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风潇潇》云间七七泉

27、袖手旁观，非他所愿

　　才不到冬至，景辰却觉得这天寒地冻，冷他心扉。
　　夜寒步履僵，风疾衣襟凉，今年的他怎么如此怕冷？
　　他负手在背，停下步子，举头望向冰蓝的月亮，不住地叹着气，哀气一经脱口，便穿过洁白的纱巾，化作了白烟。
　　再一低头，眼前那绿丛中，醒目地有一朵娇红的茶梅正昂首晒着月光。
　　景辰看着这朵傲慢娇丽的茶梅入了神，上次见它似乎还没有如此艳丽之相，果然是因为离太远了吗？
　　想到这儿，他苦笑一声，目色忧伤不已，思绪也回到了方才的棠璃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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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怎么了？元骥前辈，这紫僵症，还会让人发狂吗？”
　　“这……”元骥看了眼景辰，为难地说到，“这小丫头不愿让他人知道，千叮咛万嘱咐老夫，不可说。但……”
　　元骥示意了一下若暄，又说到：“这位大人是王爷的下属，在王爷威逼下说出来了，老夫是没办法阻拦的。”
　　景辰明白过来，冷视向若暄，不怒自威道：“你说！”
　　若暄哪知道这元骥那么老奸巨猾，见瞒不住了，也只好实话实说道：“禀王爷，廖姑娘不是因为紫僵症发狂的，是，是因为食用了散血丹。”
　　“散血丹！？”景辰复念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继续问到：“她已身种紫僵之毒，为何还要……”
　　话说到一半，景辰说不下去了，也已经明白其中原因。
　　元骥曾说过，紫僵毒凝血僵肌，患此症者会慢慢僵化而死；而散血丹这种毒药会加快血液流动，二者中和，廖清铃才能行动自如。
　　他竟是忘了这一茬。
　　“那她方才是因为两种毒性碰撞而引发的狂躁吗？”
　　元骥点了点头，“紫僵和散血都是剧毒，二者并行，痛心疾骨，非常人能受，她本应该再研制一款能缓冲毒性的药，可时间紧迫，便委托老夫来做，可老夫没想到的是……”
　　他回身心疼地看了眼床上睡去的廖清铃，道：“这丫头急功近利，五日内已经连吞了两粒散血丹，今夜遭到两种毒性的反噬，一个没撑过，躺在那儿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王爷，属下欺瞒有罪，但廖姑娘不是有意想欺瞒王爷，她可能只是想一人……”
　　“罢了，本王累了。”景辰拦下若暄替廖清铃求情的话，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女子，说道：“别和她说本王来过。”
　　——两日后——
　　景辰这几日脸色极差，成日忙于处理各城各府的疫情上报，食不下咽，寝不安睡，才两日，整个人就如同陷入战场困境那般，憔悴了许多。
　　“王爷，各城暗卫都发现了有人意欲发起乱动。”
　　暗卫前来上报今日急报，景辰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已。
　　料想中的爆动还是来了，可还未等他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又传来了另两条消息：
　　“王爷，吏部右侍郎之子现在京都门前大闹，说要进京见右侍郎，他这举动导致百姓也快按捺不住了。”
　　“王爷，不好了，尉迟将军及部分神策军在抵抗韦公子一群人时，疑似碰上紫僵患者……”
　　“啪！”景辰怒拍桌案，“反了天了！”
　　他明明下旨严令禁止通行，他韦家仗着有太后撑腰，竟敢公然挑起混乱，神策军是他亲兵，若有任何闪失，他定灭了韦家！
　　景辰怒气冲冲起身，去拿过自己的佩剑和面具，就要往外走去。
　　“王爷！”一旁的若雪赶忙阻止，“外头情势越发紧张，王爷千万不可出去啊！”
　　吏部右侍郎是太后的亲弟弟，难道王爷要杀了太后的亲侄子吗？
　　“本王既坐位掌权，岂能抽身事外，他右侍郎之子身为命官之子，居然起头引发爆动！来人！备马！”景辰怒喊道。
　　若雪以身阻挡，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属下不懂什么顾及天下，属下只知道王爷的安危高于一切！这王府王爷不能踏出去，若雪可以替王爷……”
　　“若雪！”景辰厉声打断她的话，暴怒道：“她廖清铃一届平民女子，尚且为了天下苍生，舍身成仁，本王作为摄政王，百姓口中的大商守护神，却要如同皇宫中那些皇权贵胄，缩在屋中，明哲保身吗！”
　　景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时要说到廖清铃，他怒他激动，明明是为了神策军的。
　　可话一脱口，景辰便停不下来了，继续说道：“你可知晓她这七日以来，要流尽多少血，吃多少散血丹，受多少的苦痛！”
　　“可他们呢！医者竭尽心力致自己于最危险的处境当中，只为治愈他们，他们却不知感恩，还要大闹京都！还有我们，我们帮不上什么，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那本王因何为官，因何掌权！？”
　　景辰一气呵成地讲完这些，若雪第一次知道，景辰还可以因一个人一件事，如此失态。
　　他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忍下满脸的愤懑之色，不顾愣在原地、再未说话的若雪，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若雪从未被景辰这么吼过，反应过来后，她抹去眼角的泪，追了出去。
