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过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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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谢珣本来想上去打招呼，没来由地，止了声，默默跟在覃爻和余澄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那两人。
覃爻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通常不喜欢同性靠近，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透明结界，无声地拒人于千里外，正因如此，覃爻朋友很少，屈指可数。
而此刻，笼罩覃爻的那层结界融化了，或者说，余澄直接畅通无阻地穿过结界，和高冷的覃老师言谈甚欢。
覃爻回头，认真地注视余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余澄是个话痨，一路上叭叭叭个没完，有时候聊到兴头上，比手画脚，然后一把搂住覃爻。
覃爻也不抗拒他的身体接触，他完全接受余澄的亲密举动，甚至余澄伸手捏他的脸：“多好一张脸啊，怎么就是个不开窍又不听劝的泥人呢？”
覃爻但笑不语。
谢珣瞬间感到了某种久违的复杂情绪。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赤果果的嫉妒。
在高中时，他就因为这种负面情绪，赶走了覃爻身边仅剩的几个能接受他的人。
所有有关覃老师的友谊和爱情萌芽，都被谢珣狠狠掐灭在襁褓中。
比如把覃爻换到双人宿舍只和他住，当别人问覃爻会不会笑时，他一口否认。他告诉每个人覃爻不好相处，但实际上，覃爻好骗又好哄。
总之在谢珣不遗余力的抹黑下，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都以为覃爻极难相处、不苟言笑，且作为天才平等地鄙夷每一个资质平平的凡人。
那两年，覃爻身边只能有谢珣。
覃爻旁边的座位，也只有谢珣能坐。
如果谁敢色胆包天，跑去和覃天才搭讪，事后少不了谢珣带着一帮混混围堵加威胁。
那时候，恶劣的校霸压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当上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并且从业十年，乐在其中。
一直到付款环节，两人都没看见谢珣。
余澄纳了闷儿了：“他别是把你丢这儿了吧？要不你去我那儿？”
“……”覃爻说：“不用，我过几天来找你，你先回去。”
余澄比ok：“行吧，那你要记得，你微信和电话还是以前那个吧？”
“换了。”覃爻拿出手机，和余澄交换联系方式、互加好友。
“那我走了哦。”余澄不太放心：“你现在住哪里？你认路吗？身上有钱吗？”
“……”倒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覃爻无可奈何，浅浅笑了下：“我认路，打车回去就行。”
余澄想了想，覃爻做事都有他的道理，他就不强行要求覃爻去他那里了。
余澄耸肩，提着大包小包上网约车：“那行吧，小瑶，有空常联系！”
覃爻颔首：“好。”
谢珣从灯牌后出现，脸色阴沉，神情复杂地注视覃爻。
覃爻目送余澄上车，与他挥手告别，这才慢吞吞地回头，不疾不徐地走向面无表情的谢队长。
当他一步一步靠近，谢珣满脸凶相就一点一点收回去。
最后覃爻在谢珣面前驻足，谢珣笑得春风满面，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个劲儿摇晃尾巴讨好：“我买了好多东西，还有零食，回家吃。”
覃爻看着他的眼睛，足足三秒后，从那双清纯闪亮的卡姿兰大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不满和怒气。
他看不透，也不想深究，便也假装刚才修罗阎王殿上才有的凶相不存在，慢吞吞地回了个好。
