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在四月相逢》桃因

4、四月

　　第四章

　　孟槐夏发了烧，在床上躺的迷迷糊糊的，第二天一早温书苒要去上班，见孟槐夏还没醒来，一边拿着围巾，一边在客厅叫着——
　　“崽崽，要醒了哦，今天起晚了，一会儿爸爸带你去学校，早餐在路上……”

　　她一边往孟槐夏的卧室走，一边说着话，推开了门，目光落在还整藏在被窝里女孩身上，她整个人都掩盖在被窝里，似乎很怕冷，即便是开着空调也要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温书苒心里一软，勾着唇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人的被子从鼻息间拿开，目光落在她有些晕红的脸上，眼神一定，心里忽然空了一下。

　　她手指慌乱地碰了下女孩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有些过于热了。
　　她立马把被子掀开，抱着人一边焦急大喊着：“老公！！夏夏发烧了，你快点去开车我们去医院。”

　　孟槐夏闭着双眼被人抱着没有丝毫动静，长发晃荡在女人的肩膀上，长睫颤抖，脸颊红的像是一颗红苹果，已经难受到昏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

　　一路狂奔到了医院，温书苒在路上给人简单检查了一下，但心里过于慌乱，焦急的快要哭出来，没一会眼睛就有些红了，鼻子酸的不行。

　　柏昀心疼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轻声叫着：“好了，别哭了，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啊。”
　　温书苒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目光疼惜地落在她脸上：“都怪我，明知道夏夏身体不好。”

　　“要不等她好了，让她跟我们睡？”

　　柏昀无奈了：“书书，她今年已经12岁了，况且你觉得她会喜欢跟我们一起睡？”
　　“你不能太宠她，以后会被惯坏的。”

　　温书苒手指又碰了碰她的脸颊，不满道：“夏夏这样的脾气还会被惯坏？况且你明明比我更宠她，每天送她上下学的不是你？”
　　不光是孟槐夏不喜欢宿舍生活，他们也害怕她会不喜欢学校，所以跟班主任申请了走读。

　　学校是没有这个先例的，可孟槐夏本来就身体特殊，倒也能够理解。
　　她的病情在家也会更好，如若真的出了事儿，学校也承担不起。

　　吊瓶吊了整整一天，女孩白嫩的手背上全都是针眼，脸颊的红润逐渐恢复正常，额头也没有那么滚烫了。

　　温书苒请了假在这里照顾她，她本来也在这个医院上班，整整一天都留在病房守着人，科室几个新来的有的看不懂来找她，温书苒担心影响孟槐夏休息，让她们给她发信息，一边忙碌着工作一边守着人。

　　孟槐夏的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睫毛颤抖的厉害，手指也抖动了好几下。
　　胸膛继续，呼吸声逐渐加大。

　　温书苒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刚站起身，就听到苍白无力的小女孩躺在床上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她趴近细细听了一分钟才听清她嘴里一直念着的那个名字。
　　李殷。

　　温书苒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孟槐夏唯一一个在孤儿院的朋友就是这个人，自己的本子上还写过这个名字，大概是无意识时留下的，写在练习册的右下角。
　　是温书苒给她温课的时候看到的。

　　她猜测在凉城的那个朋友应该也是他。

　　她早说过想去看他的。

　　温书苒忽然有些后悔和心疼，她应该早点带着她去的找她朋友的。
　　老师说她在班里朋友不多，也不喜欢主动跟谁交朋友，这个叫李殷的应该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至少她可以带着他去见他一面，互相留个电话什么的，以后也好联系。
　　她心里还是挺担心孟槐夏这样什么乐趣都没有，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成长不太好。

　　李殷，明显就是一个突破口。

　　孟槐夏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不光是温书苒，柏昀每天下了班也都是家都不回先来医院。

　　孟槐夏被喂着粥，大大的眼睛盯着柏昀的眉眼，又落在他肩膀处。
　　外面白雪皑皑，柏昀的肩膀上都落了雪水。

　　“妈妈，我想回家住。”
　　他们照顾她，很累。

　　温书苒喂着她粥，关心道：“不喜欢医院吗？”

　　孟槐夏点头，小声说：“不喜欢。”

　　温书苒轻笑了声：“好，妈妈带你回家。”

　　在家养了两三天孟槐夏就活蹦乱跳的了。
　　这里学校的学习进度很快，内容繁杂，是她在以前的学校丝毫都没学过的知识，她已经在慢慢追上进度了，上次在班级里第十六名，她想要学习好一点。

　　身体好了些，就想收拾一下书包，把她没写完的作业补完。
　　很少见的，温书苒跟柏昀下午居然回来了。

　　孟槐夏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穿着小白兔的拖鞋看向门口：“妈妈爸爸，你们放假了？”

　　温书苒笑了声，蹲下身子双手捏着她的肩膀，神采飞扬：“请假了，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去凉城吗？明天早上妈妈带你去好不好？”

　　孟槐夏立马面露喜色，有些难以置信，唇瓣咧开：“真的吗？我可以去见李殷了？”
　　温书苒也跟着很开心，点了点头：“对呀，到时候妈妈给你买个小手机，你回来也可以给他打电话。”

