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神君赐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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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泽仙君回来的第一日，天界风平浪静。
忘泽仙君回来的第二日，天界还是风平浪静。
忘泽仙君回来的第三日，天界依旧风平浪静。
…………
忘泽仙君回来的第N日，备选仙君捏着法诀，颤颤巍巍收伏祸乱人间的小妖，还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心不在焉的模样让泽阳仙君皱起了眉：“你做什么？收妖要专心，一不小心丢了性命该当如何？”
“师尊……”那备选仙君一脸委屈：“你不是说忘泽仙君可能会来观摩么？”
泽阳愣了一下，万年前确实如此，忘泽连自己抓个鼠妖都要看上一阵。可这次回来不仅将拜访的仙君都轰了出来，而且待在临寒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要换做万年前的忘泽早就闷坏了。
可泽阳也清楚，忘泽在性情大变之前便是这般冷漠无情、不可接近的。
说来说去，忘泽应当是回到原先的本性罢了。
临寒涧前，傅言君站在水台之上，凝望着荷塘里的倒影，这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
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第一年，傅言君在临寒涧深居简出，偶有天帝召见才难得一见。
第二年，听说北海有只恶蛟，搅乱海水引发海啸，镇守那块地方的仙君还是刚上任的新手，便死于那只恶蛟手下。天帝派傅言君前去镇乱，傅言君两日不到便将那只恶蛟的皮扒了下来交给天帝复命。
天界无一不被傅言君此番操作给震惊到，当时那恶蛟的皮还带着血肉，鲜血淋漓，摊在议事殿上折叠起来的厚度足足有半个人身那般高。
此事一出，六界之内提及忘泽仙君名号便谈之色变，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就连远在鬼界的宿守都笑骂傅言君丧心病狂。
自那以后，傅言君便极少再出临寒涧。
而傅言君的存在似乎也随着时间被人遗忘在临寒涧，直至人界再掀起大乱，位于南边的一只狐妖蛊惑人心，隐隐有自立为王的趋势，待到派出去的仙君无功而返之时，众人才想起临寒涧还有位手持神剑的忘泽仙君。
当即，天帝便召人传了命令过去。
此时的临寒涧已入了冬，大雪纷飞铺满了整个临寒涧，一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差点找不到通往傅言君住处的路。待小将一脚踏入之时，空中忽然刮起冷冽寒冷的风雪，其程度犹如天牢一般，刮得那小将皮骨生疼。
那小将实在忍受不住，便在门外大喊：“忘泽仙君，天帝让我传令于你，还望你莫怪在下打扰之罪。”
言毕，这风雪才停了下来。临寒涧里走出来一人，那人身披白色绒貂斗篷，几缕墨发用木簪挽着，冷若冰霜神色淡然，轻轻一掀眼皮看得那小将一抖。
小将忙道：“南边唯亭镇狐妖作祟，特请忘泽仙君下界诛妖。”
“狐狸？”傅言君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却看得那个小将胆战心惊。
从没见过天界有人笑得这般阴森可怖的！小将点头应是，再抬头，临寒涧里早已没了忘泽的身影。
唯亭镇一向热闹，如今街上的人却是形单影只，若非必要都不敢出门。
不为其他的，就因为有个狐妖在这大开杀戒，时不时从供奉仙君的神庙里出来肆意虐杀。无人敢接近那座神庙，萧条寂寥的街上却有一名说书先生正坐在那，旁若无人的讲着魔君生前不为人知的事情。
傅言君出生那年，怀有心魔的墨无有所感应，派人找遍了世间各个地方，唯独遗漏了隐居山间的望月庄。
傅言君十二岁那年，偷拿爹爹名剑被系统降下惩罚，那时墨无以为傅言君死了，急急忙忙跑去鬼界只为了见他一面。
恰逢那时有名少年与傅言君年纪相仿，再加上宿守在旁边煽风点火，墨无一时认错了人，将少年带出鬼界才得知少年是沈家三少沈危楼。
墨无将人带回去之时，心有感觉察觉到傅言君就在附近，于是将那附近搜寻了个遍，终是在望月庄找到了傅言君。
彼时，傅言君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墨无坐在床边替他擦着额前的细汗。
再然后，傅言君下山之前遇上了假扮时岸的墨无，那人问他修道于他是否重要，傅言君答不出来，墨无内心却早已有了答案。
从那时开始，墨无早就替傅言君铺好了路，而路的尽头便是墨无他自己。
傅言君看着这一幕幕，抬手将幻影挥灭，连带着门口那名说书先生也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神庙里传来低低的笑声：“百年不见，你当真无情啊。”
百年前，九狸被墨无打成重伤坠落山崖，所幸当时他已将计划全部交付于孟清寒，才不紧不慢在崖底疗伤。不曾想百年后再出来之时，却得到墨无已死的消息。
傅言君不语，抬手运起真气将神庙里的那团黑雾打散，上空又传来九狸的声音：“你不再多看一会？”
“如今你想见那人一面都是妄想，为何就这般不近人情呢？”上方打来一记凌烈的掌风，傅言君一躲，那掌风直直打入地面，划出一道痕迹。
那只是那一霎那，周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心有一个圆点，那里面传出低低泣泣的哭声，扰得人无法清净。
“仙君。”幼小稚嫩的声音响起，像是落入湖水的一片树叶般浮浮沉沉，教人难以忽略。
傅言君不为所动，听着四周的动静召出临渊将身侧的黑暗一劈为二。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黑雾也随着那个声音渐渐消散。
