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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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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啾!”
揉了揉鼻子,站在大街的中央,视若无睹旁人对我行的注目礼,抱着手里热乎的包子、糕点,嘴里磕着瓜子,默默低声念叨。
“谁在念我?是小翠那丫头,还是小鬼?应该是小翠吧,她肯定在怨我又落跑了,唉!这也不能怪我啊!将军府那么无聊,小鬼也不陪我玩了,我当然要出来找乐子,好吧,我没有把她一块带出来,还偷溜,是有那么一点不人道,不过,如果带她出来,我就甭想好好玩……”
砰!一阵天旋地转,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好像转了一圈,手里的东西更是因为失去平衡而掉了一地,等我站定,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花钱买来的东西全部报废。
“我的包子……”
心疼了一眼地上的“残骸”,火气马上抬头。
“靠!哪个不长眼的横冲直撞!没看到前面有人啊!想投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撞!我管你割脉跳河跳楼跳天井!”
一口气骂了一长串,撞我的人却只回头看了一眼,又像冲锋队似的朝前跑去,本来也不关我的事,可是……我睁大眼,眼睛盯着被那个肇事者不小心勾走的荷包,那一抹淡绿色挂在那人腰间的剑柄,在人群里晃晃悠悠渐行渐远,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大叫。
“啊啊……我的荷包!”
行人都莫名其妙地停下,见我突然撒开腿飞快地往前跑,急忙纷纷让开一条道,生怕我那种不要命的跑法随时把阻挡我去路的人撞飞……
追了十几分钟,跟着那个人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这辈子我还没跑过那么长的路,感觉像是把这一辈子的路都跑完了……该死!又不是比赛,跑那么快干嘛!终于,那个人似乎找到了他的目的地,在距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他嗖地窜进一条暗巷,等我追过去时,发现那是一条死巷,除了一扇小小的侧门……
“呼……呼……可……可恶!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手撑住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起头,那扇小门离我不远,却连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如千斤重的脚像被定住一般,再也移不动半步。无奈就地坐下,努力调息,还是歇会儿再追吧。
半个时辰里的半个时辰后。
这……这……这是什么地方?!淡淡的香味在鼻尖流淌,满耳的嬉笑娇嗔,还有那透明的薄纱,男人猥亵的调笑,女人媚惑人的语调,无一不在刺激着我的视觉与听觉。
“新来的?长得不错嘛……”
一双手趁着我发呆的时候放在了我的下颚,恶心感顿时冒上来,下意识地躲开,然后很本能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个中年大叔一愣,随后变了脸色。
“哪来的嫩雏,这么不识抬举!”
一嗤,白了他一眼。
“你哪只眼看到我是这里的人了?左眼?还是右眼?”
“你!”
“你什么你!没空跟你烦!老娘我忙着呢!”
又横了他一眼,径自朝里面大跨步走去。刚丢了荷包,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处撒,谁撞上枪头就算谁倒霉!
“等一下。”
一把扯住端着酒壶从我身边匆匆走过的龟奴,他莫名地看着我,认清我的性别后,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穿灰色衣服,腰间带着一把剑的男人进来这里?”
龟奴愣愣地看我比划着,摇了摇头,见我准备再进去问别人,马上反应过来拉住我。
“小姐,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回过头,笑了笑。
“男人能来,女人就不能来了?不是有钱就能来吗?我有钱。”
对,我有钱,装着我钱的荷包在这里。
“不……不是这个理,小姐,这里是醉花楼,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
“青楼嘛!”
听我接话,那龟奴又愣了,我撇了撇嘴,抽手,走进去。本来还歌舞升平的人们在我走进去后,一切都静止了,可能是我这一身与这里的女人格格不入的衣服,所有的视线集中到我的身上,周围人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还是那老鸨先反应过来。
“哟!这是哪家的小姐呀,我这醉花楼可是不接待女客的,您是走错地方了吧!”
涂抹得夸张的老鸨张着血盆大口走了过来,一扭一扭地挥着手里的丝绢,那呛人的香味差点没把我呛死。
“我是来找人的。”
低低地回答,老鸨停顿了一下,狐疑道。
“找人?你是来这里找自家夫婿的?”
刚想回答说不是,结果那老鸨就一副了解的样子继续说道。
“大家都是女人,我也明白,不过男人就是这样,偶尔找找乐子,咱们女人也犯不着管太多,管多了,只会让男人烦了。”
她她……她哪只眼睛看到我已经嫁人了?如果我没记错,今年端木苑才十六吧!哦,我忘了,这里是古代……
“您老说的是,我今天是来找男人,不过……那个男人不是我夫婿,是偷我荷包的贼!”