　　孟槐夏有些激动，凑过去亲了一下温书苒的面颊，嘴里的雀跃完全掩盖不住：“谢谢妈妈。”

　　-
　　那天下午正好没事，温书苒带着孟槐夏出了一趟门，给她买了很漂亮棉袄，白色的，以及一条裤子跟运动鞋。
　　孟槐夏没有钱的时候零食都买不起，自然也看到了衣服跟鞋子上面标注的价格，太贵了。

　　但温书苒似乎很开心，孟槐夏也跟着开心。

　　第二天一早，她有些昏昏欲睡，上了车就睡着了。
　　这里距离凉城有些远，车子摇摇晃晃开了整整一上午才到。

　　他们定了这边的酒店，看温书苒的表情，这里的酒店一般，也算是这里最好的酒店了。
　　孟槐夏有些激动地左看右看，一想到李殷就在这附近，心里就开心的不行。

　　他们准备去吃饭，孟槐夏不想去，但他们开了一上午的车，她也不能太任性了。
　　跟着他们在附近面馆吃了份简单的拉面，孟槐夏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找李殷。

　　她知道李殷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乌连巷23号路5号房，但她不太清楚具体的地方在哪里，只能跟着他们两个一起去。

　　到了那家门口，孟槐夏目光落在面前不大的一个房子上，附近都是平房，红砖绿瓦，白雪坠在墙头，还有不少红色的砖头碎渣被丢在角落。
　　门是镂空的红色铁门，已经掉漆了，看起来特别斑驳失修，仿佛随便用石头一砸就能把门砸开。

　　孟槐夏抿紧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有一个弯道，卧室的门被挡住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

　　骗人。
　　他骗人。

　　他根本就没有钱。
　　李殷跟着他，就是来吃苦的。

　　眼睛红的厉害，孟槐夏双手掌在唇边，大声叫：“李殷！”

　　没人吭声，孟槐夏拉了拉温书苒的衣服，又喊了一声：“李殷！”
　　温书苒没想到对方会生活在这种地方，皱紧眉走过去敲了敲门，声音抬高：“请问有人在吗？”

　　身后一个路人走过，看到三个穿着打扮不凡的人，上下扫了一圈，问：“你们找范哥啊？他不在家。”

　　说的应该是这家的主人。
　　柏昀礼貌问：“请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他们家小孩是去上学了吗？”

　　“上学？”男人感觉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谁有钱给他上学啊，在附近工地呢吧，可能晚上就回来了，你们晚上再来？”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厉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收养男孩，所以孤儿院女孩子占据了大多数。
　　这里残留的旧思想也并没有把学历看的很重。

　　温书苒拧紧眉，沉了口气，低头看向孟槐夏，目光落在她眼眶的晶莹，蹲下身子安抚道：“崽崽，我们晚上再来好不好？他们家距离我们住的酒店也不远，放心，这次一定会让你见了他我们才回去的。”

　　孟槐夏呜咽着，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声音很闷。
　　“妈妈，李殷很好的。”

　　不要因为别人觉得他很坏。

　　温书苒心疼地擦了擦她脸颊的眼泪：“嗯，妈妈知道，好了别哭了，脸都要春了。”

　　-
　　孟槐夏第一次不乖。

　　自从她跟温书苒一起生活之后，便没有做过很出格的事情，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李殷。

　　所以她可以不乖。

　　在温书苒跟柏昀在房间处理工作时，孟槐夏偷偷跑出来了。

　　她紧张了一路，一直到出了酒店的门，整个人松懈下来，张开双手，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差点把自己晃倒，脸上却是灿烂的。
　　下着雪，好冷，雪花也很凉，她捂着双颊，带着可爱的耳暖跟围巾，蹦跳着在大雪里奔跑。

　　她方向感极好，清晰地记住了每一个到达李殷家的胡同。

　　一直到了最后一个拐角，她气喘吁吁的，微微弯着腰，手掌心压着膝盖喘着气，缓一缓时看到一旁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
　　直起腰往棉袄口袋里掏了掏，因为她太怕冷了，妈妈给她买的是那种很长的棉袄，盖住膝盖往下，口袋很大，可以放下很多东西，里面有很多巧克力跟糖果，一个一个都是她觉得最好吃的，要留着给李殷的。

　　糖葫芦也是甜的。

　　她一路小跑越过马路，到了对面站在老爷爷面前，踮着脚指了指最高的那个糖葫芦。
　　“我要那个。”

　　付完钱，孟槐夏笑起来酒窝明显，本就精致漂亮的脸蛋愈发可爱。
　　她捏着糖葫芦，越过马路，转了个弯，心里想着，一会儿见到李殷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可刚抬起头，她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眼神怔怔地落在远处少年身上，捏着糖葫芦的手指垂落，裹着糖霜的山楂重重落在地上，滚入雪里好远。

　　她的心脏仿佛骤停，呼吸忽然都急促了起来，有些窒息到喘不过气。

　　孟槐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她好像，毁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