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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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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今将自己的来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眼看那男子就要潸然泪下。
“你也太惨了,怎会有如此狠毒的伯父母。”说完他抹抹湿润的眼眶。
这年轻男子名叫荣丘,年方二十。从小就跟在张正平身边学铸剑,家里是隔壁镇上的小商户。他五岁时家里就与他说大哥是要接手家业的,因此他十多岁时就独自来溪台镇另谋出路。
他将叶问今引进屋内,傍晚大伙都已收工卸下了装备。一进屋,阵阵余留热气便扑面而来,浓厚的铁锈味也是汹涌澎湃。荣丘带着她巡了一圈,认了些火炉风箱和常用工具。
“这儿环境不好,你可想好了要学?”
“是的。”
“绝不反悔?”
“嗯。”
“可毕竟是女子,这等苦差...”
“师父,可是不愿收我?”叶问今看着荣丘纠结的样子,作势就要跪下。
“不不不不不!收的收的,你可起来。你是我第一个徒弟,既然拜我为师,我就一定会好好教你。若你觉得辛苦,便与我说,我也不强留你。”荣丘一时心软就收了个弟子,还是这铁铺第一个女弟子。
这正平铁匠铺从前倒是有不少学徒,都是大师父张正平手把手教出来的。要问这溪台镇的打铁一把手,十个人里有八个说是张正平,剩下两个说的是华庄。常人在这儿学个十年八载的都能出去自立门户,荣丘收徒当然也不在话下。只是他并无那番大志,不求出去闯荡,只乐于在这儿打打铁,日子也算是有滋味儿。
“师父,为何张师祖不收徒啊。”
“嘘!你记住这事在他老人家面前可不兴提。”
他放低了嗓音,“华庄知道吧?就是镇上最大的那个铁铺,那老板就是师父从前最看重的徒弟。师父本想老了把这铺子给他,谁知他扭头就出去开店,卖的还是些铁锅菜刀之类的,师父觉得他丢人现眼当时还大发雷霆,让他别再回来。这往后就不再收徒了。”
荣丘想着既然是徒弟,便是自己人了,况且这事儿稍微相熟些的人都知道,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哦,卖铁锅有什么丢人的呢,我上会儿见着了一家烧饼铺子,用的华庄铁锅,可好吃!下回给师父和师祖带点儿来。”
如果说用自己铸造的铁器做饭切菜都觉得丢人,那她到时候把这铁器往人嘴里放至少算是个大逆不道吧......
“好啊。”荣丘笑得眯起了眼。
“荣丘,何时轮到你收徒了!”张大爷从外头回来,那门在他高大的身躯下显得及其矮且狭窄,刚刚让他挤进来,不多不少。他拿着包裹,足有书本那样大,在他手里却像个小沙包似的。
“这...这...”荣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师父也没明确说过自己不能收徒。
“师祖莫怪师父!要怪就怪徒孙!是我强迫师父收我为徒!”叶问今的心里砰砰跳着,低着头,目光却瞟着这壮硕膀子,一把子铁定可以把自己丢出二里去。
“罢了,管好你自己的徒弟。”张大爷握着包裹便回屋里去了。那包裹倒是精致,上面打着“兴阳”的印子,远远的便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荣丘见着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好再留徒儿在此。他将自己的小徒弟送到铁铺门口。
“徒儿早些歇息,还不知你家住何处?离这儿远吗。”
“师父不用再送,我家就在附近。”
“不,夜里女子一人走路不安全,师父将你送到家门口才安心。”
“其实...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她指指隔壁的小宅。
“......”
敢情就住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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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爷爷将杂物放置得七七八八,做好了饭菜就等家里小孩儿来吃。
狗蛋儿早已坐在桌前眼巴巴的看着那盘炒肉。穿上了昨日新买的衣服,将他的面色都衬得红润了不少。
叶问今坐在饭桌前,心里却是感慨万千,自己在现世时都有一年多没回家了,时常吃的是外卖,日子倒不如现在过得温情。
“爷爷,如今拜师需要送些什么东西?”
“一般行个拜师礼就算成,若是正式些就还送六礼束脩。不过叶妞儿,你这是拜了谁?”
“隔壁那张正平...”
“张正平!那人又不是好惹的!”爷爷虽是一心只看中医书的,但是对于镇子上的传言也不可能不了解,据说那张正平曾经一榔头敲死了闯入他家的贼人,那死相是及其残忍、血肉模糊的,因此大家叫他打铁老魔。
“是张正平的徒弟,一年轻人,一看就是个老实的。爷爷您就放心,等我速速学成,就出去摆摊儿,很快我们就能顿顿吃肉。”
“爷、姐,我也想学,这样我们就能顿顿吃两份肉!”
