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橘猫醉酒

10、第10章

　　许文颂走后，日子索然无味地过着，秦娇日复一日地陪在老太太身边，两人坐在香樟树下，累了就趴在石凳子上睡一觉，日子恢复了刚来时的平静，但心思竟不能归于安宁。

　　这期间她总想找理由去城里给许文颂打电话，比如问问她书架上第二层的新书她能不能看看，比如告诉她老太太又想她了，抽空希望她可以回来一趟。

　　但许文颂工作很忙，有时候她花了半天走去城里，结果办公室的其他教授说许文颂不在，秦娇觉得白来这一趟不甘心，干脆就坐在电话亭子边等。

　　一等就是等一下午。

　　她有些不明白，她要说的又不是一些紧急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真正需要许文颂的这一通电话的。

　　可就是不甘心，她走了那么多的路，起码得听听许文颂的声音。

　　日复一日，秦娇也渐渐觉得她对许文颂的情感很不正常，她在国外留学好多年，其实她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对许文颂的情感的。

　　在国外她也见过，但她仍然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知道许文颂对她是什么样的想法。

　　国外的思想到底是和国内大不相同的，在上海这些城市或许还好些，要是在这样的乡下，指不定会把她当成情感的异类。秦娇又想到许文颂是教文学的，尤其是中国的古典文学，说不定她的思想也一样刻板。

　　再来，说正常些，她和许文颂的关系，其实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雇佣关系罢了。

　　那天秦娇刚从城里回来，老大生的丫头哭着上学回来了，那还是秦娇第一次见她哭的那么凶，见老大怎么都哄不好她，许三夫人更是用嫌恶的眼光瞪着她们。

　　许三夫人一直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她对离婚回来的老大一直很刻薄瞧不起。

　　“你瞧瞧你，男人男人哄不好，小孩儿也带不好，一个大姑娘了整天待在家里，像是什么话呀！”

　　“我看呐，干脆你和老三一样去上海工作好了，还能挣些钱补贴家用。”

　　老大知道自己离了婚被人瞧不起，因此性格也是卑微安静，不敢跟大人斗嘴，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她一听许三夫人叫她和许文颂一样去上海工作，只能为自己说上一句话，“对不起三姨，可惜我不如文颂识字得大体，我在上海应该也是混不下去的。”

　　“哎呦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你不去工作，你自己的女儿怎么养，雨芹就是因为每天穿的这么不像样才会被老师和同学嫌弃，但凡你挣一点钱……”

　　秦娇听了一大段，这才隐隐约约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把雨芹叫到自己面前，耐着心问她，“雨芹，你告诉秦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睁着怯懦的眼神看着秦娇，吸了吸鼻子，“老师和同学们都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呀？”

　　“他们嫌弃我穿得不好看，嫌我衣服缝缝补补，有好多洞。”

　　这一番话听得秦娇很是生气，要不是见雨芹哭得厉害，她还真会相信这可能只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我上次无意间听见于老师和另一位漂亮的女老师谈论我，说我，说我好脏，邋遢得很呜呜呜……小朋友们，都不跟我玩儿，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小姑娘哭的上不来气，一抽一抽的，秦娇皱着眉看着她，凑过去拍打着她的脊背，“好了好了别哭了，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还有，他们，他们说我妈妈的闲话，每次我妈妈接送我都不待见我们，但是于老师对其他的家长和小朋友就笑得很开心，我想买一件新衣服，妈妈说没钱呜呜呜……”

　　秦娇一听脸色也青下去，这算是个什么老师啊，现在这年头怎么幼儿园老师都变得这么坏了！

　　当雨芹说起于老师是个上海人时更让她失言。

　　“走雨芹，秦阿姨带你去城里买裙子。”

　　那时候刚开学，天气还是那样炎热，因此秦娇考虑再三，还是给雨芹买了一件华丽的儿童公主蓬蓬裙，这裙子布料很厚实，就算天气稍微凉快也不会觉得冷，它里一层外一层的围了好几层粉红色的纱。

　　裙子的腰边用了金丝带围着，金丝带上镶着好几多玫瑰花，剩下的丝带飘下来，看起来仙气十足，在那个年代是很奢侈的一件衣物。

　　完了秦娇还去门口买了一顶草编织的帽子，帽子上也有几朵细碎小花装饰，这一身穿下来看着就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仅仅两件物品，就让雨芹来了一个一百八的大转变，从农家女儿变成了华丽的都市公主。

　　雨芹没想到自己还能穿上这么一身华丽的服装，她以为秦娇的带她买裙子只是买一件普普通通的新裙子，哪想到……

　　她虽然还小，但也知道秦娇花了很多钱在上面，她拒绝秦娇，但秦娇表示来都来了，不能白跑这一趟，这两件就当自己支助她的。

　　眼见着雨芹小眼睛红起来，又是一股要哭的架势，秦娇赶紧制止。

　　“唉唉唉？”秦娇故意板起一张严肃的脸，“不准哭啊，说实话阿姨听你说于老师是很生气的，她真是这样的人？”

