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十年》苏伊世

30、废宗篇

　　华碧楠刚回到孤月夜。才正调息，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后来隐约听到悠远的天际凤鸟哀鸣，更是莫名烦躁。

　　不行，他得用灵魂之力探一下八苦长恨花，可他重伤之下的他实在难以远距离探得，更不想现在回去死生之巅那个是非之地。

　　等自己修养得差不多，届时再找机会蛊惑踏仙君，将那一帮子关押的踏雪宫弟子斩首了，估摸着返乡之桥就弥合了。

　　眼下，华碧楠得先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本身体质和墨燃和薛蒙相比都弱一些，好在药宗精妙，登峰造极的药术弥补了这一不足。

　　他先吃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又打坐以灵核调动运转周身灵力。

　　正在运行灵力最紧要之处，踏仙君却在孤月夜山脚求见师昧。

　　因过于差异，华碧楠强压下一口腥甜，赶忙中断调养。

　　这傻狗来找我做什么？不会是旧情复燃吧？

　　华碧楠一面擦除着易容痕迹，一面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很快，又是温柔如水、眸若桃花的师昧模样。

　　远远看见墨燃便热切招手：“阿燃，这里。”

　　墨燃心里打了个冷颤，真是演得一手好戏！但今次，他早已不是那个是非不分、任人操控的暴躁帝王踏仙君。

　　他是墨燃，晚夜玉衡、北斗仙尊的徒弟，是暗自恋慕全世界最好的楚晚宁多年、楚晚宁最胆大包天的徒弟。

　　墨燃走过去，神色凝重：“师尊楚晚宁他，他没了……”

　　“阿燃，你混说什么？师尊他…他昨日不还好好的么？”

　　华碧楠声音有些语无伦次、身形踉跄了一瞬，这个晴天霹雳简直快跟返乡桥断一样令他难以接受。

　　这么多年，自己卧薪尝胆、苦练医术，不正是为了得到这个神仙般的楚晚宁？

　　现在楚晚宁没了，让这一切努力全都成了笑话。

　　越想越不甘，从来没有得到过楚晚宁的华碧楠血气直冲云霄，喷出一口浓血。

　　本来一向做事细致的华碧楠却顾不得仔细，反倒随便用袖子将血抹掉，他眼下迫切想知道楚晚宁之死因。

　　急切问道：“师尊他，他是怎么没的？”平生头一次为非蝶骨一族之人声音颤抖。

　　墨燃蹙眉：“师昧，你脸色不好，先回屋，让我帮你疗伤吧！此事等疗完伤，我们再细说不迟。”

　　华碧楠只好应答，起身走在前头。

　　进屋后，墨燃将师昧扶着打坐好，师昧开始调动灵力，而墨燃在他身后也以灵力助其疗伤。

　　起初墨燃输入的灵力如春风化雨，后来那温柔暖和的灵力却突然越来越烈、越来越狠，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

　　华碧楠急切道：“阿燃，快停下，我…咳…咳，很不舒服。”

　　墨燃却继续调集灵力，用自己的灵流渐渐包裹上师昧的灵核。

　　华碧楠欲阻止已然晚了，墨燃做了个虚空拉扯的动作，就见师昧的灵核直接被他拉出胸膛，收入储灵瓶里。

　　华碧楠恼羞成怒，冲他伸手，语气陌生地可怕：“阿燃，为何夺我灵核？还给我！”

　　墨燃却低低笑了，迅速点中华碧楠几处大穴，又补了几掌，华碧楠栽倒在地、唇角溢血：“你为何要……？”

　　墨燃接道：“废你？师明净，我现在都已记起，当日你做的好事。你不是好奇师尊怎么没的么？他为了替我解了魔花之苦而身陨灵灭。是我太蠢，这么多年竟没发现幕后黑手原是你！”

　　华碧楠冷笑，口中涌出更多血来：“怎么，你害死师尊的罪都要赖到我头上？你踏仙君才是将师尊，不对，楚妃生生逼死之人吧？他身上那些伤，条条道道还不是拜你所赐！我爱慕师尊，只会怜他、救他、疼他，哪像你这欺师灭祖之辈！”

　　墨燃眼睛微眯：“你不是一直在孤月夜养伤么？你怎知师尊之事？”

　　华碧楠现在已经确认墨燃体内的魔花不再，亦知自己即使拥有灵核，没有魔花，也难是墨燃对手。

　　攸地，华碧楠大笑起来：“你想知道我怎知，我何止知道，我还亲自帮昏迷楚妃做全身检查呢！我本名药宗寒鳞圣手。尔等不过一群傻子，被本宗玩弄股掌多年而不自知，哈哈哈哈……”

　　墨燃将华碧楠从脖子处提起到空中，眸子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华碧楠，你真当千刀万剐！”

　　突然松开了手，失了支撑又穴道被封、灵力被废的华碧楠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再次栽倒地上。

　　墨燃冷声道：“你想激我杀你？你还当我是那个傻踏仙君么？我暂不会杀你，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会让你赖活着，让你亲眼瞧着，所有阴谋被我彻底粉碎。”

