肥呢！每天吃完睡睡完吃，跟猪一样。”

　　居然说我是猪！我鼓着嘴，捏了捏他的脸。

　　“你怎么又跑来了！你五姐呢？”

　　“五姐在学刺绣。”

　　好认真哦！好像只有我很闲耶！闲到每天被这个小鬼缠，无奈地动了动，示意压在我身上的他起来。

　　“你怎么不上课？我可听说有先生在教你。”

　　“先生回家了。”

　　“回家了？”

　　有些讶异的往珠帘外看了一眼，小鬼正乖乖背着身趴在桌子上玩茶具。

　　“嗯，先生胆子好小，我把小白放在了他桌上而已，他吓得马上跑出去了，哈哈……”

　　小白？什么东西？一边扣着衣服上的盘扣，一边纳闷着，忽然，脑中闪过之前被我丢进湖里的那条蛇。

　　“小鬼，你说的小白不会是……”

　　“一条小白蛇啊！”

　　我还没说完，小鬼就接话了，语气里尽是满不在乎。

　　“你把蛇放在了先生的桌上？！”

　　掀开珠帘，我一脸无语，转过脸的他却是笑得小脸晃晃。

　　“四姐！那个老头胆子都没你大耶！”

　　这回，我彻底无语了……

　　“小姐小姐！你不能这样！不可以！”

　　小小的院子里充斥着惊慌的叫喊，我低头看了她一眼，旁边的小鬼倒是笑得欢快，一点都不紧张。

　　“小翠，你让开点，要是我掉下去压到你就糟糕了。”

　　“掉……掉下来？小姐！你别开玩笑，赶紧下来，别爬了！”

　　小翠在树下紧张地张开手，好像准备随时接住可能会掉下来的我，她难道不知道，如果我掉下去，按照她现在的姿势，只有被压扁的份？不管她了！我继续努力往我的目标方向爬去。喵……不远处，轻微的猫叫声传来，心里一紧张，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猫猫乖，别怕哈！我这就过来救你。”

　　像是回应我的话，那只趴在树枝上不敢动的小白猫温柔地叫着，小小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一股热血涌向了我的脑袋，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小命也一定要把它救下来！中午陪小鬼玩了会“东南西北”，小翠就跑来说什么院子里那棵树上有只猫，于是被小鬼拉着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要不是看那只猫咪长得可爱，我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爬上来，撇了一眼弄得脏兮兮的衣服，唉！报废了……

　　努力半天，终于爬上了那树枝，小心翼翼往下偷瞄了一眼，妈呀！平时看这棵树也没发现有这么高啊！闭上眼，慢慢压平心底的害怕，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睁开了眼，锁定目标，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猫咪显得有些慌张了，它不停地探头探脑，偶尔看一眼我这个接近者，就小小声地叫一下。

　　“猫猫不急，姐姐我……我……很快……很快就能够着你了。”

　　喘着粗气，一手抱住看起来不算细也不算粗的树干，一手试探着伸向前面的那只小猫。还……还差一点点……一点点。再挪过去了点，身体轻微晃动一下，引来底下小翠的惊呼和小鬼的叫喊。

　　“小姐！”

　　“四姐！”

　　叹了口气，好心提醒道。

　　“你们再这么个叫法，只会让我更快掉下去，到时，可是会人猫两失哦！”

　　听到这话，底下的丫头赶紧捂住了嘴，听话地站在那里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表情可爱得让我想笑，而旁边的小鬼也开始出现紧张的表情了。正在我漫不经心的时候，忽然听到小猫叫了一声，迅速引起我的警觉，望过去，吓了我一跳。那只猫居然不知死活地开始在上面活动筋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在估量着这个高度跳下去会不会有问题，废话！当然有问题！

　　“可恶！”

　　低声愤懑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一点点挪过去。可猫咪似乎意犹未尽，一只脚在那边踩啊踩，甚至踏到了半空中。嘴里低咒，那只小白！也不顾危不危险，速战速决地爬过去，一把扯住那只臭猫的尾巴，毫不怜香惜玉，顺着尾巴把它抓到了手里。猫咪在手里死命挣扎，顺便给了我几爪子，我的脸色瞬间降到冰点，靠！下去后看我不把你一身白毛给拔了！

　　“小……小……小……小姐！”

　　小翠凄厉的叫声让我颇为不满，不是叫她别喊了吗！低下头，那丫头一脸的苍白，颤颤巍巍指着我身后的某个方位，一股不好的预感撒欢似的冒了出来。我慢慢回过头去，只见支撑我重量的树干正以缓慢的速度往下折，惊恐地睁大眼，一个念头闪过脑际：完了……

　　树干像是还嫌我不够害怕，折损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咔嚓”，感觉到身体随着枝干的落下而下降，脑中剩下唯一的想法：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回到我的世界？

　　没有预期的痛彻心扉，因为惊惧而忘记闭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很快被狐疑侵占。此刻的我悬在半空，当然，这不是传说中的奇迹出现了，而是，有人接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