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风潇潇》云间七七泉

12、不是不敢，只是不屑

　　景辰坐在椅子上，端起若雪为他沏的茶小抿了一口，喃喃道：“这水温差不多了。”
　　若雪颔首，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去将妙棋的嘴堵了个严实，妙棋这时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喊声。
　　廖清铃在一旁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沏茶哪里需要那么大锅的水？这水怕是别有用处。
　　那边，潘凤在许怏的搀扶下终于到了侧苑，斜眼看了一眼妙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来了？”景辰挑眉，“过来。”
　　潘凤用衣物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步履维艰走向景辰。
　　“看到这水了吗？”景辰示意了一下身侧不断在翻滚的热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泼她。”
　　一句话落地，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了。
　　只有廖清铃皱了皱眉，眼神复杂地看向妙棋。她胳臂、脖子、腿全都露在外面，经过两日暴晒，皮肤泛红，再遭这滚烫的水，那滋味定是戳心痛骨。
　　想罢，她又看向端坐着的景辰，他坐姿豪放不羁，那样气定神闲，面色毫无波澜。
　　对于他而言，人命只有他想留和不想留两种存在吧……廖清铃垂眸。
　　“王，王爷，这……”潘凤浑身发抖，不敢动作。
　　“舍不得？那便你替她受过如何。”景辰抿唇而笑，如此和蔼可亲。
　　潘凤被吓得不行，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舀过水泼向妙棋。
　　热水碰到妙棋皮肤上的一瞬间，隐约可以听到“滋滋”的灼烧声，妙棋的皮肤早已干裂，这热水无疑如雪上撒盐。
　　“唔唔唔，唔……”妙棋疼得手脚猛烈挣扎，泪流满面，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潘凤没有亲自罚人的经历，此刻也是吓得缩在一边，喘着粗气。
　　“继续。”景辰倒是冷静无比，悠悠开口。
　　潘凤再次看向许怏，只见许怏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这时的潘凤像是得到什么鼓励一般，开始疯了一般不断将热水泼向妙棋。
　　不过一会儿，妙棋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她浑身布满水疱，猩红的皮肤像是被烤熟了一样，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
　　潘凤这才停下手，双腿软了下去，跪在地上不断给景辰磕着头，“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王爷饶命，王爷……”
　　“错？错哪儿了？”景辰故作惊愕状，“本王让你罚她，你何错之有？”
　　“奴婢不该听信媚言，将妙棋派给赵小姐，害得赵小姐险些丧命，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呵。”景辰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如何喜欢谄媚之言与本王半分关系都没有，今时之事，你错在未将本王的话，听进心里去。”
　　“怎么，本王离京三年，这王府便成了尔等能自作主张的地方了？”景辰一怒拍桌，那红木桌竟是直接散了架，呈四分五裂状。
　　原本在桌上的玉盏掉落在地，热茶撒出，溅到了潘凤的手上，潘凤强忍着疼痛，愣是半声未出。
　　景辰收回如剑一般锋利的视线，将注意力放到了廖清铃身上。
　　“廖清铃！”
　　听到自己的名字，廖清铃不由得一颤：这里，还有我的事啊？
　　“本王一向赏罚分明，你因她受了五十三鞭，今日，本王替你做主，你泼回她五十三瓢，如何？”
　　景辰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王府的人都以为，廖清铃，意欲谋害未来摄政王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得景辰一分护佑的。这也是他们随意欺负伤害廖清铃的原因，可今日，景辰不仅抱着她，还亲口说要为她做主！？
　　难道，这廖清铃是狐狸变的吗？短短几日便得摄政王的青睐了？
　　可此时的廖清铃半步未移，显然是不想泼这五十几瓢的水，于是景辰又说了一句：“你若泼了，便是替墨涵报仇了，那本王就考虑，让你去照顾墨涵。”
　　什，什么？
　　对廖清铃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上次一别，廖清铃无时不刻不在希望，能亲自照顾不省人事的赵墨涵，为了护她平安，也为赎罪。
　　可是……
　　廖清铃伸向水缸的手停滞在半道，侧目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妙棋，内心进行了一番强烈的斗争后，最终放下了手。
　　她坚定地向景辰摇了摇头，忍着疼痛开口道：“奴婢办不到。”
　　声音很轻，很弱，很哑，但对于武力强盛的景辰来说，却是字字分明。
　　“呵呵，”他忽然冷笑起来，眸中消失片刻的冷意复而现之，“廖清铃，你不会以为这样，本王就会觉得你善良，对你另眼相看吧！”
　　他的眼中杀意乍现，收回冷笑，脸色阴暗无比道：“别傻了！本王是舍不得你死，因为你的罪，死都算便宜你，本王劝你，识相点。”
　　“王爷，误会了。”廖清铃垂头，深吸了一口气后，低声道：“奴婢不泼，是因为奴婢和她不一样，做不到害人利己。”