　　将废人华碧楠用捆仙索捆成了粽子一般，墨燃单手拎着这个罪人粽子，从孤月夜直接御剑回死生之巅。

　　墨燃将华碧楠丢到水牢用铁链捆在木桩上。

　　第一时间便去了红莲水榭，莲池边上却无师尊仙体。

　　墨燃大喊一声薛蒙，红莲水榭门开，门口处便是眉头拧紧的薛蒙：“瞎叫什么，怀罪大师正在里边为师尊诊断。”

　　墨燃进门，便见一仙风道骨和尚蹙眉阖眼坐在床塌边，而师尊的仙体则安然平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一层薄薄灵罩在师尊身上的上空漂浮，正当墨燃疑惑之际，这薄纱已经收入怀罪大师手中。

　　怀罪睁眼，本来无悲无喜的表情中露出一丝暖意：“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人已到。”

　　薛蒙指着墨燃欣喜道：“大师言外之意是，墨燃是系铃人？”

　　墨燃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直觉师尊有救了，立刻双膝着地跪下：“请大师务必使用鬼神之力复活我师尊，只要能复活楚晚宁，我愿以命换命。”

　　怀罪转了几颗檀木佛珠，道：“谁道小徒死了？魂离魂归，忘川一梦。他的魂魄确在系铃之人身上沉睡。”

　　墨燃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晚宁为救自己，竟不惜做到魂魄离体的地步。

　　再凝望到师尊恬然淡定的表情，心中一时难过心疼得难以呼吸。

　　墨燃瞬间泪如泉涌，拱手再拜：“求大师引我师尊魂魄归位。”

　　怀罪大师以灵纱探魂。面色凝重：“小徒晚宁灵魄已经支离破碎，即使顺利转移回身也需经久调养、细心修护。而老衲大限将至，已无法再推延。”

　　墨燃灵机一动，道：“我刚收了一个亏欠师尊的药宗之灵核，不知是否有所助益？或将我灵核抽出移给师尊。”

　　怀罪大师道：“不，我了解小徒晚宁的性子，他既决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便不会希望自己用他人灵核。”

　　墨燃道：“可是这药宗他作恶多端，不好好消耗掉他的灵核，人心难平。”

　　怀罪大师道：“既如此，可将其灵核化灵于红莲池，可使池水更加灵力充沛、滋养身心。”

　　墨燃双手奉上储灵瓶，恭敬道：“望大师助一臂之力，确保此灵核彻底化灵再不凝聚。”

　　怀罪大师拿起瓶子，在池边打开，掌中聚气，将泛着金蓝色光芒的灵核碾压成光粉，散落在红莲池中，红莲池水瞬间灵气充盈。

　　怀罪大师手一挥，楚晚宁的遗体被一股看不见的灵力安置漂浮在红莲池水上。

　　怀罪大师默念着什么，手里出现一盏素白绸布灯笼，叮嘱墨燃。

　　“施主请在心里用意念诚意呼唤晚宁灵魄，只要能激起沉睡灵魂一分波澜，老衲这边念引魂咒决，再经由引魂灯凝识，晚宁的魂魄才能再次回位肉身。”

　　彩蛋：墨燃的呼唤

　　师尊，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墨燃，是你的不孝之徒。

　　我…喜欢了师尊太多年。也许从通天塔下初见你的微笑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

　　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只是你。

　　我现在终于想起，那年，师昧欲种魔花，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要把花种在你身上，便自作主张让他将魔花种在我身上。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伤害师尊最大的那个。

　　晚宁，你不止是我的师尊，更是那个我最爱的人。我亲手一遍又一遍伤害着我最爱的人。

　　我真是禽兽不如、万死难辞其咎！

　　晚宁，只要你回来，我做任何事都可以；若你再不愿回来，那我便随你而去。

　　忘川水冷，我要陪你一起走过。

　　楚晚宁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遭遇了世界上最可怕的魔花，他却是一朵金色娇柔的小海棠花。

　　那魔花全身都张着血盆大口，简直要把自己生吞入腹。

　　楚晚宁不能倒，他决不能让这黑色魔花继续控制伤害墨燃。

　　所以他任由着魔花血盆大口将自己整朵吞入，他看到了那留着黑汁的花心。

　　小海棠花用尽全力去击打黑花心，他的海棠花瓣折了，仍然不放弃。

　　小海棠花毫无保留地全力攻击，终将花心打烂，魔花终于渐渐烟消云散。

　　遍体鳞伤的小海棠也支离破碎。

　　楚晚宁好累，从来没这么累过。他想着，墨燃，师父好累，先睡一会，就一会……

　　是谁在喊着师尊？那声音磁性好听、却莫名忧伤、无比熟悉。

　　晚宁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般耳熟？

　　不管是谁，别难过，你一难过，我也难过，虽然我想不起我是谁。

　　那个叫晚宁的如果能听到，定然不希望你如此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