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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已成空,犹如一梦中 ...

  •   “醒醒,你快醒来好不好?你都睡了这么久,再睡下去可是会损伤身体,快起来吧。”
      唔,真吵,是谁在耳边叠着声呼唤,小心翼翼,温柔缱绻,仿佛对着最要紧的宝贝,她感动之余又觉得十分聒噪,吵得她头痛。
      闭嘴。想要说话,身子却沉的如同灌了铅,连动动手指都是奢望,唯有无奈的听着那个絮絮不止的声音,直到再一次睡去。
      近来夜茴常常被这个声音吵醒,其实所谓的醒也只是恢复了些许意识,身体仍然像被石化住一般不能移动分毫,于是闭着眼无比清醒的听着那个人说话,说天气的好坏,景色的变幻,还有一些她想不起来的旧事,常常听着听着便再次陷入昏睡,然后再被吵醒,如此轮回。
      记不清过了多久,反正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察觉丹田处有微弱的气息流动,她试着将这些不听话的气息一点一点凝聚,从芝麻粒大小慢慢聚成黄豆大小,终于有一天夜茴用尽了所有积蓄的力量费劲的睁开眼,首先越入眼底的是一双红通通的桃花眼,接着是一张异常清媚的面孔,眉入墨画,面如桃瓣,色如春晓之花,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丽。
      真漂亮,夜茴眼中浮起惊艳的光,有这样的好看的人为自己担心,这个认知大大满足了夜茴的虚荣心,继而觉得像尸体一样躺在这里这么久也不是那么悲惨。
      “你……”甫一张口,仅仅是蚊子哼哼般的声响,便叫那好不容易聚起的黄豆粒散成黄豆渣。黑暗再次袭来将她吞噬,最后的记忆是那个好看得天打雷劈的人儿扑过来抱着她语带欣喜,“神君,您醒了。”
      神君?这个名字也太难听了吧,她老爹是多没学问才会给她取这样的一个名字?她真心的以为神君这个名字,还不如翠花听来可爱。
      另外,能不能别趴她身上哭好不好,衣服被弄湿了很难受。
      就这样又昏睡了很久,仍旧能听到那个声音一直叫她起来。现在那个人不但叫她起来,还会握着她的手嘤嘤的哭,她被吵得心烦气躁,恨不得跳起来指着那个好看的人儿大骂: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哭。
      然而想到她虽是没死,可是这个样子躺着跟死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多口气罢了。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这样躺尸的日子还要多久,如果真不打算让她起来,那么让她像之前一样长睡不醒也是好的,至少睡着了不觉时日难挨。
      又一日,夜茴感觉有双温暖的手无限留恋的抚着她的脸,耳边听到絮絮的低语:“神君,我一定会拿到九转金丹来救你。”随即有温热轻轻覆于她的唇上,接着脸颊凉凉的有水珠滴落。
      这个地方是不是漏雨了……等等,这都不是重点,这家伙不是要去偷太上老君的金丹吧,那老头子小气的紧,丹药从不轻易送人,去偷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夜茴躺在床上神智清明,却苦于无法说话,只听见脚步声渐远。
      雨停了,夜茴脸上的那滴雨珠已经风干,那小块皮肤绷得那样紧,紧得心空落落的难受。

      醒了一次又一次,如果昏睡又醒来算一天的话,距那人离开已经七天,耳边少了人说话,安静的很不习惯,夜茴试着凝聚丹田处散乱的气息却总也不成功。
      “那个笨小子对你倒真是好。”蓦然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夜茴被吓一跳,有点担心自己睡觉的姿容是否适宜见客。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要把我儿子送你,你也答应了,可为什么要让他伤心呢?”有东西被拖动的声音,想是那人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我儿子长得那么好看,就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还肯为你盗女娲石,闯离恨天偷金丹,难道你都不感动吗?”