　　说完，她抬头看向景辰，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复杂：“但奴婢，记仇。”
　　短短一句话，含着很多意思。
　　景辰能听懂，只是他怎么觉得，廖清铃最后四个字，是把这仇记在他头上了？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廖清铃如此无畏的目光，刺眼得很，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让他心虚？
　　“你……”
　　景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声洪亮清明的声音在四庭响起：“好一个不一样！好一个记仇！”
　　廖清铃觉这声音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刚要回身去看，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将她拢入怀里。
　　“小丫头，说得好！”
　　廖清铃抬起头一看，不由得怔在原地，“你，你怎么在这儿！”
　　拢住她的人不是别人，这副在景辰面前丝毫不逊色的容貌，廖清铃哪里忘得掉，不就是几天前目睹了她偷开小灶全过程的“刺客”吗？可即为刺客，又怎么能如此光明正大出现在摄政王面前呢！？
　　“南旭，你怎么来了？”景辰一句话打断了廖清铃的思绪，也证实了这位“刺客”确非刺客。
　　所以，自己那日是被骗了！？
　　廖清铃想着，又无语地看向南旭，眼神透出的凝视像在说着：耍我，好玩儿吗？
　　而南旭像是没注意到廖清铃的视线，灿烂一笑，回复景辰道：“当然是来找你的了，找了你两日你都不在，所以我今日就来四庭……”
　　话说到一半，南旭感觉到了怀里的人正鬼鬼祟祟、专心致志地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起，打算躲开他的怀抱。
　　南旭不由得一笑，重新握紧廖清铃的肩头，将她又拢近自己几分，低身，对着她笑道：“找这个小丫头。”
　　南旭长得着实漂亮干净，翩翩公子，长相如玉般透亮澄澈，只不过……这眼力见儿不太好。
　　“南公子，我……肩……”廖清铃艰难地开口，话未说完，景辰接过她磕磕绊绊的话，说道：
　　“南旭，她肩上有伤。”
　　见鬼了！这王爷今日抽得哪门子疯，如此反常？
　　廖清铃不敢相信她刚刚才反抗了景辰，他居然还在照顾她的嗓子不好？
　　“你受伤了！？”南旭听罢，立刻松开了廖清铃，“不好意思啊，怎么忽然受伤了呢？说起来也是，比上次见你，你又瘦了，小可怜。”
　　说着，南旭上手掐过廖清铃的脸，还捏了捏，二人显得如此亲密无间。
　　“你认识她？”景辰皱眉问到。
　　“哦！前几天我刚回京兆府的时候，就是假扮刺客差点被你扔出去的那天晚上，我路过四庭，看见这小丫头正在ch…”
　　南旭话说到一半，廖清铃忽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响很严重的样子。
　　南旭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样，暗暗偷笑，一转话音道：“正在，彻夜劳动。”
　　廖清铃这才停下了咳嗽，松了口气：看来，这南公子也没那么白目。
　　“所以啊！我就想着，天儿都那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没睡，上去聊了几句，就认识了！”南旭朗朗一笑，还冲景辰眨了眨眼，“阿辰，你也知道，我这人很好交朋友的嘛～”
　　若雪听得有些不满，她和哥哥身为王爷的心腹，都不敢被王爷的宾客称为朋友，这个罪婢何德何能？
　　“南公子，您是王爷的座上宾，而她，不过是个活一日少一日的罪婢，怎能与南公子做朋友？还请南公子自重身份，莫要坏了王爷的脸面！”
　　若雪此言一出，现场景辰、南旭还有廖清铃都有几分尴尬。
　　又是南旭先打破了这份尴尬，嘟囔着说道，“我又不是阿辰的下属，连交朋友也要被限制？”
　　“您！”若雪深深皱起了眉，他这意思，分明是在说她多管闲事，逾越雷池了。
　　“若雪。”景辰拦住不服的若雪，正要问南旭来找他什么事的时候，南旭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廖清铃身上。
　　“所以说，你到底怎么受的伤？疼不疼啊？”
　　廖清铃受宠若惊，不断地瞄向脸色越发难看的景辰，心里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这位贵宾，我俩哪有那么熟啊！
　　这一紧张，廖清铃就想逃跑，可哪里跑得动，她这身上哪里哪里没有鞭伤？这一个不注意，腿一疼，就往地上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南旭拉住了她。
　　“手……”廖清铃痛呼出声，南旭拉住的手上微微显出了鞭伤的血痕。
　　“啧啧，真狠啊！”南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办法了！你这样可回不去。”
　　说完，他单手将扇子转回腰间插上，再一个俯身，将廖清铃横空抱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道，对着廖清铃暖暖一笑。
　　再看廖清铃，眼神慌乱无比，头微微左右摇动，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南旭像是丝毫没看见她的表情，自顾自的大大咧咧对景辰说道：“阿辰你继续罚下人吧！我帮你把这小丫头送回去。”
　　说罢，南旭又低头对廖清铃说道：“抱着脖子，我手劲可没有阿辰大。”
　　南旭就像个孩子一样，笑容灿烂无比，即便刚刚才目睹了一番人间炼狱，可看着他，你就仿佛只记得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秋风徐徐的一天了。
　　这样的人提出的要求，谁能忍心拒绝他？
　　反正廖清铃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