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狐》时有弦鸣

7、招收

　　“最近大人病情又加重了，宫里人请了太医来看都没法，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咱们做丫鬟只能在大人的吃穿用度多上点心罢。”

　　“也是，可惜咱们大人宅心仁厚，却自小病魔缠身，老天真是待他不公啊！”

　　“别说了，厨房的药应该烧好了，我端去给大人。”

　　顾离此时正在上官府内，躲在草丛里，听着两位丫鬟的对话，看来这上官大人应当是病得不轻，不然薛清哥哥不会大老远跑山上找灵草。

　　上官府邸不像皇宫复杂，守卫也松懈，轻松翻过了围墙便潜入进来了。

　　悄悄跟着丫鬟，终于见到了倚在廊边看书的上官世泽，他的脸色苍白，身穿石青色的常服，宽大的袖口更显单薄的身子，垂眸静静看书。

　　“大人，该喝药了。”丫鬟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嗯”他搁下书，白净的手指端起碗，来回吹了吹后饮下，看颜色也知道是很苦的，但上官世泽早自小便是个药罐子，再苦也能面无表情的喝下。

　　“外面风凉，大人还是回屋里看书吧，免得惹了风寒，瞧你又不上心点身子，倒是让人干着急。”

　　“佩儿，你何时开始也变得这般唠叨了，年纪轻轻便比得过张婆。”上官世泽微笑着道。

　　“大人如今不是从前的小少爷了，还总爱拿我说笑！”佩儿乔作怒意，但随后又扑哧笑出声，张婆婆是上官府里一位老人了，是母亲的奶娘，佩儿没来前是她管照他的生活起居，常常一张唠叨的嘴把上官世泽折磨的不轻，佩儿刚进府便见识过张婆的嘴，每次上官被无奈的念叨时总是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偷笑。

　　上官世泽笑着摇摇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眉眼间染上些伤感，是啊，如今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双亲草草离去，留下他孑然一身。

　　这么大一个家业，也得又他来接手掌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慢慢端起了大人的架子，说话斟酌三分，朝廷上步步为营，曾经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也不复存在。

　　“罢了罢了，我也不坐这挨你的唠叨了。”上官世泽拾起书便往屋里走。

　　待佩儿走后，顾离溜进一旁的窗户，室内一阵檀木香味，巨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书桌上还铺着一张还未画完的人像，像是一位妇人，墙上挂着一副骏马图。

　　顾离进去后就化为人身，上官世泽背对窗整理书柜，察觉后面有声响，回头一看便愣住了。

　　一位身穿素衣的少年，面相清秀，柳叶般的眉毛，脸庞白皙稚嫩，朱唇轻启，小巧尖尖的下巴，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干净清澈。

　　上官世泽反应过来后，严肃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顾离连忙道：“你先别喊人，我来就只想问你薛清哥哥是否有来过。”

　　“薛清？”听闻这个名字，上官世泽皱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不记得薛清哥哥了？！”顾离不可思议道。

　　上官世泽沉思半晌，回道：“我不曾认识一位叫薛清的人。”

　　顾离忽然想起什么，上官大人应该不知道薛清哥哥是只狐妖，这么问确实不妥。

　　“那你以前是不是养过一只狐狸？”

　　闻言上官世泽便开口说有，但他不明白这和薛清有什么联系。

　　“你怎么知道的？我十七那年确实路边买来一只白狐，但却在三年前我大病时失踪了。”

　　顾离心里打转着说辞，黏糊说道：“就...就是忽然有一天他跑到我家来，我就收养了他。”

　　“那你又如何知道狐狸是我养的？”上官世泽紧接着问道。

　　这下顾离也不知道如何圆话，破罐子破摔说道：“总之它现在不见了，我来问问他有没有回来。”

　　上官世泽听完眉皱的更深了，看着顾离百感交集，一想到自己尽心养的狐狸跑别人家去了，还被人家弄丢，不免有些气闷。

　　“原是跑你家去了，还让人以为是这府中亏待了它，这三年也不曾回来过。”

　　顾离没听出上官世泽酸溜溜的语气，摆手替薛清哥哥着急说道：“不是的，他离开你也是为了你好，不是故意离你而去的。”

　　这话让人一听必会当做他神志不清，难不成他能知道一只动物的所思所想？

　　顾离也知道上官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便说：“是这样的，我家祖辈都是驯兽师，我自然能听到生灵心中所想。”

　　“我家住在深山，三年前一只狐狸跑过来说想找一株仙草，我问找来何用，他说他的主人大病，他必须找到到仙草为他治病，为了救他的主人，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于是我这些年便收留他，白天他去山里寻找仙草，但是前不久他忽然不见了，我怀疑他可能是找到了，所以便过来问你这只狐狸回来过没有。”

　　顾离感觉此时的自己堪比魔眼张，那高深莫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半真半假的让人不得不相信。

　　尽管这番说出让人觉得可疑，上官世泽也没多说什么，这只狐狸他很了解，通人性，很多时候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年少时常常倚在自己膝上耐心听自己倾诉内心，乖巧无比让他极其喜爱。

　　“兴许在山间迷路了？”上官世泽说道。

　　“不会的，那座山他比我都熟悉。”这话倒是事实，顾离虽说生长在云烟山，但也只是在山洞附近捕猎活动，懒得跑远。

　　既然薛清哥哥连上官府都没回来过，那还能去哪里呢，顾离实在是没有头绪，不禁心下焦急。只怪自己法力不强，无法察觉他的位置，还是先去和柳姑娘汇合再想想接下来的打算吧。

　　“上官大人，我叫顾离，如果他回来了，你便告诉他我和柳姑娘在找他，他是否留在你这里全凭他意愿，但是还望他来告知一声，确保平安。”顾离嘱咐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上官世泽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未讲清楚薛清是何许人，又冒出个柳姑娘，想开口询问顾离已经一溜烟的又从窗户翻出去了。