      听着这人的讲述,夜茴真心觉得这人应该多多留心他儿子的教育问题,不是盗就是偷的,长那么好看去当小偷多没前途。对了,如果没记错,太上老君是住在九天上的神仙吧,真没看出来那个爱哭鼻子的家伙还能上天,很厉害呀。
      “你挺没良心啊。”
      额头被人用指头戳了又戳,夜茴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动不动生生受着,他说的那些事,她为什么一件也不记得?还有,他是谁?爱哭鬼是谁?她又是谁?脑子又乱成一锅粥。
      “不过你既肯为他跳诛仙台,可见还不算太没良心。”那人满意的收回手,“现在整个天界都在找你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也该换个地方躲藏。”
      这一次,那温暖的手指抵在她眉间,磅礴的气泽顺着眉心涌入身体,丹田内的凌乱气息得外力相助,瞬间有了归依,慢慢凝结壮大游走四肢百骸,夜茴像是被包裹在被太阳晒透的棉被之中,有种暖洋洋又懒洋洋的舒适。
      “呵,那笨小子居然真的偷到了金丹。”伴着轻笑,那人蓦然收手,语气先是自豪,继而转为生气,“死老头子,居然敢打本座的宝贝儿子,哪天非得找找兜率宫的晦气。”
      夜茴的手心被塞入一只小小的锦囊,“我会将九天的追兵引开,你们躲到桃源去,那个地方不论神族、魔族,还是妖族都难进去。”轻笑一声,“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你别再让他伤心。”语毕似有微风拂过 ,四周重归寂静。
      片刻后,她听到脚步声,虚浮紊乱,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神君,我拿到了。”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却透着无限欣喜。
      接着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清清凉凉带着异样的芬芳,让体内本已凝聚游走的气息流转的更为顺畅,她试着张开眼,然而不曾想竟是如此容易,却立即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原本如花似玉般的脸青一块紫一块肿得面目全非,白色的袍子血渍斑斑,“你是谁?”脸变成这样,难为他亲爹还能认得出来。
      “神君,你醒了?”丑丑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颜,随即因为扯动伤口而疼得龇咧嘴好不痛苦。
      夜茴试着坐起来,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可是久未活动的身体却很给面子的没让她失望,虽然关节发出很不雅的咔咔声,但倒真没费什么力气便坐了起来,太上老君的金丹果然是好东西,难怪老头子小气,“被打很惨吧。”望着眼前的鼻青脸肿笑容明朗的少年,夜茴忍不住想笑。
      “神君——”他扑过来抱住她哭得天昏地暗。
      哎呀,她的衣服。
      想要推开他,可是眼见他身上的血迹终是不忍心,只好抬手摸摸他的头,“乖啊,别哭。”他倒真是听话,止了哭声,歪在夜茴怀里晕了过去,想是早已身心俱疲,这一放下心来身体便再也坚持不住。
      他们俩还真是倒霉,一个才醒过来,另一个接着睡死。
      叹口气,夜茴将他半拖半抱放在刚空出来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单手支着下巴看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青青肿肿的脸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往日的清丽,夜茴再次叹息,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泪。

      那个绝色的少年整整昏睡一日,待他醒来,两人进行了一场严肃的问答。
      “我是谁?”
      “炎帝第二女,神君夜茴。”
      原来神君是尊号,而非其名,夜茴很是满意。
      “你是谁?”
      “清澜,你捡的小白狐。”
      “我为什么不在天上?”
      “为了救被判雷殛之刑的我。”
      原来她还是个滥好人呐。
      谈话结束,得出以上结论。
      “神君,要回九天吗?”清澜的脸还是肿得面目全非,唯有一双黑亮的眸子流光溢彩宛若最最纯净的宝石,此时大大的眼怯怯的望着夜茴,乌沉沉的眸子有淡淡的雾气萦绕。
      “天上好玩吗?”
      ……
      瞥见清澜难掩失望的脸,夜茴忍不住笑,“闯了那么大的祸,回九天还是会被抓去雷劈吧。”虽然想不起来女娲石是什么东西,但听名字就知并非凡品,九天上的神仙劈一个人没劈彻底,想必会面上无光,定是要想方设法弥补,听闻这么多年还不死心到处找他们,当然不能乖乖回去受罚,而像她这样有父母姐妹的神仙,犯下劫法场这样的重罪,如果回去不但要被严惩,可能还会顺带连累家人。“这是你老爹给我的。”将那个锦囊扔给他。
      清澜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呆呆怔怔道:“我老爹?那是谁?”
      噗——
      夜茴傻眼,那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难道她失忆到连常识都不具备了?