谢珣提着大包小包，一路没话找话：“明天你不是要去裴家过年吗，总不能空手去，我定了一些地方土特产，你捎带给他送去。”
覃爻疑惑：“土特产？”
“哦，泷川的，那地方土特产多，我买了点酱鸭，野猪肉之类……”谢珣一回头，愣住：“覃爻？”
覃爻驻足，半晌，他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谢谢。”
谢珣冷不丁冒了句：“你这句话，要是有刚才一半真心该多好。”
刚才？覃爻没问，伸手帮谢珣拎东西。
谢珣拒绝了：“这点东西我拎得动。你明晚还回来吗，还是留宿裴焕文那里？”
“你……”覃爻欲言又止。
“不回来也没事。”谢珣耸肩，大度地微笑：“我买了游戏卡带，自己玩儿也行。”
不来接我了吗？覃爻想问他，但实在没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年三十大半夜跑裴焕文那里吹冷风，就为了接他？覃老师多少有点矫情了。
可如果没人去带他走的话，在裴焕文那里，一定没有借口、也走不掉吧。
覃爻默然，分走了谢珣提着的牛奶和水果饮料，加快步伐进停车场，把这些年货都放进后备箱。
谢珣漫不经心转钥匙圈，覃爻看了他一眼，谢珣在看远处的霓虹灯招牌，五光十色的繁华都市，在年节更加热闹喧嚣。
覃爻低头，去坐副驾驶。
谢珣喊住他：“副驾放了东西，送裴厅那些土特产，后备箱装不下了，你坐后排。”
覃爻转身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谢珣上车时，覃爻已经规规矩矩坐好了，扭头望向窗外热闹的街景，万家灯火火树银花。
谢珣起了很坏的心思，他故意问覃爻：“和家里人一起过过吗，春节，总不能一直和亲戚过。”
覃爻默不作声，很久以后，才听见他嗓音干涩地回答：“忘记了。”
谢珣打方向盘转出停车场，漫不经心地哼歌，车载音箱正在播放摇滚乐，动次打次不是一般的吵闹。
覃爻喜静，然而他也没有让谢珣把歌关了。
两人路过鑫源小区，谢珣猛地转方向盘，头也没回，笑着提议道：“覃老师，要不去我家吧，你这里太小了，挤得慌，我睡着不舒服，腰酸脖子酸。”
“…那在这里放我下车吧。”覃爻伸手试图拉车把手。
谢珣仗着自己车技好，完全无视这是在随时可能窜出个人来的大街上，他一踩油门加速，车门锁死，覃爻拉不开了。
谢珣一言未发，似乎全身心地沉浸于开车这件事上。
“……”覃爻扭头望向窗外。
大红灯笼挂满整条街，路灯上也悬挂了大号中国结，采买年货的人们归心似箭，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覃爻想说点什么，奈何一向笨嘴拙舌，由他开口，只会阴阳怪气火上浇油。
覃爻有一丝丝坐立不安，他的小灵通还响了。
谢珣在开车，那么打来电话的人就只能是……覃爻没动，任由铃声嘟嘟嘟嘟。
“接啊。”谢珣体贴地把摇滚乐关了，漫不经心道：“你电话响了。”
覃爻低头接电话。
大过年的，姜铭潜不可能不问候他，他对覃爻的关怀一点也不比对亲儿子少，甚至更多。
“小瑶，新年快乐。”姜铭潜笑声爽朗。
覃爻又闷又无趣，比白开水还寡淡地回了个：“嗯。”
姜铭潜关心他：“今年还是一个人过年？让你回来你又不肯，去年还有我和Paul陪你猜灯谜，今年又冷清了吧。”
覃爻早就习惯孤独和冷清了：“还好。”
“Paul想和你视频，你什么时候有空，回他一下吧，毕竟这么多年他都在服侍你，你一下又走了，他不放心又很难过。”
覃爻心口微微泛酸，要是这世界上真的还有值得他挂念的人，那么Paul绝对算是头一个。
他从小到大的饮食起居，都是Paul一手置备的，“好，我会记得这事。”覃爻答应下来。
姜铭潜停顿了约莫半秒，再沉默下去覃爻就要挂电话了，他赶着说实话：“小瑶，我也很想念你。”
覃爻仰头望天，车顶板悬挂了一条平安符吊坠。随车身行驶摇摇晃晃，覃爻有一丝微妙的恍惚：“我知道。”
他知道，但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言语终究徒劳。
姜铭潜感叹：“小瑶，我多么希望你再次信任我，然而时至今日，这恐怕只能是奢望。”
谢珣停车了。
覃爻微怔，不知何时又拐回了鑫源小区，谢二哈想通了还是脑抽了？
快没有停车位了，谢珣在小区里转了两圈，才找到一个前车刚走，恰好空出来的位置，他把路虎塞进去，低头摩挲钥匙，等覃爻打完电话。
覃爻的坐立不安感更加强烈，以至于他无视了忐忑的姜铭潜，干巴巴地回了句：“别想太多。”就挂断电话。