　　“......”这翻窗的手脚炉火纯青，看来是惯犯了。

　　一来二去的奔波，可把顾离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来到皇宫门前一旁的巷子口，想找回昨日塞在墙角的铃铛，但是却不见踪影！不知是被谁偷去了，再一次捶胸顿足。秘籍和手串拿走没事，但是铃铛没了，偌大皇宫该如何寻找柳姑娘啊！

　　顾离觉得这头一次下山就处处受挫，坎坷不已，不是找人就是在找人，他发誓如果找到了薛清哥哥他再也不会来这是非之地了！

　　想着今天也和昨天一样，钻进运送食材的货车里溜进去，却怎么也没等到，望着城门重兵把守的士兵，顾离又得重新想想如何进去，却在此时看见了一张熟悉了面孔。

　　那不正是昨夜将他抓回去的三皇子吗？此时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马，身穿便衣，发冠高高竖起，眉眼深邃，不似昨夜酒后的随意和漫不经心，面上冷肃，俯瞰着底下的士兵，对于他们的行礼微微颔首。

　　之前乐坊的舞娘谈论说三皇子英俊潇洒，是皇城最俊的男子，顾离现在也不得不赞同了。

　　此时的三皇子应当是要出宫办事，顾离见他双腿一夹马肚逐渐加快消失在了长街尽头。皇宫的高墙足足有上官府邸的围墙高出四倍有余，威严耸立，除非你有飞天的本领，不然也翻不上去。

　　“李管事又出宫作甚啊。”看门的主卫对着一位公公说道。

　　看来两人是旧相识，主卫检查完通行令，便笑着和这位公公有说有笑的闲聊。

　　“还能啥事，眼下要入冬了，宫里伺候主子的人手不够，奉命出宫找点聪明伶俐点的孩子。”

　　“那你眼睛得擦亮点喽，可别什么人都往宫里招。”主卫说道。

　　“那是自然，我在宫里教了那么多批奴才，都是我带进宫的，各个都伶俐能干，主子没有不夸的。”李管事颇为自豪的说道。

　　招人入宫？自己跟着他不就能入宫了吗？

　　顾离跟着李管事，看看他要招些什么人，李管事和两位随从，到了一间当铺，里面一些男子在做着些搬运的重活，老板一听宫里李管事来了，便笑呵呵的出来会客。

　　“李公公又来挑人啦，您有什么看上的尽管说。”老板谄媚道，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这些搬运重活的男子都是那些贫穷百姓家养不起，自小就被爹娘卖到当铺，一人不过一两银钱，但是李公公来挑选奴才，挑中的便能卖四两银钱，稳赚不亏的买卖。

　　“嗯，来看看你这有没有点机灵点的。”

　　“都放下手中的活过来！”老板招呼道。

　　二十几位高低不一的男子过来排排站着，有些岁数还尚小，约莫只有12岁，也有岁数大的25以上不等，但大多数都是骨瘦如柴，长期饥饿造成的，他们其实也渴望能被挑选进宫，宫里虽说规矩多，但是胜在能管饭饱，要是被那位小主看上，干的活的能比别人少，要是被重用了更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公公挨个挑选着，先观察面相，长相凶恶的脸上有伤痕的都不入选，其次就是四肢健全的，零零碎碎挑选了六位。此时顾离也进门询问道：“李公公能不能也把我招去，我想进宫。”

　　李公公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前的顾离，摇头说道：“长相过异，容易惑主。”

　　这是说自己长得好看的意思吗？长得好看还耽误事了，顾离腹诽着，面上又假装哀伤，欲哭无泪的道：“求您带我进宫吧，我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接受。”搜肠刮肚的把之前薛清哥哥讲的故事台词拿来用。

　　许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容易让人心软，李公公还是叹了口气点头了，转身交了银两给老板，顾离不是当铺的人，便自己收下了四两碎银。

　　随后又跟着李公公走了几家，带着三十来人便回宫了，头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宫，感觉还是不错的，起码不用再躲躲藏藏。

　　走入宫门，能见到远处那座巍峨耸立的正殿，一群人跟随李公公走过一座座重峦叠嶂的宫殿，来到了一座叫“谨事房”的门前站停。

　　“宫里不比外头，多得规矩要守，我是你们的总管李承，以后由我来教你们做事。”李总管站在门前用尖细的嗓音大声说着，众人听完便齐声向李总管问好。

　　顾离在想铃铛没了上哪儿找柳姑娘的事，李总管说的话压根没认真听，等回过神众人都排着队往一处房子那边去了。

　　那是一件很小的房屋，顾离见别人排队自己也跟过去，里面的人进去又被人抬了出来，满头大汗发出痛呼。敏感的嗅觉大老远便能闻到一阵血腥味。

　　不明所以的排着队，最后终于轮到自己了，他走了进去，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差点呛到顾离，掩着鼻子张望，房中有一张很高的木床，地上有血迹，旁边的水缸旁站着一位大哥在擦拭着一把短刀。

　　拿刀的大哥见顾离傻站着不动，便不耐烦道：“裤子脱了，躺上去。”

　　“？？？”顾离震惊，这是要做什么!

　　大哥看出顾离疑惑，便嗤笑道：“你怕不知道进宫当奴才都得净身？就是你那玩意得割掉。”说罢眼睛看着顾离身下努了努嘴。

　　顾离顿觉得袴裆凉飕飕，这种牺牲他可不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