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3、少年

　　“我当然是你四姐咯！你瞧我哪点不像？”

　　欺负似的捏捏他还是愣愣的脸，嗯，婴儿肥的脸就是好捏，小孩子嘛！就该是这样的，哪能像个小霸王似的。

　　“四姐才不像你这样！”

　　端木祥又气鼓鼓的了，他揉了揉被我捏的有些发红的脸，那脸红得有点不自然，更像是因为我刚才的亲昵举止而在害羞。啊……真是可爱啊！让人想再欺负一下！

　　“呵呵……真是小孩子，四姐就是四姐，难道还能变了不成？”

　　一笑带过，又乘机揩了把油，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小脸一皱，也不管我的揩油行为，不服气地反驳。

　　“四姐不是怕蛇吗？”

　　眼睛一眯，蹲下身子，与他平行，故意笑得阴森。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咯？”

　　这一唬，还真唬到他了，可能是以前的端木苑性子太好，让他习惯了欺负她，不过毕竟还是小孩子，只要露出大人的态度，他还是会有所顾忌彼此间的辈分。端木祥退了一步，小手抓到了端木盈的衣袖，马上躲到她的背后，露出一张警惕的小脸。缓缓站起身，对上端木盈那张同样警惕的秀气脸蛋，不禁笑出了声，随意地拍了拍衣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孩子随便闹闹就好，可别越了界呢！日子一日一变，你家四姐姐总有不怕蛇的时候，下次可别再拿这种东西出来了，让大夫人看到就不太好了。”

　　搬出那个大夫人应该没错吧，依刚才的状况来看，这个府里的人都挺惧怕她的。眼睛轻轻一瞟，果然，包括端木盈姐弟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奇怪。气氛正尴尬，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突兀横空刺来。

　　“哟！我道各位小姐少爷都跑哪去了，原来都在这里呢！”

　　紧随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来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虽然脸上细纹横布，可眼角却是止不住的精明劲儿。过了没一会，我就从其他人对她的称呼中知道了她是哪个人物了。

　　许嫂，大夫人身边的老仆了，从大夫人还是小姐开始就跟着她，是大夫人的奶娘，后来跟着大夫人进了将军府。这么多年，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大夫人对她的信任没有人能够取代，这也是为什么在将军府人人都要敬她三分。

　　如今看来，这个许嫂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与她的精明脱不了关系，心底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在她面前一定要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略显宽敞的大厅里，寂静得有些过头，所有人都紧张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最有权威的那个人。那人一脸的平静，雍容华贵的面容显示出不凡的气质，她淡定的样子足以证实身份这样东西确实还是微妙的，它让人有这种资本高傲。

　　两张大大的桌子俨然分出了两派，妻妾和子女，而妻妾中央空着的那个位子则是这里的主人的，不过从它空出的时间来看，今天，它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回来使用它。

　　外面已然夕阳西斜，余晖悄悄地从大开的门口溜进，可惜那一点点的温度显然无法提升厅内的低气温，甚至连一旁的盆景也没有因为照过来的红晕而显得精神，反而是无精打采。

　　“唉……”

　　不知道是谁一口气没憋好，静谧的空气里陡增一声叹息，让所有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致，惴惴不安地互相对视，唯有那个能主持大局的人仍然镇定如初。忽然，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厮，他端正地朝席间行了个礼，然后开口道。

　　“大夫人，将军让小的来传话，今日不入席间就食，请各位夫人少爷小姐先用餐。”

　　说完，他人站在那里，等到大夫人点了头，他才退了出去。

　　“许嫂，今日是谁来了府中？”

　　大夫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是楼家小少爷。”

　　一旁的许嫂恭谨地回着话，大夫人得到答案后，也没说什么，动了筷子，底下的人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纷纷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地吃起了饭。暗自翻着白眼，实在受不了这吃饭氛围，传说中的爹没见成，还得在这憋着，真霉！

　　一顿晚饭的时间在严重的低气压中缓缓流逝，等离开前厅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席间的人都按部就班地离开了。在陪着“发”夫人回屋的半路上，她让我先回去，说是将军这么久才回来，她要去看看，于是，我和她分道扬镳了。她一走，我便让小翠先去厨房帮我弄点吃的，刚才那种状况，我吃的东西实在有限，还没吃饱，这饭局就结束了。

　　小翠走了，就剩我一人停在走廊里，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的环境着实让我觉得陌生，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不认识路啊！！

　　半个时辰后，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抬起头，周围是一片绿葱葱的竹林，往后望去，一条小路曲径通幽，杳无人烟……

　　“啊啊啊啊……疯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的馥香居呢！在哪里啊！”