傅言君收起临渊，嗓音冰冷：“你最擅长的便是操控人心加以幻术，可若被施术者心无旁骛便不会轻易中招。”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傅言君顿了顿，目光直直望向站于他身前的九狸。此时九狸面具碎裂了一半，露出那张似女非男的脸，红唇抿进嘴边的一滴血，笑得邪佞。
“由此可见，千年前带你一同修炼的仙君并非无情。”
九狸一怔，片刻后竟是竭斯底里：“你胡说！你又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九狸又道：“千年前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将主意打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杀了他！”
傅言君不语，淡漠的眼眸静静望着九狸，仿佛早已将九狸看穿。因为起了疑心，但又不想相信，所以九狸才会找上他跟墨无。
九狸被傅言句那股眼神看得心惊，极力否认着：“可他是真的想扒了——”
九狸猛然怔住，想着那人临死前淡然的眼神，他几近崩溃。那种释然赴死的眼神，被他当时的恐惧覆盖掩埋。这茫茫世间，千年孤寂，全都在此刻倾巢而出。
九狸是孤独的，自从那人死后，他便漫无目的的在寻乐子。
直到墨无死了，他那颗心仿佛有什么触动了。他不信真的有人会愿意付出一切去成全他人，所以他去了一趟魔界。
可到了魔界宫殿看到那具已经腐朽的尸体时，九狸才确认墨无是真的死了。
为了傅言君的仙途，墨无甘愿用自己身躯铺路。
九狸备受打击，他想证明自己做的没有错，所以才引傅言君下来，想看看他的心。
“我心里有他，而你不配提他。”
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后，唯亭镇又恢复了一片宁静。那座被九狸毁掉的神庙又供奉起了另外一个神，那位神君名为忘泽，常征战于四海八方，守天下太平。
回天界途中，傅言君去了一趟蓬乾山，他立于蓬乾山下，看着第一个台阶举步不定。
已经过了百年了……
山林郁郁葱葱，他站在那驻足许久，终究还是未能踏出那一步。
都已经等了百年了，再等等又何妨。
此战过后，傅言君被封为神君，天帝说百年前就应该赐予傅言君神位了，只是怕当时傅言君心性未定，所以才将此事拖到了今日。
傅言君了然，并非是无人能破解九狸幻术，而是天帝想考验他的心性。
傅言君从临寒涧搬到了芳华楼，那里比临寒涧更高一点，位于临寒涧上方，傅言君站在庭院里往下看便可看到临寒涧全貌。
临寒涧一直未住进去人，而芳华楼那一重天的皆是仙尊神君这一类的人物，南极仙尊久居蓬乾山、北极仙翁又爱四处游荡，原本寥寥无几的重天境里神君少之又少，所以傅言君的芳华楼更显得几分冷清。
就这样过去几百年后，北极仙翁生辰大寿之日，久居在外的仙君赶来祝寿之时，这重天境里才有了几分热闹气息。
傅言君站在芳华楼前静望，来来回回路过的仙君向傅言君行礼，他也是淡然点头再将视线放向远处。
无人知道他在看什么，无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直到南极仙尊身影出现之时，傅言君眼眸里才有了一些光，但看到南极仙尊望了他一眼，便视若无睹的从他身旁路过时，傅言君眼里的那点光又暗了下去。
他侧身看着遥望台下的那株梅，那株梅存活了上千年之久，开的茂盛花朵经久不衰。而梅树下方，一株君影草开在树根旁，小小一株白色成为了梅树里的一点另类。
正望着那抹白出声，耳边却听得一道：“无念，看什么呢。”
傅言君缓缓回过头，却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孩身着一身青衣，墨色眼眸清澈透亮，拉着泽阳的一截衣袖侧着身子，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左肩传来一阵疼痛，傅言君压下那股心悸，与那小孩对望许久。
仿佛熬了千万年，只争这一瞬间。
还是泽阳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无念，快见过神君。”
小孩一愣一愣，乖巧将双手举于额前交叠，颔首行礼：“见过神君。”
泽阳本想行了礼便将无念带走，不曾想忘泽神君一反常态缓缓走来，伸手摸了摸无念的头：“这是？”
泽阳反应过来：“师尊带来的小弟子，说是往后交由我照顾了。”
泽阳师出南极仙尊，按辈分他唤傅言君一声师兄都不为过。
“如此。”傅言君看着那双如墨般的眼眸静静望着他，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唤无念？”
小孩点点头。看得清晰了，便会发现小孩额间有一缕血色，像是一抹印记般镶嵌在小孩眉心中央。
无念无求，也好……傅言君收回手，泽阳才将小孩带进重天境里。
酒桌席间，南极仙尊带着小弟子坐于北极仙翁右侧，而傅言君坐于左侧，神色黯然仿若与世隔绝。
饮酒尽兴间，傅言君已然有了想退席的念头，他不沾酒说的话也甚少，待在这里只会扫了兴。
正欲起身，却不曾想南极仙尊叫住了他：“忘泽神君这么快就走了？”
傅言君微微颔首。
“实不相瞒今日也是本尊小弟子生辰。”南极仙尊说着将身旁的无念推了推：“不如神君先给无念赐了福再走？”
赐福——由位高者赐予备选或者新晋弟子的福气，可以是物品也可以是一句话。可现下傅言君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而且他人觉得傅言君性情冷漠，也不见得会为一个小弟子赐福。
小弟子看看南极仙尊，得到肯定再走直傅言君面前，仰着头眨巴着眼睛静静的等着。
傅言君垂眸看着，缓缓抬起手抚上小弟子的头顶，声音温润细腻，犹如细水般潺潺而过：“仙界千万年，望你往后刚正不阿、无情无念，仙途无量。”
无念跪地叩头，小小的身躯像是重叠了墨无的影子，揉进了墨无的声音。
那声音仿若虔诚的信徒，高声道：“谢神君赐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73章 神君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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