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错之倾世劫》Lilith0902

41、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三）

　　天气是在未时左右起的变化，北风吹来暗灰色的云朵将天空挤的满满当当，天色晦暗越接近傍晚云层便越厚实。铅色的云朵低低的压在头顶，气温一点一点降下来。

　　当夜茴受不住将冬天的斗篷翻出裹在一早穿的纱裙之上时，天空落下第一片雪花，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无数片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碰触到地面时融化成水。

　　夜茴立在窗前，捧一杯滚烫的热茶暖手。一日里从夏到冬横跨三季，由谁来看这方天地都是疯了。曼珠携着另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抬来了碳盆，两个傀儡人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尽量将身体远离碳火盆，生怕被溅出的火星碰到。待得碳盆被安放妥当才如释重负露出放心的表情。

　　“夜茴姑娘，主人怕您冻着，特谴婢子们送碳盆给姑娘。”曼珠寻了一个既远离碳盆又不失礼数的位置站好细细回话，之前一番交流，她无意中泄漏了主人的秘密，一直惴惴不安怕夜茴告状，结果不见主人兴师问罪，她自是将夜茴归为好人一列，所以即使天性畏火却还是自告奋勇来给夜茴送碳盆。

　　银霜碳在铜盆里剥剥燃烧，似一块块火红的宝石，驱散了满室清冷，两个傀儡人姑娘笑容和气，夜茴回过神，“清澜还没有回来吗？”明知道如果清澜回来定是会先到她这里，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两个傀儡人像被牵了线般整齐的摇头。

　　夜茴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难忍忧心，“雪这样大，他怎么还不回来。”

　　曼珠自觉有安慰的义务，便小心的绕开火盆走到夜茴身前与她一同眺望暗夜雪景，“夜茴姑娘你别担心，清澜公子本事那样大定然不会出意外。”

　　“可他去了那么久……”夜茴懊恼没事说什么要吃柿子把他支走，不想说的事自有不想说的理由，想不明白的事慢慢想总会想明白，过去那些久远到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何必纠结。如此想着脑中却不期然出现洛城温柔而向往的话语，“若有哪个女神仙肯舍去一身修为为我跳下诛仙台，我也会喜欢上她的”，她的心沉不自觉的就有种飘忽不定的难过。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语气天真的安慰：“夜茴姑娘，你别担心。不一定就是出意外了，也可能就是被狐狸精给勾搭走了。”

　　夜茴幽幽回过头，一脸怨念的看着说话的傀儡人，边上的曼珠一拍脑袋笑道：“对呀，沙华说的也有可能。夜茴姑娘，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夜茴心说，我怕那个狐狸精会被清澜拍死。

　　清澜知道自己失态了，也意识到这会引发夜茴的怀疑，可他听到夜茴说不理时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世上哪有比夜茴不理他更可怕的事呢。

　　盘坐在云头思绪飘忽散漫，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脑袋里塞满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却一个也抓不住。慢悠悠晃向那片柿子林，说是柿子林，其实也不过只有十多棵树，远远就看到成片的绿色的果叶间缀着橙黄色的果子，因为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常人难至，自是不担心为有主之林。

　　离的近了，清澜跳下云头，积满落叶的地上散落着不少熟透掉落的柿子，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霉味和果实腐烂发酵的味道。

　　他从袖袋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篮子，拣最好的果子采摘，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就想着多摘一点，吃不完可以做成柿饼，总好过掉在地上默默腐烂。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摘着摘着就将不大林子里的果子摘了个七七八八，清澜满意的收好篮子，正准备掐诀招朵云来，就见原本大好的晴天已经堆起层层灰云，温度也降低不少。他抓抓头发面带不解，但到底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属于异常，还是这里的气候原本就这么随意。

　　夜茴早前穿了条纱裙，不知这时有没有多加件衣衫，非常时期万一风寒就不好了。这样想着就更急着回去，刚捏好诀就见头顶一团白影跌跌撞撞滚过来，清澜身手矫健的让出三步，冷眼看着和飞行的法器滚成一团的少女。

　　“清……清澜公子……”

　　少女发髻散了，衣服脏了，脸上也蹭了不少黑灰，唯有笑容比一双眼睛还要流光溢彩。

　　“荒野相遇不胜荣幸，在下先走为敬。”原来是熟人，清澜没有诚意的拱拱手转身离去，“告辞。”

　　“哎……呀……”宜萱顾不得仪容不整挣扎着爬起来，右脚刚刚踩实地面脚腕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毫无防备重又跌坐回去，抚着脚腕吸气。

　　清澜迟疑了一下脚步未停，然而走了几步终于还是不忍心，长叹口气又折了回来，恶气恶气的问：“怎么了？”

　　宜萱初见清澜的欣喜都化成满心惴惴，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脚腕摇头道：“没……没事。”

　　清澜看了看宜萱欲盖弥彰的脚腕又看了看她惨白的脸，“你自己说没事的，我可走了。”语毕便逃也似的跳上一朵瘦巴巴的云彩，生怕晚了会惹上麻烦。云朵颤巍巍的升上半空，他下意识的垂眼看了看脚下，便见着宜萱揉着脚腕红着眼要哭不哭的样子。眼神太好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他硬起心肠装没看见，嘴里小声嘀咕，“本来又不熟，谁知道她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完再瞥一眼，“她是那个神棍国师的弟子，应该不至于……”想到她时灵时不灵的术法和刚才从飞行法器上滚下来的英姿，他很不厚道的笑了笑，然而笑容还未等敛去，心脏位置像被人插了一把刀似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下意识的低头捂住胸口，素雅的青衫未见半点污浊，但那疼痛却无丝毫缓减，似刀割又如虫噬，一阵强过一阵。他提气抵，可随着呼吸疼痛愈发强烈，强烈到他难以支撑，忽的喉头泛起一股腥甜，他不由张嘴，眼见着一道艳丽血光喷出，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全部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