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二月暖

30、第十三夜①

　　自我与师父相识以来，他最爱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将我禁足。

　　于是，这次，我又被禁足了。只是这次被禁得更严格些，连小院的门都不得出……

　　见到师父安然无恙的样子，心里安定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他整日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他搬到我的小院里与我同住，像模像样地捣腾出个书房来，整日整日的窝在里面，桌上的文书一摞一摞的直将他那祸水的容颜给遮了去。
　　我仔仔细细地将手里的点心吃了个干净，不满地咂咂嘴，埋怨道：“师父，挡着了……”
　　他抬头，婉然一笑，将面前的文书挪开一些：“这样可好了？”
　　满意地点点头，托起下巴看他笑着又低头忙他的事儿，心里直叹：养眼啊！
　　只见他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又淡淡地笑，一本一本的文书，看得慢条斯理，端起旁的一盏茶，凑到嘴边，欲饮，楞，唤我：“浅浅，茶。”

　　斜昵他一眼，慢慢吞吞地挪到他身边，规规矩矩地斟茶，目光扫到桌子上的文书，未看清，被他不着痕迹的合上。
　　“师父，”我的声音有些异样的甜，“你都忙些什么呐？”
　　他瞥我，笑：“大人做事儿，小孩子少多话。”
　　瞪他，努力地瞪他，他却笑得更加祸水了……

　　哎……我长叹一声，叹得万分的哀怨。这日子，怎一个“无聊”二字了得？即便师父他老人家是如此倾国倾城祸水到不行的美人儿，也禁不住我三日里遥隔着一张桌子整日欣赏的。再抬头看他，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嘴巴也没有因为这两日偷亲我而变成香肠嘴，面色坦然，被我这般的火辣辣瞧着，也不见他双腮飞红，面露漪态……
　　这人怎么能如此淡定……

　　此刻竟是无比的想念小盛香那个孩子，就这样将他丢在了顾山县，虽然我留了书，可是，那书信上似乎只写了三个字儿：我走了！我不禁担心了起来，辰吾哥哥可千万别一个气极将小盛香给剁了……
　　“盛香来了书信，再过几日就可以到华都了。”案上的人忽然开口道。
　　我愣了一下，心中一喜：“真的？！”
　　他抬头看我，面容似有些委屈：“浅浅，盛香回来你就这么高兴，莫不是不愿意与我待在一起？”

　　哟，吃醋了？
　　我低头装模作样思索了一番，抬头煞有其事地回他：“这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哎……我似乎还是更愿意和小盛香待在一起。”
　　“哦？”他挑眉，合上手中的文书，“浅浅，过来。”
　　眼色不善，让我过去我便过去么？我下意识地便往后挪……
　　“过来……”语调有些发寒，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唔——跟谁斗，千万别与这祸水斗！这祸水可是个千年老妖怪来着……站起身慢慢悠悠地挪过去，身上一轻，被他拉入怀里，耳边低低的喃喃：“浅浅……”
　　忽然耳边一疼，我惊：居然咬我！
　　他低低地笑：“看来我得给盛香找个媳妇儿了……省得你再念他。”
　　“对哦……”我恍然，“小盛香也差不多到这个年纪了呢……”
　　他笑着点我的额头：“你呀，自己都这个年纪了，这般迟钝……你爹娘该愁你成亲的事情了罢。”
　　我低头，什么都能被他猜得到，爹爹娘亲和大哥那边的态度，真是……
　　将我轻轻搂住：“等这件事情完了以后，我们就成亲。”这话是肯定句，不是在问我意见，而是在通知。我扭头，拧眉：“师父，你明知道我爹爹他们不是……”
　　一把捏住我的鼻子：“他们若不情愿，便找个比我更出色的出来……”
　　我不禁嘟囔：“祸水……”
　　将我转过脸来，俯下身，气息迎面而至，带着不知名的好闻的香甜味道：“莫怕，我再祸水也就祸水你这一个……”
　　窗外秋高气爽，屋内春色无边……