　　只是当她跑到门外时，景辰早已利索跨上炽烈马，腾飞而去。
　　若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王爷，廖清铃那个罪婢，她何德何能……”
　　景辰快马赶到的时候，已近黄昏，京都大门外，嘈杂之声如此醒耳，城门以内抗议的众人聚集在一处。
　　他们高喊着什么“我要出去，放我们出去”的口号，完全不顾禁步在家的旨意。
　　景辰怒火中烧，驾停身下炽烈马，一身黑色便甲英姿飒爽，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脑海里出现了廖清铃忍受剧痛时的模样。
　　想着想着不由得皱深了眉头，抬手将面具戴上，俨然成了那个“沙场阎罗王”。
　　“谁要出去！”他长啸怒吼一声，带着自己的佩剑就冲向都城门。
　　都城门旁边的百姓闻音转身，见到一匹棕红烈马飞腾而来，座上那人面带耀黑蛟龙面具，威风堂堂。
　　人群中有人一眼认出景辰，高呼：“摄政王，是王爷来了！”
　　一句话，哪还有人敢立着，全都吓破了胆，瞬间伏在地上，齐声高呼道：“参见王爷！”
　　紫衣神策军们见到景辰，也是立马行礼道：“参见王爷。”
　　而私下，他们暗处交换眼神，都是惊异景辰的打扮：就连普通老百姓也知道，这景辰除了上战场从没有带过面具，今日这一身行头，是为哪般？
　　“开门！”景辰冷声如冰，众人皆是打了个寒颤。
　　“王爷，可这外面……”
　　“听不懂吗？”景辰一个眼色扫去，那人再不废话，行动敏捷地打开了大门。
　　“门打开了！少爷，门开了！”门一打开，人群中就有人喊到。
　　“尉迟老儿！本少爷就说过了，你拦不住我的！也不看看本少爷姑母是谁！”说话的此人正是慈康太后的亲侄，韦枫。
　　他甚至没去看门内走出了谁，就直接洋洋得意地转身对身后的百姓说道：“看到没！本少说到做到，大家还等什么，快进去啊！”
　　可看他们，不进反退，摔倒在地的也有，直接“噗通”跪下的也有。
　　韦枫正纳闷着，只听身后传来尉迟少徽恭敬的声音：“末将参见王爷。”
　　王，王爷？哪，哪个王爷……
　　韦枫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动作十分缓慢地转过身，一定睛，就被都城门前的人吓得坐到了地上。
　　景辰锋利的眼神直视着他，气势之恢宏，像是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
　　“王，王爷，您，您怎么来了？”韦枫反应过来，迅速认怂，转坐为跪，磕磕巴巴地开口问到：“您，听小的说，小的……”
　　“你是慈康太后的亲侄是吗？”景辰打断他的话，问到。
　　韦枫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豆大的汗水“唰”的就从脸颊滑落。
　　“到底是还不是！”景辰厉声道。
　　韦枫这才赶忙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他还想为自己说几句辩解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而景辰并没有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冷笑一声，下令道：“本王于七日前就颁布了条律，擅出擅入京都者，立斩，无赦！来人，斩首示众！”
　　“王爷，王爷饶命！王爷，小的就是一时挂念父亲，才做出如此举动的！放开我，放开我！”韦枫慌张不已，见景辰毫无回心转意的意思，也干脆狗急跳墙道：“我姑母是慈康太后！姑母她不会放过你的，我姑妈她……”
　　“咔嚓。”韦枫狠话才放到一半，那颗头颅就从脖子上移了位。
　　其他抗议的百姓见状，吓得身子一颤，都不做言语了。
　　景辰看着满地跪着的百姓，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本王绝不会用这些护国佑民的将士来镇压自己国家的百姓！”
　　他骑在马上，苦口婆心讲到：“本王能理解你们对未知病症的恐慌与害怕，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做法会给大商，给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同族们，带来多大的灾难！”
　　景辰微微一顿，又指向自己的神策军道：“他们，烽火升起时，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遇此疫灾还要立在最前线，难道他们城中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吗！”
　　“还有那些成日走街串巷，探查各家各户的大夫太医们，他们之中也有年岁已大的，也有腿脚不便的！可为了能帮所有病患争取一点点活下去的机会，便要马不停蹄，日夜颠倒不休！”
　　“还有……”景辰说到这里，身子微微颤抖着，恨这无知百姓不识好歹：“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了研制这种疫病的解方，为了你们所有人能活下来！有多少人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又有多少人需要历经非人的折磨与痛苦。”
　　“而你们，就连安分守己都做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