　　雨芹点了点头。

　　秦娇思索片刻，道:“这样吧，后天周一，秦阿姨送你上学去好不好？”

　　“真的？”雨芹立马笑起来。

　　“真的哟。”

　　她倒真想看看那个于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个见钱眼开，瞧不起穷人的势利眼，她周一一定要去会会她。

　　“可是秦阿姨……”

　　“嗯？”

　　小姑娘嘟了嘟嘴，还是觉得不妥，“可是妈妈和三姨教导过我，让我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而且这裙子肯定好贵的吧……妈妈看见我这样肯定会哭的，要是三姨知道了……”

　　“要是你三姨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她从上海回来看见我有这么一件裙子，肯定会问我的。”

　　秦娇道:“她要是问你你就如实说，她要敢说你你就找我。”

　　“我不敢。”雨芹道:“从小我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三姨给我买的，三姨回上海教书经常回不来，所以我就一直穿旧的缝缝补补。”

　　听她这样说秦娇觉得可怜，又是叹了一口气，但送出去的东西她是不打算拿回来的，于是她笑了笑，对着小姑娘耐心道:“你喜欢你三姨吗？”

　　“喜欢呀！”提起许文颂，小姑娘又高兴起来，“三姨对我可好了。”

　　“可是，秦娇阿姨也喜欢你三姨哦！”

　　“……”

　　见雨芹的表情又僵下去，一股秦阿姨要跟她抢三姨的架势，秦娇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乖，要是你觉得这裙子太贵重了呢，就帮秦阿姨一个忙，好不好？”

　　雨芹眼睛红通通的望着她:“什么忙？”

　　“嗯……”秦娇认真组织了语言，但觉得在小孩子面前说没什么，“以后你三姨要是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嘛，或者你三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跟秦阿姨说说，要是你们家打算给她找对象，也跟秦阿姨说一声好不好？”

　　“那好的！”小孩子当然猜不出秦娇的心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

　　周一秦娇要送雨芹，所以她一大早起了床，她今天没有编马尾辫，而是将头发披散下来，从行李箱里翻箱倒柜，翻出一件绸缎的红色连衣裙，一字肩领的设计，裙边绣着蕾丝，简约大方穿在她身上却小巧精致。

　　临行前秦娇又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件价值不菲的皮包，最后描眉，擦了点胭脂。

　　这就让她看起来有模有样了，更别说秦娇最后还选择了一副霸气凛然，酷到极致的墨镜，让她看起来就更加有范儿。她母亲是国际名模出身，这种气质遗传没办法。

　　她牵着雨芹的小手，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了迎接家长的于老师。

　　秦娇站在角落里观望了片刻，而后注意到这个于老师简直是离谱，她连基本的掩饰都不会，看到穿着得体的就笑嘻嘻地送孩子进去，一看到穿着简朴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那种嗤之以鼻的姿态都要吓得家长不敢过去。

　　秦娇想，雨芹这孩子真是一点都没夸张，她想怎么还会有这种老师，要是这世界上全是像许文颂那样的那该多美好？！

　　想到此秦娇更加愤怒，她理了理卷卷的短发，抬头挺胸牵起雨芹的手，叮嘱道:“自信点小雨芹，你现在就是全场最美的！”

　　雨芹听了这句安抚，倒真跟以前不一样，跟着秦娇往校门口去了。

　　于老师远远看见两人过来，使劲地眨了眨眼，这画面活像一个高贵皇后牵着她的公主往这边走来，于老师一边看着，一边还跟身边的老师笑着说什么。

　　“于老师好！”雨芹还是像以往那样有礼貌。

　　“嗳你好！”

　　得到稀有的热切回应后，雨芹的嘴角卷了卷，而后于老师又抬头，将目光放到了秦娇身上，那表情贱兮兮的，很像是要靠拢她一下。

　　“这位是……”

　　“还没等她话说完，秦娇就开口了，“于老师，这孩子在学校没给您添麻烦吧？”

　　于老师讪笑着:“没有没有，雨芹乖得很。”

　　“我就说嘛！”秦娇故作坦然地笑了笑，她伸手将墨镜拿了下来，露出了那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我们家孩子啊，平时可懂事了，其实这些裙子啊我们都买得起，但是她总觉得父母工作太累了，衣服就缝缝补补舍不得扔掉，哎，我们也是没办法呐！”

　　“这样啊……”于老师一边点头一边笑笑，“那请问您是雨芹的……”

　　“哦我是她阿姨，算是她家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您也知道她有一个三姨，在上海大学教书呢！平时也没多少人管着她。”

　　“……”

　　“这大学教授啊就是不一样，平时忙的连家都不回，一心想着给她的学生们传授知识，他们同学之间也不分什么高低贵贱，一个乡下人也是端的落落大方，彬彬有礼。”

　　不知道为什么，秦娇明明没有提任何关于她对雨芹的事，于老师却被说得反而脸红到了脖子根，她低着头不敢看秦娇的眼睛，只好牵起雨芹的手道:“那您慢走，我就先带雨芹去上课啦～”

　　秦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声，她朝着于老师大喊。

　　“麻烦于老师啦，我今晚还会过来接她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