　　祸水说小盛香这几日便会回来，于是，我便整日翘首看着小院门口，直到第三天，才看到他疲惫的身影。
　　一见他，我便激动地张开双臂，飞奔着向他扑过去，也不顾自己的姿势是不是很像鸡宝宝扑鸡妈妈，直嚷嚷着：“小盛香——”
　　只见他小脸一寒，目光凉得能渗出冰来，我愣愣地站住，怯生生地：“小……小盛香。”
　　他依旧冷冷地看着我，半晌。
　　“盛香，跟我进来。”师父出现在我身后，淡淡地吩咐道。
　　他瞥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
　　我依旧愣愣地站着，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小盛香生气了……

　　千里驹被我莽莽撞撞的骑走了，他只能另雇了马匹，还顶着我家里爹爹的严寒目光，娘亲的眼泪汪汪，还有辰吾哥哥的强压的怒火，一路奔波了这么多日才终于到了华都。
　　进门却见我完好无损的兴高采烈扑向他的样子，他自然就怒火中烧了。
　　浅浅，盛香的定力这些年来练得算是很不错的了，你却还能将他气成那样，真是厉害……

　　当我万分委屈又伴随着深深的内疚，在祸水师父他老人家面前晃荡时，他如是的安慰我，说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
　　自顾自地斟上一杯茶，浅浅地抿上一口：“小孩子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没事儿……”
　　“师父……”我恼他，“你不是前几日才说要给他找媳妇么？怎么今个儿又说他是小孩子了？小孩子还找媳妇？”
　　他浅笑着：“他就是成了亲，也还是个小孩子……”
　　无语，敢情他是用自己的年纪与小盛香来作比较来着？那全天下除了那同样被称为老妖怪的二师兄，还有谁能不是小孩子的？不对不对，指不定，二师兄在他眼中也是个小孩子！
　　“那我呢？我也是小孩子么？”我问。
　　“你呀——你是个小孩子。”他笑，“而且还跟我一样，是个千年老妖怪，所以必须得陪着我。”
　　心里渗出丝丝的甜：“哪有人说自己是老妖怪的……”

　　小盛香还是很不待见我，在我软硬皆施的战略下一点儿也不见屈服，硬是每天板着个冷脸，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倒是每日开始跟着祸水师父出出进进，成了祸水师父的贴身小跟班，师父坐在案前看文书，他便立在一旁乖巧地站着，不时与师父低语两句，再不时添个茶水，再再不时出去为师父跑个腿什么的，看得对面的我好不羡慕。
　　凭啥我站过去就只能被TX的份儿，他过去就能安安生生的，还能不时参与各意见，我所期待的平淡幸福书房内小日子的主角就这么被他给夺了去。
　　我哀怨地啃着手里的点心，瞅着案上埋头着的某祸水，难得小盛香出去一趟，这厮也不会有点儿表示？不对不对，貌似昨晚他才偷偷来过我房中——唔——邀我一同赏月……脑袋里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彻底地意识到：自己被祸水带坏了！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状，试图甩掉某祸水带来的不纯洁思想……

　　这时，小盛香推门而入，一副风尘仆仆的匆忙样子。
　　径直走到祸水师父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祸水师父他老人家先是一愣，转而淡淡的笑开：“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亏我还如此高估了他……”
　　我困惑，他们在说什么？
　　他的下一句话让我瞬间雀跃起来，他说：“浅浅，不出半月，我们便可以回杳山了。”
　　不待我跳起身来，他的再下一句让便我脸红发烫着直想往地缝里钻，他说：“你该开始学着如何为人妇了，我们回去便成亲。”说罢还不忘风情万千地抛了个媚眼过来，直把我看得楞在那里。
　　末了又提了句：“禁足继续，浅浅还是不得出这个院门。”吩咐一脸冷冰冰的小盛香：“盛香，你给看着她点儿。”
　　嗄？！还禁足？
　　之后，他俩变越加的忙碌起来，小院里原本不多的奴仆被遣散得不剩下几个，看着他们忙进忙出的身影，还有越来越空落落的小院，即便是再迟钝，我也能闻到不寻常的气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五日，我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七皇子华天锦，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