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二月暖

26、第十一夜①

　　家里来了书信，辰吾哥哥与庄家的修竹小姐一年前成亲，于前月诞下个大胖小子，这信，便是邀我回去喝我那小侄子的满月酒的。
　　从师父手里接过信，便急急忙忙地拆开来看，直乐得找不到北了。

　　只是看这日子，上月十八寄出的信，辗转先送到杳山，恰好我们都离开杳山来了华都，这才又给转送了过来，来回这么一折腾，便耽误了好些时日。掐指算算这日子，便是立刻从华都赶回去，估摸着也赶不上了罢。

　　这一思之下，我立刻似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恹恹地精神全没了。

　　“师父，你说我要是不分日夜地用轻功飞回去，赶得上我那宝贝侄子的满月酒不？”
　　他饶有模样地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寻思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我：“以浅浅的功力，不是为师我说，恐怕还真不行。”
　　“这样啊……”真的赶不及了啊……
　　“不过若是你骑着千里神驹立刻出发赶路，说不定还能赶得及些……”他笑着继续道。
　　我喜出望外：“真的？那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待我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小盛香已然背着行囊站在师父身侧，再旁边，立着二师兄。
　　小盛香早就成了我的小跟班，他陪着我去倒是可以理解，可瞅到二师兄身上的包袱，二师兄也要陪我去？

　　“我正好有事情要办，陪你们一起出城。”二师兄利落地翻身上马。
　　小盛香也随之翻身上马，然后向我伸出手来：“师姐，上来吧。”
　　犹豫着看着他伸出的小肉手，又瞅瞅站在那处的祸水美人儿师父：“师父，你不陪我去么？”
　　“浅浅乖，我还有些事情要忙，走不开。”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软声道，“你不总嚷嚷着想回杳山么？等我这些事情都忙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你就先回家玩几日，等以后回了杳山，我可没那么容易再让你回家了……”

　　霸道的家伙……心里蜜蜜的……

　　伸手搭上小盛香翻身上马，潇洒的离去，偷偷回头瞄后面那个白色的身影，不要太想我才好……
　　出了城门，二师兄便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二师兄这趟出门倒是来得突然，路上有一句没一句与小盛香闲扯时，才知道是出云城发生了很严重的瘟疫，城主向皇上上奏折求援，恰好二师兄在，于是这担子便落到了二师兄头上。
　　出云城？那不是六师兄家么？也不知道六师兄最近怎么样了……

　　“小盛香，那六师兄回出云城去了么？”
　　“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坐在前头为我挡掉了大部分的风。
　　不安稳地挪了挪地儿，骑马果然比坐马车还要难受好几分：“小盛香，我干嘛要和你共乘一骑啊？”
　　“师姐——”他的口气明显的很无奈，“你会骑马么？”
　　“呃——”这才反应过来，我似乎不会骑马呃。
　　一路上虽然颠簸，幸好有盛香陪着，遮阳挡风的，第一次让我从心底里叹息：这个小包子一样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呢……

　　经过五日的奔波，终于到了顾山县。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仰头望着上方大大的杨府二字，默默立着，泪水便抑不住地盈满了眼眶。

　　小盛香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轻轻拍上我的肩膀，满眼的温情：“师姐，快进去吧。”
　　我努努嘴，道：“小盛香，你说看门的程伯伯当年收养的那只小狼狗死了没？要是没死的话，该有半人高了吧？它会不会不认识我然后扑上来？”眼中绽出两颗小泪珠，可怜兮兮地揪住他的一块衣角，道：“小盛香，我怕……”
　　他身体明显的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看了我半晌，嘴角抽了抽，终究还是没憋出来半个字。

　　我满意地甩了甩衣袖，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推开面前那扇大门，咧开嘴扯开嗓子嚷嚷道：“爹，娘，大哥……我回来啦……”
　　小盛香嘴角又抽了抽，我笑得更欢了。

　　不一会儿，只见院内走出一名身穿杏红色小袄的中年女子，一见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眼泪便成串落了下来，也来不及擦，就碎步奔到我面前，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是……浅浅……你是我的浅浅么……”
　　眼眶有些湿，胸中一股酸涩横冲直撞的要跑出来，我用力的点头：“娘，我是浅浅。我是你的浅浅。是我回来了……”
　　她将我用力地搂到怀里，又似是不舍得的放开来，捧着我的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真是我的浅浅……都长这么大了……变漂亮了……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乖巧地站着任由她打量，甜甜地回她：“还不都是娘的胚子好……”
　　“你呀，这张嘴巴真是没变，还是这么油腔滑调的！”娘的口吻里满溢着浓浓的宠溺。

