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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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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那伤人的话眼下一遍一遍在陆佳沅脑海中回响,她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该如何挣脱。
想起这些年来陆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还有方才兄长同自己所说的话,她终是反应过来,泄了气般,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衣裙边。
可陆洵的性子她不是不省得,这么些年来,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付出千百倍的心思都要达成,如今他这般直白地同自己说出口,定然也做了十二分的计较。
身前小丫头的脸瞅着更白了,垂眸瞧着他的衣领好半晌没再有回应,陆洵一时拿不准她在思忖什么,不知怎的心下有几分慌张,挪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我方才的话你可听明白了?”陆洵问询的话终是将陆佳沅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被迫抬眼望向他,美目怔怔,“兄长可想过阿爹阿娘?”
尽管他们此时姿势暧昧,可她神色清明。除开怯色,陆洵没在她眼中瞧出旁的什么情绪,可他一时有些庆幸她并没有开口便直白地回绝他方才同她所说的话。
她此时问他的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先前对母亲的试探让他依稀觉得,或许母亲并不会反对佳沅未来以世子妃的身份继续留在陆家,而此事若是得了母亲同意父亲那里便不会有过多阻挠,如今让他觉得棘手的只有如何过自家祖母那关。
他一时为方才的冲动有几分懊悔,小丫头虽聪慧可在母亲跟前一向掩不住什么心事,他如是同她说了,或许在母亲那儿便瞒不了几日了。
“阿爹阿娘那般喜欢你,或许答应得不会太过爽利,可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他边说边松开捏着她小脸的手。
“那老夫人那里呢?兄长这般行事只会让她觉得我是个妖女,不会同意不说,或许会囫囵寻个人家将我嫁了,兄长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陆佳沅说完趁兄长思忖间,稍稍退开些,她瞅了瞅房门那边,眼下跑到屋外并不是明智之举,此处离阿爹阿娘的住处算不得远,下人们也还未歇息,只怕她眼下衣装不整慌忙跑出去一时虽能躲开兄长可却会落人口舌。
陆洵知道她一向聪慧,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心下已有了对策,却不能同她坦露出来。
“旁的这些轮不着你忧虑,我只问你今儿宴上可有你钟意的男子?”他察觉到她的闪躲,并未再将她桎梏在眼前。
而后他见她微蹙着眉头,“我不愿在兄长跟前装傻,兄长应当知道我的亲事阿爹阿娘虽愿意紧着我的意愿,可不过是老夫人一句话便能左右,何况兄长问我的话并不合规矩。”
她微叹口气,继续又说,“若是今儿有人瞧见兄长这个时候进了我房中,兄长觉得我要如何在陆家自处?”
陆洵瞧见她有些微涩的眸子,沉默片刻,老夫人和母亲今日宴上的意图已如此明显,他只怕自己一时疏忽便让她落入旁人的怀抱,他已顾不得那么多。
他心里只嫉妒着旁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而自己却只能同她以兄妹相称。
“我会护好你,至于旁的不需你多思虑,”他说着往她那边走近一步,“阿沅,我不可能眼睁睁瞧你嫁予旁人。”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眸子瞧了好一阵儿,而后转身出了房门。
陆佳沅眼瞅着他出了屋子,陡然松了口气,却仍未从他方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直到她瞧见那边的门又开了,玉簪慌忙迈过门槛进来,跑到她身边。
瞧见她此刻的脸色,玉簪一时也猜到自家世子同姑娘说了些什么,她先前便觉得世子对姑娘的照顾超过了兄妹之情,只是主子的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如何也不能胡乱插嘴的。
她瞅见陆佳沅的衣裙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也就放下心来,纵然世子因为姑娘对顾家公子的另眼相看吃味,总归是没破了男女大防,只是眼下姑娘有些惨白的脸让她省得今儿世子应当是同姑娘将话说开了。
玉簪一时有些心疼起陆佳沅来,姑娘虽不是国公爷和夫人的亲生女儿,可一向是个乖巧良善的好姑娘,待她们这些下人们也是极好的,她虽也知道世子的脾性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可她更清楚姑娘的,只怕今儿一过,姑娘更会抓紧给自己寻个去处。
方才给她绞头发时虽听她提及对顾怀安的看法,可她瞧着姑娘并不是真的心仪那位顾公子,只是同旁的那些歪瓜裂枣两相比较之下,觉得这位顾公子尤为出众罢了,再者姑娘应当也是顾及老夫人和自家夫人对那位顾公子的中意罢了。
可玉簪并不瞧好那位顾公子,觉得他身子骨儿也太差了些,她其实觉得世子与自家姑娘尤为相配,姿容一样都是京中顶好的,若是姑娘当真成了世子妃,她也能跟着继续留在陆家……
“姑娘……”玉簪走到她身侧,小声嘟囔了句。
陆佳沅却从她的神色和反应中瞧见了些端倪,“玉簪,你猜到兄长同我说什么了?”