“你啊你啊。还是好好读书,别净想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能做些啥!”爷爷使劲掐了狗蛋儿的脸,疼得狗蛋儿整张脸缩在一起。
吃完饭后,爷爷照例端来了汤药,那是早在锅里温着的。
“妞儿喝了吧。”
叶问今大口喝完。那苦布满舌根,渗入齿缝,让她不由得皱起眉。
“爷爷,我身体都好了,往后不用再给我买这些补药。多吃些肉蛋比这补药有用。”
“多喝两贴,对你身子好。就是这点银钱也算不上什么。”
望着他的眼睛,虽然布满皱纹但难得有些光彩。叶问今笑笑不再说话,爷爷总是如此,对孙儿好的,付出多少代价都愿意,劝也劝不回。罢了,他开心就好。
一大早她就出门去买拜师用的六礼,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条。①
大部分店铺还没开张时,她就早早杵在了正平铁铺的门外的石狮子下。
今日是荣丘来开,见着自个儿徒弟便欢喜起来。昨个儿夜里还担心这小姑娘是一时兴起,怕她第二日不来了。没想到来得还这么早,还是个勤奋的姑娘。
“这是?”
“拜师礼,我既然决心学习,便要拿出诚意。听说拜师兴赠六礼,我便买来了。”
她晃晃手里的物品,将一份恭敬地递给荣丘。后又远远地便瞧见工具屋内张大爷小山一般的身躯。
“师祖,徒孙前来拜师的,这六礼您收下吧。”
见师祖没有回答,她将那六礼放在一旁的桌上,又将自己腰间的小布袋子解下来放在上头。张正平原来眉目舒展的,见着那袋子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给我出去!我正平铁铺可是缺钱的地儿?”
“可是拜师...”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他愤怒地将那装着银两的袋子丢回叶问今手里,背过身去按部就班地准备工具,摆弄得那些锤子铁钳叮当作响。
叶问今心里是没那么害怕的,只是身子不听使唤一般地溜到了院内。荣丘担心地跟在后头,怕她被凶两句就不再来了。
“小徒弟,你别害怕,师父就是这个脾气。他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不是故意凶你。”荣丘说着安慰徒弟的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没事,是我唐突有错在先,没有打听好师祖的喜好就突然上门。师父如此关心,徒儿当真是感动。”
“小徒弟,你别在意,师父气一阵就好了。我给他说说好话,他肯定会答应的。”见着徒弟不说话,荣丘便也不再多嘴,随着她一齐到了门口。
叶问今大早上的就被逐出门去,倒不可能是开心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蹦出一句话:“师父,师祖是不是喜欢吃甜食啊?”
“你怎么知道?”
“昨日,师父不是给师祖送钱袋来着,后头他回来,我看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的,上面还印着兴阳二字,不就是东市那卖桂花糕出名的兴阳糕点铺吗?”
“没错,但你可别想着买那些送他,前头许多人求他帮忙,打听到他喜欢吃些糕点,给送来京城最好的糕点他瞧也不瞧。”
“这可难了...”
见着徒弟若有所思,荣丘是一脸疑惑。
叶问今回到家,盯着今日没送出去的束脩发呆。自己也是个喜甜的,不过来这儿以后就没尝过糖的滋味儿了。
师祖不收银子也不爱用银子买的东西,看起来粗枝大叶的说不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主。
因着自己爱吃甜食蛋糕之类的,她下班后也常做些简单烘焙,不过厨艺不甚精湛,但也够用。
她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在厨房里动起来,翻出了一筐鸡蛋。
麻溜地将蛋清、蛋黄分离,将蛋清放在碗里,又抓了三根筷子猛烈搅拌起来。待蛋清完全打发加入蛋黄搅匀,再加些饴糖调味,最后加入面粉。
热起家里的铁锅,抹些猪油,这就开始煎了。做法是简单,就是太废胳臂。
前后做了许多遍,总是控不好铁锅的温度。最终废了小半框鸡蛋,又在房里找了个橘子用来去腥,这舒芙蕾终于是做好了。
一直在厨房做到傍晚,太阳还未落,是大家还没开始晚膳的时间。
她端着个瓷盘兴冲冲地跑进正平铁铺。
“师祖!你一定要尝尝!这凉了就不好吃!师父你也尝尝!”
她将两个勺子递到二人手里。
张正平此时正要如往日一般出门买糕点,却被叶问今打断,看着那盘黄色的“大饼”,一脸不快。
“小徒弟,隔壁的香味飘了一天,原是在干这个。让师父试试你的手艺。”荣丘却是很给面子。他一勺子挖下去,是极为松软的,热的舒芙蕾发出气泡破裂的声音,香味更浓。将那一勺送进口里。
“好吃!是从未尝过这般口感!入口即化!”
张正平也试着舀了一口,却皱起眉。
“什么东西!太甜了!”
嘴里说着太甜了,却又砸吧了两下。
“今日拜师是弟子不对,这就给师祖赔罪了。不知师祖能否教我打铁...”
他背过身去,“今日太迟,有事明日再谈。”
待叶问今走出大门后......
“走了?”
“走了。”
张正平继续皱着眉头大口地吃起来。看那样子今日兴阳糕点铺是不必再去。
“师父,你这是答应让她来学了?”
“来不来,还不是看她自己!”他的嘴旁还留着些沫,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荣丘笑笑,明个儿徒弟肯定是来的,至少这盘和勺儿还没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