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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一) ...

  •   清澜自知一身狼狈定是逃不过夜茴的眼,他原本是想先回房换身衣服,然而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耽误了这么久夜茴定然会担心,决定还是先去找夜茴。

      天色蒙昧,因着下雪并不十分黑,远远就看到夜茴倚在窗前。她身后是橘色的灯影,一个单薄的傀儡人伴在她身边,衬得她如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夜茴看到了他,眼睛和嘴角不自觉的弯起来,眉目盈盈甚是动人,她半探出窗外远远冲他挥手。只一眼他就觉得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重又回归胸腔,刚才因为无故吐血的慌乱也变得无足轻重。

      原本对清澜迟迟未归并无过多担心的夜茴,在听到傀儡人沙华的安慰后突然就生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联想,之前看过的话本子的剧情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转,一会儿是蛇妖跟书生借伞,一会儿是书生夜半遇女鬼,一会儿是一只小狐狸甩着红尾巴嘤嘤嘤哭着跑远了,再一转又是什么花妖树精偷看书生洗澡……夜茴揉揉太阳穴,真诚的觉得自己应该少看些这种没营养的话本子。想想清澜那脾气,什么美艳的妖精女鬼敢往他跟前凑,八成会被他打到面目全非,她一边因自己没有教好清澜而羞愧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小得意,没礼貌是没礼貌,但是多放心啊。

      远远看到清澜回来,她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探出窗冲他挥手,刚想抱怨,离的近了才发现,他衣襟袖口星星点点斑驳的暗红污渍,她脸色一变,侧身让他进来,“你怎么才回……你受伤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吐了点血。”清澜从窗户跳进来,抖去一身落雪,昏黄的灯光将他的狼狈映照得分外明显,连他自己也被吓一跳,“没事,真没事,就是看着吓人。”

      “好好的,怎么会吐血,你是吃什么东西了吗?”夜茴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脉息平稳健壮,再观他脸色,也与往常无异,夜茴微微松口气,却还是不太放心,扯起他的衣袖闻了闻。

      清澜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想着是不是刚才携宜萱回城时沾染到她身上的薰香,万一被夜茴发现要怎么办,虽然他光明磊落,但那个宜萱一看就是垂涎他的美色,两人孤男寡女共立在一朵云头,难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果然,夜茴微微蹙起眉,沉吟道:“这味道有点奇怪……”

      清澜立即高抬双手道:“我和那个宜萱真没什么,就是看她扭到脚,想到你之前教导我要做个正直善良的狐狸,就顺便带她回城,我们真没什么,一到城门口我就把她扔下去了,我们真没什么,你要相信我。”

      夜茴抬头呆呆看着清澜,放开他的手腕,把他说的话在脑子过了两过,才捋出一个梗概,半晌后她收起吃惊的表情,继续之前想说的话,“不单单是血腥气,还有类似兰花的味道。”

      清澜咬牙,像挥苍蝇一样的挥着袖子,“肯定是那个宜萱身上的薰香,臭死了。”

      夜茴没有回答,拔下头上的发簪,重又抓住他的手,清澜脸色一白,盯着长长尖尖的簪尾,“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你要相信我。”

      夜茴抬眼瞪他,“之前不是还说什么我要生气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怎么现在反悔了?”

      清澜闻言立即不敢再挣扎,不但闭上了嘴巴,连眼睛也紧紧闭起来。

      “傻瓜。”夜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蓦然心中一软,下手却及其利落,以簪尾刺破他的指尖。莹白圆润的指尖立刻沁出一粒绿豆大小的血珠,夜茴伸出手指将那粒血珠捻开放在鼻尖闻了又闻,眉头拧的愈发紧,却还是心存侥幸的问了一句:“你们狐狸的血都是香的吗?”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只落得指尖轻微的刺痛,然后就听见夜茴的问话,清澜张开眼,夜茴正盯着自己的指尖沉思,“什么?”

      “你们狐狸的血都是香的吗?”夜茴重又问一遍。

      清澜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离谱,他重又挤了挤被刺破的指尖,也闻了闻味道,果然带着似兰非兰的异香,“除了花木为本的精怪,没有谁的血里会带着香味。”

      夜茴的心一沉,此时沉默多时的傀儡人又开始找存在感,曼珠道:“主人用浣花纸做的傀儡人就会带香味。”

      沙华不服气的反驳,“清澜公子又不是傀儡人。”想了想开心道:“或许是中毒了也说不定。”

      满室皆默,连神经大条的曼珠也觉得不妥,捂着沙华的嘴就把她拖走了。

      门板合上的声音也没有惊破屋里的静默,傀儡人说话虽然不过脑子,可也说出了唯一的可能,除了中毒,没有谁能让血液带有异香。

      寒风裹着雪花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只有瞬间雪花便被屋里的热气薰化成水滴落在地上。夜茴扶着桌子慢慢的坐下来,下意识的裹紧斗篷。烛火曈曈映出屋内家具支离怪异的影子,随手扔在桌上的簪子金光璀璨,形状似一枝桃花,枝叶细节分明,花瓣由一片片金箔细心剪裁而成,金丝镶嵌的花蕊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簪尾处一抹淡淡朱红刺得人眼底发红。夜茴机械的掏出帕子反复擦拭簪尾的血迹,“你坐下来,我再给你把次脉,许是刚把诊错了。”

      清澜突然觉得冷,神仙也不过是活的久一点而已,也是受伤,如果中毒也会死。怎么就中毒了呢?明明好日子才要开始,怎么就中毒了呢?他转身先关上了窗,将寒意挡在外面,然后在夜茴对面坐下来,挽起袖子将手臂放在桌上,见夜茴虽说要给他诊脉却反反复复擦着簪子,一双明丽的眼中蕴着水气,他不自觉放缓了语调,含着三分笑意道:“许是你刚才冻着了手诊错了,这么冷的天气,你也不说多穿一点,还站在窗边吹风,万一风寒了可怎么好。”

      夜茴不言不语仍旧低头擦着她的簪子,簪子虽被打磨得光滑润泽,但她的狂风暴雨似的擦拭下,好好的一方绣岶已经被刮起了毛边。

      “夜茴。”清澜觉得不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冷的似冰,“别自己吓自己,我现在一点异样也没有。”

      “万一真是中毒怎么办?”夜茴被钳制住不得动,抬头看人的样子惹人心疼,有那么一瞬间清澜觉得得她这样在意,就是即刻死了也能瞑目。

      “你医术那样好,即使真中毒了,你也一定会治好我。”

      清澜的手坚定而温暖,一点一点驱散了她心底的恐惧。夜茴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丢脸,可天大地大她所拥有的也只不过是眼前这一个人,她实在承受不起任何可能的闪失。

      清澜松开手的同时拿走她手里的簪子和锦帕,帮她把簪子端端正正插在她的发间,然后展开皱巴巴的锦帕品评她女红手艺见长后,重又把手臂放在桌上笑道:“还请神医为小生诊脉。”

      夜茴稳了稳心神,将手搓热了才将右手食指中指两指搭在他腕上,指下的脉博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并无半分异样,示意清澜换另一侧,仍旧如此。

      “除了先前吐血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清澜这时也不敢玩笑,仔细回忆了衣食住行并无不妥的地方,随后摇摇头。

      夜茴慢慢的收回手,并细心的将清澜放下袖子,“应该不是中毒,可为什么血液会有香味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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