      “神君,我娘亲在我三岁时被人杀害,我便一直在当涂山流浪,后来是您捡到我带我回到乐游山,我从没见过爹爹。”清澜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夜茴便将那一日的情景仔仔细细重复一遍,只隐去那人话语里的情感纠缠,清澜仍是一脸茫然。
      “对了,那人说九天的追兵快要到了,我们得赶快离开。”夜茴猛然想起那人最后的话,“他让我们躲到桃源去,他说那里不论神、妖、魔统统进不去,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桃源?那是传说中的逐神之地?”这一次清澜总算收起茫然的神情,打开手中的锦囊,里面有一张极为古旧的地图,附着详细的路线图。
      地极之北,越海而至,堕天之地,神魔难达。
      “既是神魔难达 ,我们怎么进得去?”
      她是神族公主,他为九尾狐族,亦属神族分支。
      夜茴拧着眉,“看看锦囊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锦囊里果然除地图外还有别的,是两根细金的手链,那手链做工极为精巧,细金的链子穿着一颗小指大小的浑圆明珠,那珠子一粉一白,质地似珍珠,却又比珍珠光泽璀璨。
      “这是钥匙?”清澜不确定道。
      “应该吧,你老爹总不会害你。”夜茴想想,将缀有白珠的链子为清澜带在手腕,自己带粉色珠子那条,因着单手极不方便总也扣不住,清澜伸出手帮她扣好,微微垂着头神情专注,手指修长洁白宛如玉雕,“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老爹,也不知是不是骗子。”
      呃,冒充别人老爹,不但可能是骗子,还可能是个爱占便宜的骗子。“这个链子看起来不是便宜货,真要是骗子也太舍得下本,去瞧瞧吧,反正也不吃亏。”
      “神君说得是。”
      “清澜,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神君?”夜茴突然道
      “那……那要叫什么?”清澜瞠大眼,自与她认识,他便一直这样称呼她,从未觉得不妥。
      “就叫我名字呗。”神君这个称呼真的很显老。
      “可……可是,那多不合规矩。”虽然她从来不是讲规矩的神仙。
      “我们两个九天逃犯,还讲什么规矩?”
      “神君,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清澜红了眼,因他一己之私累得炎帝之女去劫法场,别了父母姐妹,成了九天逃犯。
      呃……夜茴叹息,这只狐狸也太爱哭了吧。
      “神君——”
      伸手敲头,“叫名字。”
      “夜……夜茴……。”捂着脑袋,神情怯怯。
      笑眯眯收手,转移话题,“嗯,乖。最后一个问题:咱们现在在哪里?”
      “宣山。”
      宣山,夜茴默念这两个字,虽然不知是哪里,可是听着真亲切。
      “神……夜茴,你不记得了吗?当年你就是在这里飞升成仙。”盈盈的眼里又有水气弥漫坠落。
      夜茴低下头想一想,语气淡然“不记得,都不记得了。”
      “神……夜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鼻青脸肿的美少年泫然欲泣,几经忍耐还是没忍住眼泪。
      哎,她的衣服,换她哭行不行啊,是她失了记忆嘛,怎么这家伙比她还要伤心。有些头痛的看着哭得宛若日月无光的清澜:“乖啊,不哭,只是记不得了又有什么关系。”
      呜呜呜。
      “清澜,别哭好不好?”
      呜呜呜。
      “我不怪你,你不要哭了。”
      呜呜呜。
      “清澜,你先哭,我睡会儿。”
      “呃?你不许睡。”
      “咦,为什么?”
      “我怕你一睡又睡好久。”
      “那你不许再哭。”
      “好。”
      达成他不哭她不睡的和平协议后,清澜抽抽红通通的鼻子,果真止住了眼泪,用他红彤彤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夜茴。
      “那先说说宣山吧。”
      “雅山又东五十五里,曰宣山。沦水出焉,东南流注于视水,其中多蛟……”
      “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余,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夜茴自然而然接下去,像是曾千百次给人描述过一般,与此同时脑中浮现树干粗为五十尺的参天巨桑,纹理为红,花朵为黄,花萼青色,树枝交叉伸向四方,单片树叶也有一尺多长宽。
      “你……你想起来了?”清澜怯怯的扯扯夜茴的衣袖。
      “嗯?”夜茴抬起头眼中的惘然顿散,“没有,只是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对了,你犯了什么错竟要被雷劈?”那个自称清澜老爹的人好像说是为了什么女娲石,那是做什么用的?
      清澜身体一僵,扯着夜茴袖子的手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他盯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才干巴巴的道:“我盗取女娲石试图复活战神蚩尤。”
      夜茴大惊,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爱哭鬼会有这样大的胆子。“你要复活蚩尤干嘛?”
