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墨水人丹迪

3、第三章

　　接下来的三个月，周韵南斗在努力读书备考，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仿佛每一天的天空都被镶上了金边，他的世界很小，但却感到知足和快乐。他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爷爷，可是有一个理解他疼惜他的奶奶，他家贫穷，他瘦弱，可是他和奶奶却心无旁骛地向往未来，渴望明天，每天都是简单的快乐，没有那么多无休无止的欲望和贪婪，他喜欢这种纯粹。当时的他只想认真地活着，好好努力去赚钱，让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他对自己说，没错，他的起点很低，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便不害怕失败和失去，只要他加倍努力，他的人生必然是会直线拉升、不断进步的。
　　袁伯伯已经开始在K大门口摆摊了，他卖麻辣烫和凉皮，生意不错。
　　周韵南坦然地走进了考场，虽然考的不好，却也算是尽了力。
　　考完试他就开始帮着袁伯伯做生意，准备食材，打打下手，也学着收钱找钱，只可惜K大很快就放了暑假，他们只能换个地方继续摆摊，等着K大下学期开学，届时也必然会送走一批老生，迎来新的学生。
　　对于做生意的他们来说，新学生和老学生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关心的是生意如何。他们或许会成为这些学生生命和经历中的某一环，或许是美好的回忆或许是无足轻重的小小片段，但也仅此而已。他们那么不同，有不同的梦想，不同的生活，不同的人生轨迹，也注定将来踏上不同的道路。那些人来来去去，面孔不断变换，他们会依然站在原地，迎来送往，增加的只会是眼角的皱纹和账户里渐渐变多的积蓄，最后留下的只有满手的老茧和渐渐远去的岁月。本来，周韵南也可能会是他们中的一员，却因为不同的起点和选择，他与他们渐行渐远，直至身处彼岸。遗憾吗？也许吧，但这毕竟是实在又现实的生活，又能怎么抱怨呢？如果太过执着，难过的只会是自己，周韵南早早地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是实在的，也是朴素的，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却有种天然的务实和坦然，这样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和无法解决的困难。
　　不知不觉，时间的指针指到了新学期的开始。周韵南跟着袁伯伯来到K大门口重新开始营业。在这期间，袁初白偶有不悦，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了他的那个乐队上，听袁伯伯说袁初白那么上劲和乐队中的一个女孩有关。周韵南对他们的乐队和那个让袁初白心心念念的女孩有些好奇，因为他还不知道心动与牵挂究竟是什么感觉，尽管离他自己被勾动天雷地火、患得患失也不再遥远。
　　开学的第五天，那天的天空飘着细密的雨，天有些凉。
　　周韵南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身形略为佝偻。他的个子很高，只可惜一点也不强壮，顶着一张瘦削的脸，眉眼间既有种温顺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桀骜不驯。他在这群自己的同龄人中间感到几分紧张与不适应，他和他们这么接近却又如此不同。他并不知道，其实内心深处他是自卑的，也对这些同龄人充满了羡慕。有人交钱或者告诉他要点什么的时候，他会浅浅地微笑，带着特有的羞涩。周韵南说不上多么英俊，但是却有种年轻男孩特有的活力与朝气蓬勃。有些女孩子喜欢来袁伯伯的小吃摊买东西，顺便看看周韵南，偶尔也会有外向泼辣的女孩子逗逗他。每次周韵南都会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袁伯伯收摊的时候会笑呵呵地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习惯的，而且说不定会反过来逗那些女孩子。周韵南却着急地申辩自己一定不会，而袁伯伯却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带周韵南见到了那个自此与他的人生纠缠不清的女孩—林卓颖。
　　林卓颖清纯、漂亮，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身材高挑，脸上时常带着亲切的笑容。她一进学校就成了许多男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有人说她完全称得上是校花，至少也能当个系花。林卓颖完全有资格高高在上也完全有资格保有自己的骄傲，但是她并没有。
　　这天林卓颖被室友小贝拉着一起到袁伯伯的小吃摊买凉皮，小贝告诉她袁伯伯家的东西很好吃，而且那里还有一个个子很高的小帅哥。
　　林卓颖吃饭作息都很规律，其实不怎么吃小吃和零食，但始终还是没有拗过小贝，只好乖乖地被拖着来到了小吃摊。
　　她们排在队伍的末梢，小贝悄悄地凑在她耳边说：“看，那就是我说的小帅哥，不错吧？”