玉簪是个惯不会撒谎的,听见陆佳沅如是说,只顾自吞了吞口水,而后拨浪鼓地晃了晃脑袋,“我以为……世子……又因何事苛责……您了。”
瞧见她如是神情,陆佳沅只没再追问,咬咬牙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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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陆佳沅瞧着日头,估摸着陆洵已去了朝中,这才往白氏的卧房中去了。
白氏只以为她是因为昨儿宴上累着,这才晚起了,并未多问什么,只柔声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来,问她可用了早膳。
见她同平常一般乖巧,便未曾疑心什么,一门心思放在自己的绣品上。
只是,才过了一小会儿,她便听见女儿同自己柔柔地开了口,“娘亲,阿沅觉得那位顾公子不错,他先前还帮过阿沅好几回呢。”
陆佳沅昨儿个半宿没睡好,起来时仔细往脸上扑了好些香粉,才让自己瞧上去没那么憔悴。眼下同白氏所说也做了好一阵儿的斟酌,她不想让白氏觉得,她是因为老夫人才觉得顾怀安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白氏还是察觉出她的不寻常来。
昨日之前,女儿还抱着她的手撒娇说想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不过才过了一日,便同自己说心中有了中意的人……
她放下手中的绣品,转头望向陆佳沅,而后将她的手握到掌中,“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同阿娘说你当真觉得顾家公子不错?”
知道娘亲是真心疼爱自己,可陆佳沅觉得自己如今并没有旁的选择,语气日后被老夫人做主匆忙嫁给个不认识的纨绔子弟,不如嫁予顾怀安,她方才同白氏所说的话也不全是违心的,那位顾公子虽比不上兄长,可的确帮过自己许多次。
想毕,她郑重地朝着白氏点了点脑袋。
瞅见她此刻神情认真,白氏悬着的心才放下,一时喜笑颜开,“阿娘昨日瞧着,那位顾公子对你应当是真心的,他虽身子弱了些,可他是府中独子,日后有你兄长给你撑腰,你定然不会在婆家受什么委屈。”
白氏说着微叹口气,轻拍几下陆佳沅的手,复而又说:“阿娘自是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身边,可女儿家大了哪里有不出嫁的。”
听她如是说,陆佳沅美目微红,扑进白氏怀里撒娇。
过了好一会儿,陆佳沅才又开了口,“女儿想到城外的慈云庵里住上几日,全当为老夫人、阿爹阿娘还有自己的姻缘祈福。”
白氏想了想,许是女儿的姻缘有些坎坷,这才生出了到庵里祈福的心思,便没多想。慈云庵虽处城外,却是京中女眷常住的地方,往年里自家婆母也时常带着陆家的女眷到庵里吃斋念佛小住几日,白氏便也没多想,只是有些担忧女儿的安危。
“这些日子府里事多,我走不开,若是无人陪你,我是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如今婚事尚未定下,不若晚些时日再去……”
陆佳沅听着白氏的温声细语,十分罕见地“忤逆”了她一回。
白氏瞧见自己还未将话说完,女儿已撒着娇拨浪鼓儿似的冲自己晃脑袋,“娘亲,阿沅这不是瞧着婚事几经波折,怕自己从前何处得罪了菩萨和月老,这才想着去庵里祈福嘛,娘亲便答应阿沅吧,阿沅也不是自己去,阿沅去找七妹妹陪阿沅一起去,再者我身边还有玉簪,她会将我照顾好的……”
瞧见她撒娇耍赖,白氏终是无奈地应下,答应明儿安排人送她和侄女儿一块儿到慈云庵里去。
陆佳沅其实是到慈云庵里躲陆洵的。
她昨儿琢磨了一宿,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法子。
前些年里,因为不受老夫人待见,她从未同陆家一众女眷一块儿到慈云庵里去,可她记得有年听见女婢们闲聊时提起过,慈云庵守卫森严,里面有好些会功夫的女师傅,一向是不允许男子进庵里的。
何况庵里或许还有别家的女眷,陆洵再是不顾念着她,总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逾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