      “我……”他低下头,缓缓放开夜茴的衣袖,“我……我……我当时一定是疯了,如果知道结局,我一定不会听她的话,我……我错了,我害得神君差一点元神俱灭。”他蹲下身子,抱紧双臂,墨色的长发如水流泻下来掩住面目全非的脸,语气中的沉痛叫人心惊,这样的清澜似乎比哭鼻子的他更叫夜茴头痛。
      “清澜,已经过去了,你看我没事啊,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虽然这一觉长了那么一点点,夜茴亦蹲下来拍着他的肩细声安慰他。
      “神君,对不起,我真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否则……否则……”否则什么呢?还是会那样做吧,只是要更小心,一定不能连累到她。
      “我都忘记了,你也快快忘掉吧。”揉乱他的发,看原本乌亮顺滑的发丝已经堪比鸟窝夜茴心情大好,“如果觉得内疚,那么以后就要好好对我,因为我好像失去法力了。”
      清澜一怔不置信的抬起脸。
      夜茴大大方方的点点头,“没有了。”虽然她现在行走如常,可神力术法什么的却半分没有。
      “是我的错。”听起来又悲伤又歉疚。
      “当然。”夜茴点头。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又有泪水开始在眼底聚集。
      “所以呢……你以后要保护我不受人欺负,还要对我好,最重要的是别再哭鼻子了,好不好?”
      ……
      “不好吗?想想看是谁害我变成普通人……”蹲地画圈圈中。
      “神君……”
      “不许哭,就说你答应不答应。”
      “即使丢掉性命我也不会再让神君受一点伤害。”
      夜茴一脸黑线,不用随便一个话题就讲到生死那么吓人,这个家伙是不是严肃过了头。
      “你死了还怎么保护我?”
      “呃?”清澜语结。
      “所以……为了我,好好的活着吧。”拍拍他的鸟窝发型,夜茴笑眯眯的说。“还有,不要再叫我神君,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是,神君。”
      砰——
      微笑,收手,转身,留他站在原地抱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呼痛。
      “神……”夜茴扬起握紧的拳头,他乖乖闭嘴,顿了顿才道:“你要去哪里?”
      “出去看看,你来不来?”
      推开门惟见遮天蔽日的绿,这才发现他们落脚所住的是树顶小屋,低头望去脚下郁郁葱葱云雾腾腾难见地面。
      她在这里飞升成仙,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此时此树枝繁叶茂看不见半点烟薰火烧的痕迹,夜茴抬手抚摸粗壮的树干,有种很亲切的气息缓缓涌进体内,闭上眼依稀看见年幼的小女孩躲在枝叶间与人捉迷藏……真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是你搭的树屋吗?”夜茴张开眼问跟在身后的清澜。
      “我们来时,便已有了这个树屋。”
      “哦,难道是我自己以前搭的?”没想到她竟是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
      清澜唇边含着清浅的笑,说出的话却要气死人,“我所认识的神君,似乎没有这样的耐心。”
      夜茴的自恋僵化在脸上,忍不住悲愤的瞪他,“我连成仙这样难的事情都做到了,造树屋这种事情又有何难。”
      “是,是,是,这树屋定是你自己搭的。”清澜好脾气的迁就,神情如在看个耍赖的孩子。
      夜茴立刻觉得意兴阑珊,其实以她对自己稀薄的认知,这样浩大的工程不可能是凭她一已之力完成,一定是有人帮着她盖起来的。
      是谁呢?
      夜茴闭着眼用心的想,模模糊糊忆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小夜子,小夜子,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帮你搭间树屋,你可以在里面看书睡觉,让人找不到你。”是谁开出这样诱人的条件?”
      “真的?”是谁不置信的瞠大眼,亮晶晶的眼里盛满欣喜。
      ……
      “小夜子,树屋建好了,你可喜欢?”是谁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容如同阳光般明朗。
      “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是谁在跳脚欢笑,全无淑女模样。
      “小叶子,你赞美人的词汇真贫乏。”
      夜茴努力回忆,似是能看清他硬朗的五官,英挺的眉眼,古铜色肌肤,不笑的时候严肃的吓人,可一笑舒展开眉眼居然有种孩子气的天真……
      “夜……夜茴……”
      “太黎……”夜茴蓦然张开眼,脑海里的人影迅速被白色的雾气吞没再也记不起分毫,从清澜未消肿的脸上仍能看到他的担忧。
      “太黎是谁?”