　　又在门口拉拉扯扯了半晌，她才注意到了一直默默站在我身后的小盛香，疑惑地问：“这位是……”
　　“娘，他是我师弟，陪我一起回来的。”我答道。
　　小盛香上前一步，恭敬地施了个礼，道：“在下盛香，伯母好。”
　　娘含笑着又将小盛香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恍然道：“你就是当年一同来接浅浅的那个小娃娃吧？哎哟，也长得这么大了……”

　　赶了五日的路，实在是累得慌了，怕她再与小盛香扯上半天，我忙挽上她的胳膊撒娇着道：“娘，我好累啊，我们进去再说吧。”
　　“瞧我——来来来，”挥手招呼小盛香，“都先进来再说吧……老福，帮这位少爷把马牵下去吧。”
　　“娘，爹呢？大哥和嫂子呢？”一进屋，我就连忙打听起来，“还有我那侄子呢？”
　　“你爹爹还在书院没回来呢，你大哥陪你嫂子去庙里上香了，荣儿也被带着一起去了……估摸着再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我困惑：“我那小侄子叫荣儿？今个儿不是满月酒么？怎么……”
　　“满月酒？”娘亲也懵了，“荣儿都一岁零一个月了啊，上月刚抓了周……”
　　我晕……我穿越了？怎么时间整整差了一年的？

　　我忙掏出那封家书，仔细瞅了瞅日子，没错啊……递给娘亲，她接过一瞧，乐开了：“这都是一年多以前寄出来的信了，你这孩子……也忒糊涂了……”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第一次收到家书，太过兴奋了，根本没去考证这到底是何时寄出来的，就兴冲冲的回来了。瞥到小盛香眼中一闪而过的异光，哎——每次丢人都在他面前，我这当师姐的颜面何存呐……

　　傍晚时分，爹爹、辰吾哥哥和嫂子侄子一行一道回了来。

　　见到在厅中端坐着的我，爹爹和辰吾哥哥均是一怔，嫂子也微微楞了一楞，便又被怀中的小团子吸引去了注意力。只见那小团子扑腾着手脚，依依呀呀地朝我交换着，甚是可爱！

　　我强忍着不被小团子吸引住，正儿八经地站起身来，道：“爹爹，大哥，大嫂……”
　　辰吾哥哥早就湿润了眼眶，肩膀微微有些颤抖：“浅浅……我的好妹妹……真是你回来了？”
　　我用力地点点头。

　　爹爹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红了，娘亲忙上前劝慰道：“浅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是好事儿，别这样了啊……”
　　我也微微收了情绪，向一旁的庄修兰盈盈施了个礼：“嫂子，你和大哥成亲的时候我不在家，这就给你补行个礼。”
　　她立刻羞红了脸，站在辰吾哥哥身侧轻声道：“浅浅妹妹见外了。”
　　我抬头向她眨巴眼睛：“修兰姐姐当真成了我嫂子，大哥，你真是不负我所望……”一言将辰吾哥哥也逗得微微有些脸红。

　　小盛香特别有被人当成背景的潜质，总是待大家一圈招呼下来，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
　　爹爹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小盛香，得知他也是师父的徒弟后，更加一副看到千里马的模样，直道：无照大师门下果然人才辈出啊，小小年纪就如何如何成就……
　　我撇了撇嘴，倒是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眯着眼走近了去逗弄我那小团子侄子，这个小家伙与小盛香小时候可有几分相似呢，一个像小团子，一个像小包子……
　　小团子见我靠近，手脚挥舞得更卖力了，依依呀呀地直往我身上扑，我忙将他小心翼翼地从修兰嫂子的怀里接过来。
　　这小团子长得实在是可爱，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绕着我打转，肉肉的小爪子直往我身上颜色鲜艳的地方揪，一边揪一边咯咯直乐，抬头瞅瞅我，见我正笑眯眯地瞅着他，也不生气，于是乎，揪得更起劲了。

　　我对可爱的小东西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趁着嫂子与大哥说话的功夫，魔爪便欺上了小团子嘟嘟的小脸儿上，一捏，软乎乎的，手感好极了。小团子好奇地瞅着我，大眼睛眨巴眨巴，甚是无辜又甚是好奇，接着双手高举，扑到我的面颊上——狠狠捏起来。
　　还好小娃娃的手劲不是很大，我无奈地笑着看着正将我的脸当玩具的小团子：咱们老杨家的种真是好，这般聪明，看什么学什么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