“你跑这里来抓贼?”
老鸨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们醉花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没有什么偷荷包的贼,你还是出去找吧。”
说完,她朝身后的几名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些大汉走上前,其中一个伸出手,做出了请的手势。挑了挑眉,呵……这是要用手段请我走人了呀!走还是留呢?脑中飞快地权衡利弊,荷包的诱惑力还是挺大的……
“那个……”
开口想再商量一下,忽然,大门口一阵喧闹,齐刷刷的跑步声,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还有尖叫声。没几秒钟,刚刚还只有二十几个人的厅堂就站满了人,一群士兵整齐地围住了门口,手里闪亮的兵器齐齐地对准厅内的人,吓得那些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个长得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从士兵中间走了出来。
“所有人听着,本官怀疑有个朝廷重犯躲进了这里,现在要搜查醉花楼,凡是在此的一干人等都不准离开!”
站在我身边的老鸨一抖,急急地迎了上去。
“官爷,你搜便是,可千万不要惊动二楼,今儿刚刚来了个贵客,可惹不得!”
那男人厌恶地推开老鸨,冷着一张脸。
“什么贵客惹不得!本官今天要抓的可是朝廷重犯,若耽误了正事,你担当得起吗?”
说完,中年男人大手一挥,士兵得令,一拨人朝楼里的各处搜查,一拨人排查在这里的人,刚才还是笑声不断的地方一时之间变得如绷在弦上的箭,紧张万分。
“你!说你呢!”
不耐烦的一声,朝我走来的一个士兵用手里的刀指着我。
“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一张画像出现在我面前,是一个男人,相貌很普通,唯一让我在意的可能就是那粒眉梢的黑痣,有点熟,好像在哪见过?皱着眉,仔细思考起来。
“你到底见过没?”
士兵粗鲁地推了我一把,害我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疼得感觉屁股都摔成了两瓣。
“好疼!你干嘛!”
反射性的一声怒骂响彻整个安静的厅堂,所有人都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连那个闲站在一边的富态官员也看了过来,士兵有些恼羞成怒。
“喊什么!”
他一脚踹过来,我朝旁边一偏,躲过他的攻击,他更加恼怒了,一把拉我起来,举起手一巴掌挥过来。
“嗷!”
喊疼的不是我,那个士兵捂住下身,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他一脸怒气地瞪视我。
“你个臭女人!万人骑的婊子!”
难听的话让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怒火冒顶,又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那个士兵踹倒在地。
“放肆!”
远远一声传来,我周围已然多了许多锋利的兵器,那中年官员走了过来,一脸铁青。我冷嗤一声,冷冷看着他。
“放肆?呵呵……我想,放肆的应该是刘侍郎吧。”
清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抬起头,只见楼少君负手而立,睥睨天下的姿态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那个被称为刘侍郎的中年人看到楼少君,脸色刷的变白了。
“小……小侯爷,卑职不知您在这里,打扰到您,真是罪该万死!”
刘侍郎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卑微之色不掩。我好奇地看向楼少君,我是有听说楼少君一早就被册封为侯爷,但对侯爷的高低还是很不了解,今天看来,是不低的。
“你得罪的不是我,你可知,你属下现在用刀指着的是谁?”
一抹微微的弧度滑过他的唇角,似笑非笑,刘侍郎惨白的一张脸抬起来时,已然灰败得可怖。
“若是端木将军知道端木家的四小姐今天在这里受到如此的待遇,你觉得将军会作何想呢,刘侍郎?”
此话一出,我只听到哐啷哐啷,所有围着我的士兵手里的兵器纷纷落在了地上。如商量好的一般,他们全部跪在地上,刘侍郎更是夸张地瘫软在地上,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我。
“刚才,是你把四小姐推倒的?”
一眨眼,楼少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旁边,他冷然着一张脸站在那个之前被我踹倒还未站起来的士兵身边。明明只有十七岁,却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那个士兵苍白的脸露出恐惧的神色。
“小……小的……不……不知道……她是……是四小姐……”
“那现在知道了?”
“知……知道了。”
“你刚才是用哪只手推四小姐的?”
楼少君走到他旁边,慢慢蹲下,拿起他掉在一边的刀,若无其事地在他两个手臂之间来回比划。
“你选哪只手?”
士兵睁大眼,我甚至能看到他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的身躯,或许,在这个时候,害怕的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在楼少君看似无害却隐含肃杀之气的口吻中止不住颤抖起来。
“等……等一下。”
咽了咽口水,等楼少君回头看我,我才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
“楼少,我想,没必要这样,我也没怎么样,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楼少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刚才说的话呢?也不介意?”