      “啊?记不清了,大概是建造树屋的人。”夜茴摇摇头疲倦的微笑,想是睡得太久全身空乏,于是缓缓坐下仰着脸对清澜道:“我饿了,你会不会做饭?”
      清澜犹豫, “会是会,但我们不是应该先逃跑吗?”
      “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吧。况且他们一千多年都没找到我们,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
      这似乎没什么不对,他挽着衣袖,“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好,你等着。”
      他一笑,就要跃下树去,夜茴反手抓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哪里?”夜茴攥着他的衣角仰着脸望他,“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清澜不语,只是俯下身小心将她抱起,夜茴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跳下树的瞬间,夜茴依稀听见他低语,“夜茴,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一人。”
      下坠的速度那样快,急速的风扑在脸上迷住了眼,夜茴将脸埋在他胸前,鼻翼间淡淡的香气,那样熟悉,那样安心。
      “清澜,我只有一个你。”那样轻的一句话转瞬被风吹散。

      宣山是沦水的发源地,自帝女桑下来便望见清波荡漾的沦水如玉带般在阳光下泛着凌凌的光。
      夜茴微微闭上眼,有热辣辣的感动似要冲出眼眶,这一草一木无不透着熟悉的亲切,深刻得如同烙在心底一般,有模糊的人影,残缺的画面在脑海骤隐骤现飘忽不定,搅得她头痛欲裂,忍不住伸手按住跳痛的太阳穴嘶嘶吸气。
      “哪里不舒服?”清澜发现夜茴的不适,随即缓缓落地。
      “没……没有。”夜茴摇摇头勉强的笑,却还是抑不住心底的好奇,“清澜,我有没有和你说起我在宣山的生活?”
      “只偶尔听你和喜悦姑姑聊过一点。”
      “喜悦姑姑?那是谁?”名字听来亲切得想要微笑,却偏偏没有半点印像。
      “真得都不记得了么?”清澜的样子似是遗憾却又似松了口气一般,“曾经你、我,还有喜悦姑姑,我们一起住在乐游山。”
      乐游山?她不是神仙吗?为什么不住天上?
      看出夜茴的疑惑,清澜耐着性子解释,“宣山是你飞升前的住所,飞升后你嫌九天的规距太多不自在,便搬了出来住在乐游山,后来……后来你又搬回了九天住过一些时日,我遇到你时,正是你住乐游山的时候。”
      “那喜悦呢?”
      “喜悦姑姑嫁给了隔壁的长乘神君,还是你做的主婚人。”清澜略略迟疑,“过了这些年喜悦姑姑怕是早已儿女满堂,要去看看他们吗?”
      夜茴抬头望天,语气犹豫,“咱们现在还在被通缉,去见她会给她带来麻烦吧。”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清澜拥紧了夜茴,声音沙哑,夜茴摇摇头,觉得若不说清楚,清澜心底总有负担,随即正色道:“清澜,我那样做一定是因为我觉得值得,你不用难过,也不用觉得抱歉。”
      “你……”清澜欲言又止,终是抿抿唇攒出一抹轻笑再没说话。
      “好饿。”夜茴转移话题。
      “我捕鱼给你吃可好。”
      “嗯。”
      沦水多龟、鳄之类的水族,甚少鱼虾,夜茴坐在岸边吃桑椹,清澜累得满头大汗却只抓到小鱼三两条勉强凑成一锅汤。
      “你先喝汤,我再去抓只兔子。”清澜将鱼汤盛好吹凉后递给夜茴。
      “痛不痛?”夜茴没有接鱼汤,伸指间轻触他青紫肿胀的脸颊。
      清澜微微一颤几欲失手将汤碗跌落,“不……不痛了。”他摇头垂下纤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翻腾的情绪,抚在脸颊上的手指清凉若玉,似有魔力般驱走肿痛灼热。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好。”他好脾气的应承,一动也不敢动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这多像是梦,这一千年来他守在她身边天天盼着她醒来,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醒过来笑靥如花依在他身畔,忘记了一切愿陪他在远走天涯……他困惑,这是上天的怜悯?还是另一场试炼的开始?他的那些小小的贪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却不期然忆起夜茴几尽元神俱灭的千年。“夜茴……”他叹息,不是曾经发过誓吗?若夜茴能醒,他便放弃所有的痴心妄想。
      “嗯?”夜茴扬眉收回手,不解他神色的变幻。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他淡淡的微笑,却有光彩自眼底煙灭。

  •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没人看,我也要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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