　　林卓颖抬起眼睛看了看正在给一个漂亮妹子找钱的周韵南，那个男孩子很高很瘦，她目测大约有一米九，青涩秀气的脸上带着两抹淡淡的红晕。
　　“这里人好多。”林卓颖说。
　　“是啊，这个伯伯家的东西真的挺好吃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猜这个小哥有多大？我感觉应该跟咱们差不多。”
　　“可能吧。”
　　“哈，你只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是冲着他来这里吃东西的？”小贝挑着眉毛笑道。
　　“不知道。”
　　“天呐，有点生活情趣好不好？”小贝轻轻拍了林卓颖一下。
　　“可是，你不觉得咱们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吗？”林卓颖看着小贝，愣愣地问道。
　　“嗯？”小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卓颖。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大家很明显是不同圈子的人，我想大概不会有什么交集吧。”林卓颖有些慌乱地解释。是的，她有天真烂漫的一面，也有现实冷静的一面，而这一面是她的妈妈和家庭影响和塑造出来的。她知道在这群如花的男女之间，她的这种现实和冷静会让他们觉得存在距离和难以接受，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啊，不是吗？这是妈妈告诉她的，她觉得妈妈不会骗她。
　　“或许吧。不过，如果想那么多的话这个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其实大家也并没有想要怎么样吧，我只是觉得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想法和做法，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让我们长大，对于成熟，真的没有必要那么着急。”
　　“你说的有道理。”林卓颖挤出一个微笑。她觉得，下次小贝大概不会再叫她一起出来了。但是，她想的不对，虽然小贝不喜欢她这样，却还是一次次地试图拉近和她的距离，这大概就是没心机没顾虑的年轻人特有的纯粹吧。
　　过了一会儿，小贝和林卓颖终于排到了周韵南面前。
　　“要什么？”周韵南低着头忙手上的事，习惯性地问。
　　他的声音出乎林卓颖意料地温柔好听，她由不得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大男孩。
　　周韵南没有得到回答，便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客人。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沉沦的声音，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而所有的光都集中在眼前的女孩身上。他感到一阵心慌，伴着口干舌燥的手足无措，他的脑门那么热，脖颈和后背却一阵冷，他微张着嘴，有些紧张地口吃起来：“你，你好......”
　　本想继续询问对方要买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小贝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帅哥，我们要两份凉皮。”
　　“哦......哦。”周韵南在周围客人的窃窃私语中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着手忙了起来，期间再也没敢抬眼，只觉得自己双手颤抖，心里就像擂鼓，咚咚咚咚......
　　他把凉皮递给小贝。
　　小贝从他修长的手指间接过凉皮，林卓颖拿出纸币放在周韵南身边的台面上，周韵南却呆住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过。
　　小贝和林卓颖停留了大约十秒，便转身离去。
　　小贝笑嘻嘻地对林卓颖说：“一会儿回去把钱给你。”
　　“不用客气，下此你请好了。”
　　“好！我看这个小哥好像是对你......一见钟情啊！我们小颖的魅力真是无敌了！”
　　“别胡说！”林卓颖居然也羞红了脸。
　　“嗯？小颖，你不对劲啊！”小贝拉着林卓颖停下，在校门口对她说。
　　“没有啊，我没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周韵南却出现在两人身边：“不好意思，刚才没有找钱！你们的四块钱。”
　　林卓颖看了一眼周韵南手中的零钱，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你......”周韵南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小贝哈哈笑着问道。
　　“没什么，欢迎下次光临！”周韵南说完转身就跑，转过身的他脸上带着发自肺腑、由内而外的笑容，那一刻的幸福感是真切的，已经不知有多久不曾如此细密地占据过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