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二月暖

25、奇怪的男人

　　店里来了个奇怪的男人。

　　说他奇怪，却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奇怪。

　　一件洗得有些惨白的宽大的套头T恤，再平常不过的休闲裤，略显纤瘦的身板，套在衣服里总觉得微微有些晃荡，转过身来，白皙的皮肤，及肩的发，架着一副金框眼睛，隐隐能看到眼下淡淡的一圈黑影，再平常不过的装束，却半点不显得俗落，往那处一立，便周身溢出一股子飘然的气质来。未着古装也能与这一屋子的老古董伪古董们融到一处。

　　这样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自他一进门，我的眼光便挪不开，待反应过来时，那人正用一种莫名的目光打量着我，忙讪讪地别开脸，暗道：我什么时候也这么花痴了？
　　本该本着我的职责上前热情服务讲解的，这一般目光的你来我往下来，便不好意思地在原地动不了脚了，抬眸，他已经兀自走到书架前，抽了一本书悠悠然地翻着。

　　老板大人伸着懒腰从内室里晃出来，见到那人的背影，微微楞了一下，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下意识地扶额靠在门框上。

　　“你怎么来了？”老板大人语气不善。
　　那人偏过头来，戏谑地笑着看他：“午睡？果然是老头子了。”
　　老板大人上前抽去他手中的书册，放回架子上：“习惯了，这与年纪无关吧？你呢？他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那人也不搭他的话，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一只手，笑得礼貌极了：“你好，我叫流，流川枫的流。”

　　我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白皙的手，细细长长的指，干干净净的样子，很漂亮。

　　“阿桫，你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傻傻呆呆的？”未等我转神，他便收了手，向老板大人笑着道。
　　“胡闹。”老板大人似乎有些恼，愠怒地瞪着那个叫流的男人。

　　他却也毫不在意，单手架上老板大人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只要不被他知道就是了……”说罢大大方方在老板大人的位置上坐下来，随手翻着桌上的字画：“你这么多天没回来，还不许我出来找你了？你每日都做些什么？还摆弄这些个字字画画的呢，也不嫌无聊……”

　　老板大人冷淡道：“个人兴趣，你无权干涉。”

　　流撇撇嘴，一脸无奈的笑：“真是个书呆子。这般无趣，以后会没人要的，可如何是好……不如就跟了本少爷我……”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流大少爷您担心了。”转头向我，“浅浅，看你的书去。”

　　我正看得兴致勃勃的，忽听到他这一句，立刻将脑袋埋起来，耳朵却还是直立立的，眼神越过书沿偷偷瞄向那边，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

　　只见老板大人将流手里的东西夺下，压到镇尺之下，绕到那处，一把将坐在他位置上的人拎起来，那纤瘦的身板在他手里越发显得羸弱，被拎起的人眉头微皱：“疼……”

　　老板大人这才微微松了手。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流嘟着嘴道，模样委屈极了。
　　“你……你真是……还不是你来惹我，这么大了还这样胡闹。”老板大人一脸无奈。

　　“我胡闹？”流忽然笑得有些伤感，“若我真是胡闹，那我便不来了。”顿了顿，别开脸看向墙上的一幅画，轻声开口：“她醒了……”

　　老板大人怔怔地看住他，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她醒了？真的醒了？她……”

　　流的脸上笑容敛去，冷冷地看着他：“你心里果然只装得下她一人……”

　　“流，你不是在骗我？”老板大人道。
　　“你觉得呢？”流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骗你这样的书呆子，我会是那样无聊的人么？”

　　“真的……她真的醒过来了……”老板大人激动而又欣喜的情绪溢满了面容，正又要开口，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乐声。

　　是流的手机响了，他皱着眉拎出口袋中的手机看了一眼，眉头锁得更紧了，看得我莫名的心疼。只见他接起电话，支支吾吾地嗯了几声后挂掉，又掏出一张小纸片递到老板大人手中，有些不耐地道：“老家伙知道我到这儿来的事儿了，我现在得马上回去，这个是地址，我就不陪你去了。”