“那个啊,我不是已经踢了他两脚,算扯平了吧。”
朝楼少君笑笑,我都能感觉自己的笑容很僵硬,实在是现在的楼少君很骇人……沉默了几秒,楼少君放下手里的刀,站起身。
“刘侍郎,以下犯上该如何责罚,你应该明白吧?”
“是是是……卑职明白,卑职明白。”醒悟过来的刘侍郎忙不迭地回话。
“对了,去楼上看看那个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话音一落,楼少君就朝门口走去,经过我时,他瞟了我一眼。
“你还不走?”
走?思路有些跳脱,直到楼少君走出门口,我忽然跳起来。
“等等我!”
没形象地追上去,留得身后一排松了口气的人。
追出醉花楼,才发现楼少君没有走,他背对着我站在门前,一手把玩着什么东西,一甩一甩的,走近一看,那分明是我的荷包嘛!
“这是我的。”
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似乎在楼少君的气势前,我总会感觉自己矮了一截,就算我的实际年龄比他大了一截……
“这个?”
他挑了挑眉,拽着荷包的绳子悬挂在我面前,我伸手去拿,他却恶作剧般地移开,我再拿,他再移,我拿,他移……如此这般好几次,他露出一丝丝的笑意,而我,则气得不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抹淡绿色上,不服气地一次次尝试,可他的动作却总是比我快一步。
气呼呼地死盯着他,心里叫嚣着,一点都不公平!他是练家子,我是平民老百姓,我再怎么样也拿不回我的钱包啊!可恶!明的不行,我来暗的还不行嘛!眼珠一转,定定看他身后,大叫一声。
“小鬼,你怎么跑出来了?”
等待成效,他却是分毫不动,好笑地看着我。我万分尴尬地,顿觉脸上无光,小声嘀咕。
“那么聪明干嘛!”
楼少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深邃的眼瞳里映出看上去很小白的我,他笑了笑,把荷包递给我,我却呆住了,他在笑耶!
暖暖的光线映射在他的侧脸,仿佛他从来不曾有过那张万年冰山脸,漂亮的脸颊上甚至有着浅浅的酒窝,少年本来就很有资本的五官在笑容下显得很温柔,焕发神采的眼睛仿如一汪湖水,荡漾着,洗去这世间的一切污垢……
“不要了?”
他仍旧微笑着,我恍惚着接过荷包,恍惚着回复他的微笑,恍惚着说话。
“其实你笑起来很温柔,比楼玉的假笑好看多了。”
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脸呼啦啦地涌上一股热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都在说些什么呀!要是他误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怎么办!
“你觉得楼玉是在假笑?为什么?”
为什么?猛然抬起头,澄亮的眸子对上他,认真反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吗?哪有人会时时刻刻都在笑,而且笑得好像全世界都是好人,如果他不是精明过度,就是傻子,当然,从上次那晚我就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傻子,像他这种人最可怕了,天天戴面具过日子,什么人都要防备,没有知心的朋友,仿佛全世界都可能是他的敌人,多累啊……呃……这么说来,他也挺可怜的,就这样过一辈子,人生都是假的。”
絮絮叨叨,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楼少君没有打断我,淡笑着听我分析,等我说完,他才加上一句结论。
“他确实可怜,被你批评得一无是处。”
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呐呐地说道。
“谁让他在我面前暴露本性的,那么恐怖……”
“他恐怖?”
“是啊!你都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的眼神有多恐怖,而且,他居然还在笑耶!简直就是笑面虎!”
忍不住地抱怨,希望获取一个同盟,没想到,楼少君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楼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想要在其中生存就必须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楼玉只是选了这种方式而已。”
一愣,楼少君的话让我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个少年。
楼,这个姓用它背后的权力与金钱压迫着继承者,或许,更多的,还是那些一辈辈传承下来的期冀。从一开始,楼少君的成熟就总让我吃惊,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言,他的成熟和冷漠背后似乎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那个白发少年,他们背负的东西是我所看不懂的。可是,不管如何,他们终究还只是这样的一个年纪,想想我的十七岁,为高考忙忙碌碌不知世事,二十岁,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大学之中享受自由烂漫,如此对比,我的幸福更是昭著。
想到这,心里不禁微微泛疼,忍不住移开目光,仰起头,眯着眼迎接倾泻而下的温暖光线。阳光美好,苍穹碧澈,只有这人世间,依旧有着那些看不透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