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错之倾世劫》Lilith0902

4、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二）

　　迷迷糊糊睡去，却睡得并不安稳，仿佛做着梦，很好的山，很好的水，笑容柔和的女子端着大大的托盘，盘中放中着一碟碟精美菜肴，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夜茴食指大动，俊美的白衣小童递给她一双筷子，她刚拿起筷子……然后就醒了。
　　至少都尝一口再醒多好。夜茴遗憾的张开眼，清澜已经醒来，警醒的直视前方，她只微微一动，清澜竖指立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听。”
　　夜茴需要仔细听才隐隐听到声音，空灵绝美非凡世所有。
　　“是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似乎……”清澜拧眉倾听，“像是凤凰的歌声。”
　　夜茴了然，大半夜跑这种荒郊野外唱歌，这大约是只有神经病的凤凰。
　　凤凰非宝地不落，莫非这里有异宝现世？这是清澜的思虑。
　　凤凰拔毛烤来吃，不知道味道如何？这是没用神仙的思虑。
　　两人各怀心思静默不语，那歌声却渐渐距他们越来越近，到最后那只神经病的凤凰简直就是坐在他们门口歌唱。
　　莫非，这是在讨要掌声？
　　两人面面相觑，清澜微动手指，仙障轻颤一块积雪坠落，露出巴掌大的空隙。明月皎皎，清辉盈盈，笼着皑皑雪原，美得如梦似幻，半空中一只巨大白凤拜月而歌，身姿妙曼轻盈，月光无声无息缀在白凤羽间，它仿佛是空中另一个活动的月亮，奇异的是它双翅曼舞，竟不曾带起一片雪花。
　　白凤歌声越发婉转动听，舞姿越发翩然婆娑，若非此地偏远，定然会引得百鸟前来朝凤。随着最后一声长鸣，白凤收翅缓缓落于仙障之外，温柔凝望他二人。
　　夜茴觉得这只凤凰虽然可能脑子不大好，但是歌声和舞姿还是很美的，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讨赏，她叹气，也不知道清澜有没有带钱，若这只凤凰要钱还是好的，若要点别的可就麻烦了。
　　眼见对方是为他们二人前来，自知躲不掉，却也不晓得是敌是友，清澜收起仙障，客气道：“我们路过贵地，未曾知会主人，还望海涵。”
　　仙障消失，寒气涌来，夜茴缩着脖子裹紧身上的衣服，将双手袖入怀中。
　　“多年不见，你怎么弱成这样？”白凤口吐人言，语气中感慨万千。
　　见清澜一脸迷惘，夜茴想大约这只凤凰认识自己，只可惜她却不记得它是谁，于是干笑道：“发生一点小意外。”她有点惋惜，这只凤凰能说人话，如果烤来吃怕是不太合适。
　　“你……又在想要把我烤着吃掉？”白凤嘴角抽搐。
　　“哪有？”夜茴一脸纯良，“你既会说话思考，自是当不得食物。”言外之意，如果不会说话思考，那烤来吃定是极好。
　　清澜一脸黑线，却还是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这么多年也没变。”白凤羽翅轻挥，一只小小锦袋飞向夜茴，清澜伸手接住低头扯开束口的绳子，巴掌大的锦袋里装满赤红色的果子，一粒粒龙眼大小，却异香扑鼻。“你带着这个吃货出门，怎么可以不带食物。”
　　竟是极为珍贵的沙棠果，传闻即使在产地昆仑也不过只有少量几棵树，产量甚为稀少，估计一年也产不了几袋，而这整整一袋随意送人，实在奢侈到咂舌。想来没人舍得用这样珍贵的果子去毒死一个没出息的吃货，清澜沉默将袋子递给身后已经在吞口水的夜茴。
　　这只大半夜唱歌跳舞送食物的凤凰，到底真正目的是什么呢？清澜重又将视线转向白凤，记忆里从不曾听夜茴与喜悦说起过这么一号人，可看它言行，又仿佛与夜茴十分熟悉。
　　“唔，又甜又香。”还在思索，已经有人将一颗圆滚滚的果子塞到他嘴里，却碰到他脸上的伤，不管他被痛到他呲牙咧嘴，还笑眯眯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很甜。”果肉绵软香甜，汁液清甜似蜜，只小小一颗便能解饥耐饱，如同喝了美酒一般，瞬间便让冷冰冰的身体暖和起来。
　　吃了人家送来的果子，夜茴心情份外好，觉得之前小人心肠腹诽人家是神经病很不应该，“小白，你是专门来找我们的吗？”
　　白凤以翅遮脸，像是牙疼一般，“不要随便给我取名字。”
　　“哦。”乖乖应声，却只须臾又兴致勃勃抬起头，“那你从哪里来？”
　　“阳……”白凤突然停住，语气狐疑，“你要干嘛？”
　　清澜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果然记忆可以消失，性格却半点也没变化，“她还是想给你取名字。”
　　“不需要。”白凤咬牙，“我来送你们去桃源。”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鸟，夜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为什么？”清澜一手拦住想到冲上前去与人执手相看泪眼的夜茴，冷静的问。
　　“很多年前，我欠这家伙一个人情。”白凤不情不愿道，“欠了很多年，一直还不上。得知她坠下诛仙台为时已晚已经不得相救，后来就失了她的踪迹，前些日子有故人来访，告知你们将要去往桃源，极北之地异于他处，既无法驾云又不能腾空，我便来相送一程，了了旧帐。”语毕转身背向二人，“我负你们前去。”
　　夜茴感动，瞧，她以前是多能干的神仙，到处广结善缘，不但坠下诛仙台都没事，被天兵追逐还有人一伸援手。
　　“若有心相害，直接告诉天兵你们所在之地就好。”言外之意要想害他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的确如此，清澜抱着夜茴轻轻跃上白凤脊背，道一声：“有劳。”
　　白凤轻鸣，展开双翼，陡然升空，将素裹银妆的漫漫雪原抛于脚下，凛冽的风吹起衣袍，长发在空中飞扬，夜茴缩成一团躲在清澜怀中以避寒气，白凤飞得极快，待天刚微明便已到达北海。
　　巨大的冰山矗立于碧海之中，相较其余三海的波涛滚滚不同，北海安静得近乎睡着一般。冰山纯白，海水澄蓝，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只得蓝白二色。
　　“这里便是桃源入口。”
　　白凤轻笑，笔直飞向蔚蓝大海，夜茴惊恐的瞠大眼忘了尖叫，清澜只是安静的抱紧夜茴。意料中掉落水中的湿冷并未出现，也不是佩带避水珠之后与水的隔离，而是……夜茴环顾四周吃惊的发现大海竟在他们的头顶。
　　仿佛进入了一条透明的宽阔隧道，脚下是海水，左右是海水，头顶也是海水，夜茴不置信的伸出手，指尖所及坚硬而平整微带凉意，就像海水是被水晶石隔开一般，可那明明又不是水晶石。一群面无表情的游鱼缓缓游过，斑斓的鱼身折出潾潾冷光，夜茴从不曾见过这样美丽梦幻的景象，就连清澜眼底亦有惊艳之色。
　　又行盏茶功夫，白凤蓦然翻转身体将二人自空中甩落，“一入桃源，追兵自是难寻，山长路远，后会有期。”伴着欢快的语调，白凤一声长鸣回转身体消失在来时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