　　说罢，风情万千地撩了撩耳边的发，双手插袋，径直离去，临门口时淡淡扫了我一眼，轻道了声：“浅浅，下回见了！”

　　推门而去。

　　咦——他怎么知道我叫浅浅的？
　　还未来得及进一步疑惑下去，老板大人便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向我交代了句：“浅浅，关门，今天提早下班。”便也跟着推门而去。
　　留我一人在原地傻傻愣愣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罢了，既然老板大人留话说提早下班了，我这个小职员何乐而不为？于是收拾包包，将门锁好，提早回家去也。

　　走到半道儿上，寻思着这前不着午睡后不着晚饭的点儿，回去了也是闲着无聊，倒不如拐道去妈妈大人的店里看看。
　　妈妈大人在斜街那里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时装店，多年下来，一直做得有声有色。

　　推门进去，有清脆的铃声，让人心情不禁也变得清脆的愉悦。
　　“哟，浅浅怎么来了？”是对面雅芳专卖店的郭阿姨，常常来我们家店里先聊着玩儿，一见是我进来，眉眼笑弯了。
　　妈妈大人见我过来，竟没有什么惊讶，反而乐得合不拢嘴，直往我招手：“闺女儿快过来快过来。”

　　我疑惑地凑过去，只见桌上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围巾啦墨镜啦香水啦还有包包什么的，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开个女性饰品专卖店了。

　　“什么事儿啊？”我开口问。
　　妈妈大人嘴角上绽开着笑话，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啊都是小瑞从美国给寄回来的礼物，说什么不知道我们到底喜欢什么，所以什么都买了一些，瞧瞧，多体贴啊……”

　　礼物？我纳闷，上回不是在Email里回绝了他了么？怎么还给我们送礼物呢？

　　耳边只听着妈妈大人欣慰又掩不住的激动地拨弄着这些个物件，就差没直接夸人家是好女婿了。心中虽然无奈，但也不好意思打击妈妈大人此刻的高亢情绪。

　　目光扫过，瞥见一抹润泽的乳白，拨开一看，是一支古朴的白玉簪，通身润白，头上简简单单雕成兰花的形状。这样式，倒是很合我的意。

　　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头发，忽反应过来自己不过刚刚过肩的头发，有些懊恼的放下手，将那白玉发簪也搁了回去，却无论如何也释不了手。

　　妈妈大人这才问：“你不是上班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回：“老板有事，所以提前上班了。”
　　“哦——”妈妈大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道，“你快挑挑，又什么喜欢的……”

　　喜欢的？手抚上那白玉簪子，温润的手感，就拿这一个，不碍事儿罢……

　　“这个。”将它握在手里回答道。
　　“其他的呢？”
　　“就这一个。”只有这一个而已，暗道：我还真是爱玉成痴……

　　妈妈大人狐疑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白玉簪，嘀咕了一句：“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喜欢这些个东西了呢……”
　　我呵呵笑着，将东西收进口袋，谄媚道：“其他的东西都归女王您啦，您可满意？”
　　“满意满意……”妈妈大人笑得灿烂极了，“小瑞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是啊是啊……”一旁的郭阿姨也带着羡慕的眼光附和着，“瞧瞧这手笔，多大方。你们家浅浅真是有福气啊……”

　　妈妈大人一听这话，眼睛笑得快眯成缝了……

　　看来妈妈大人当真把那端木瑞给当成准女婿了，我只好无奈地赔笑着问：“妈，你晚上想吃什么？今晚我下厨吧。”
　　“我家浅浅下厨呀，你烧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我先去买菜回家了……”赶紧拎起包包，离开妈妈大人对端木瑞同学的赞不绝口，手中摸到口袋里那个硬硬的东西，嘴角不禁勾起，今天还是有些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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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声音响起，摸出手机，打开：From R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