　　站在原地乱叫一通，揉着早就被我抓乱的头发，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为什么这个将军府要这么大……

　　无奈地继续移动步伐，抚着咕噜噜作响的肚子，心底不住地骂自己是笨蛋。走着走着，忽然，前方一阵的大动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吸溜了一下被冻着的鼻子，加快步伐，走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色的月华，洒了一地的冷意，高高的竹林间，身着黑色衣袍的少年，卓绝而立，风扬起他的衣袂，金色滚边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他手拿一柄利刃，一脸肃杀之气，漂亮的墨色眼瞳透露着一股冷冽。俊美的脸庞有着令人羡慕的五官，虽然全身上下都泛着冷意，可他那双大大的眼睛却意外地为他平添了一点点可爱的气息，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

　　“谁！”

　　就在我出神的期间，那柄利刃已经搁在了我的脖子上，冰冷的触觉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忙开口解释道。

　　“我……我只是迷了路，才……”

　　“端木苑？”

　　他认识我？借着月光，我看到少年收起了手中的剑，一脸地漠然转身准备离去。

　　“那个……”

　　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他转过身，脸上有着莫名的奇怪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怎么了？我只不过想让他带我走出这个鬼地方而已，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依旧揪着他的衣袖。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馥香居怎么走？”

　　他没有回答我，还是维持着那种表情，看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算……算了，如果你不认识，我自己走好了。”

　　放开他的袖子，叹了口气，认定一个方向，径自走去。

　　“你如果朝这个方向走，永远也走不到馥香居。”

　　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我转过身，他把手中的剑插入剑鞘，留下一句“跟着我”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哇塞！真是酷到底了，我撇撇嘴，嘴角露出一丝丝的笑意，是个面冷心热的小孩呢。
　　一路上，两人无语，周围偶尔有婢女家丁走过行礼的时候，他们投向我的目光透露着让我看不懂的讯息。他们称呼那个少年楼少爷，听到这个称呼时，脑子里有一样东西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

　　终于到了馥香居，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路走得我无比郁闷，那些看不懂的目光让我觉得好像有一件事其他人都知道，而只有我是不知道的，究竟是什么呢？一闪神，少年已经准备离开了。

　　“哎！那个……谢谢你。”

　　少年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他漂亮的轮廓被勾勒出一种特有的柔和，只是隐藏在那双发亮的墨色眼瞳深处有着让人发颤的深沉。只是一眼而已，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强行浸在水中，久久透不过气来，等我缓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那少年的身影了。

　　“小姐？”

　　小翠从身后走来，圆圆的番茄脸透露出一丝惊讶。

　　“小姐怎么和楼少爷在一起？”

　　“你认识他？”

　　拉回视线，不由地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他是谁？”

　　小翠瞪着圆圆的眼睛，仿佛不认识我一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了？这个问题很奇怪吗？还是这个楼少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不应该不认识他？

　　然后，我从小翠嘴里得知了让我不解的原因，我也终于明白，在听到楼少爷这个名字时，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了！因为，我早就在之前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他就是楼少君，那个以前端木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楼少君……

　　在我还没有占据这个身体前，将军府的人基本都知道，府里的四小姐喜欢楼少爷，当然，喜欢楼少君的人不只她一个人。但凡是这个庐陵城到了一定年纪并开始懂得男女之情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哪个不是把楼家小少爷摆在了梦中情人的位置。要说一个人既有身份地位又有相貌才学已经少见，何况是楼少君这种被誉为庐陵第一人的翩翩少年公子，在苍国打着灯笼也是难找出几个来的，而且有楼家这样的背景，更是每个官员想要巴结的对象。话说到这，不得不提一下楼家这个大家族。

　　楼氏一族在朝野的权势是与端木家相当的，但楼氏比较不同的是，楼氏分两家，一边是政治，另一边则是经济。楼氏人脉很广，如果以族谱来看，到如今，楼氏的子孙已经有上百人了，由此分出的一支人脉是从不管朝廷的事，只在商界发展，影响颇为深远，可以说，大部分的经济命脉都是掌握在楼氏手中。至于由宰相楼秦宇所带领的另一支则分布在朝廷大大小小的职位中，除了渗透不进的军权，其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幸好，楼氏从来都没有异心，不然，以楼宰相与端木靖的交情，把这个国家改姓楼也是件很容易的事。

　　而这个大家族里核心人物楼秦宇的嫡亲孙子正是楼少君，也是楼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让我在意的是，听说由于端木靖是楼少君的师父，楼少君自小就在将军府里走动，而端木苑与他接触自然很多，更是端木苑喜欢的人，我昨天以一副陌生人的态度对待他，他竟然也没揭穿我，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当晚翻来覆去地倒腾，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