谢珣回头，笑眯眯地问：“打完了？”
覃爻与他对视，平静无澜：“嗯。”
“那下车，”谢珣扬了扬下巴：“咱们把东西搬回去。”
覃爻打开车门，谢珣开了后备箱，把大包小包提进电梯。
两人进屋，谢珣脚不沾地把年货分门别类归置起来，覃爻想帮他，谢珣就把他挡回去：“你笨手笨脚的，回去坐着。”
覃爻悻悻，他只得把谢珣没空挂的小灯笼挂到房间各处，最后谢珣去门外贴了春联和福字。
一向冷清的家里，霎时间感觉热闹起来，真是要过年了。
谢珣贴完春联进屋，没进去了，他就在玄关处站着，钥匙圈挂在指头上转来转去，他笑着问：“会做饭吧。”
覃爻两眼一亮，点点头：“嗯。”
那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能为“家庭”这个小集体做的事。
说起来，两人相处时，谢珣从不让他下厨。
谢珣好像总觉得让他碰刀啊棍的很危险，所以他总是点外卖或者让酒店送餐，要么就谢珣自己下厨，厨艺不佳，但绝对能入口。
谢珣笑容不减：“那就好，想吃什么就自己做点，想去外边吃也不错，我有一张卡…”
覃爻在原地站定，望着谢珣。
谢珣把卡片放在鞋柜上，嘱咐道：“密码是221231，没钱的话就刷这张卡，也可以绑网银啥的，你要是想网购那些……”
“谢珣。”覃爻上前。
谢珣止住声，退后道：“我在这儿你也拘束，我先走了，你明天要去裴家吧，那我过两天来看你，提前给你打电话。”
说完，不等覃爻开口，谢珣转身退出去，把门关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覃爻看着满墙他亲手挂起来的小灯笼，突然感觉屋里一下就寂寥冷清下来。
谢珣开车驶出鑫源小区，给他老妈谢美玲女士打电话。
谢美玲女士一心扑在事业上，国内在过年，她在国外谈生意见客户，忙得脚不沾地，接了电话没好气道：“臭小子，专挑你妈忙的劲儿问候是吧。”
“大过年的，谢美玲女士，你就不能闲一闲，放松一下自己？”谢珣哭笑不得。
他老妈就是个工作狂，这辈子除了事业和工作什么都不爱。
当初就因为她一心把公司做大做强，而作为中央委员夫人又不能从商，谢美玲女士就一狠心，直接把婚给离了。
就为这事，谢珣老爹到现在都耿耿于怀，每次提起来，都咬牙切齿的。
这么多年，两人都没有再婚，一个忙国家大事，一个忙商场厮杀，年头年尾碰不见一面，称呼彼此还很不客气。
“少管我，你没回李家，老头儿就不给你电话过问过问？”谢美玲在准备明天谈判用的资料，全英文。
谢珣吃笑：“我谢谢您了谢女士，他少管我我才谢天谢地，不问不是正好。”
谢美玲想了想：“也是，他们家破规矩多。”
谢珣一个劲儿傻笑。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谢美玲听出不对味儿了，她把手头资料放下 ，勉为其难地关心了一句：“咋，不是陪你白月光过年么，还不开心？”
“开心，”谢珣说，“我就是觉得我不在他身边他可能更开心。”
“嗯，”谢美玲语气平静，“怎么说。”
谢珣就把小时候让其他人孤立覃爻的事儿老实交代了。
他把路虎停大马路边，弯下腰，脑袋搭着方向盘，特别颓丧：“妈，你说是不是，要是我不拘着他，他肯定也有很多朋友，他心地其实挺善良的，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不堪。”
谢美玲有点生气：“你个瘪犊子，你高中那会儿，我要知道你合伙孤立新同学，削不死你。”
谢珣嘿嘿笑：“那你和爸都是事业上升期，没空管我。”
对此，谢美玲有一点点惭愧，她说：“你得好好跟人家道歉，给人一点自由空间，别没事就把人当私有宠物似的监禁着。”
谢珣挠头：“好，知道了妈。”
谢美玲挂了没多久，李歆就打过来了：“李二狗，赶紧买机票回家过年。留我一人应付这帮亲戚，你可真会想啊。”
谢珣理直气壮：“我判给妈了，是谢家的人，回李家做什么，不去不去！”
李歆抓狂：“怎么，你身上没流李家的血啊，我不管，你立刻买票回来，不然我就把你有白月光的事儿说得人尽皆知！”
谢珣咬碎了牙：“李歆，算你狠。”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过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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