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魔君捧在手掌心》破无心

72、重回天界

　　再有一日，傅言君看着宫殿的暗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一团黑色毛团一般，颤颤巍巍缩在角落。

　　傅言君走过去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那是一只小追星，用墨无心血汇聚而成，只不过那只追星精神状态不太好，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他捧着追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想放入墨无体内又怕毫无作用，追星在上次交战中已经被全部消灭，这唯一遗漏的一只是傅言君所有的希望。

　　想来想去，傅言君去了鬼界。

　　事关重大，他不想有任何差错。

　　青砖绿瓦的街道上，红色彩纸飘满了整个街道，街头到街尾都挂上了五彩斑斓的灯笼，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些未投胎的小鬼又跟在新娘新郎身后捡福气。

　　宿守拎了一坛上好的竹叶青坐在屋檐上看着，他也记不清这是虚盈第几次成亲了。只知道那个人就会披张美人皮去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伙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言君那喜笑颜开的脸太过于刺眼，宿守远远地就看到他捧着个什么东西快步走了过来。

　　瞥了一眼成亲的队伍，宿守将傅言君拦在了人群外。

　　傅言君也顾不上身后的那些人做什么，只是将手中追星捧到宿守眼前：“这是墨无心血，若将它放于墨无体内那他可能活过来？”

　　宿守一听，视线就定在追星身上，看了许久再看着眼傅言君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皱了皱眉：“能不能活过来我不知，但这心血无魂无魄，若真活过来了那也是一个痴傻儿。”

　　见傅言君脸上笑意一点点褪去，宿守道：“你若真想让墨无复生，不如去问一下南极仙尊有无办法。只不过他脾气怪得很，不见得会搭理你。”

　　傅言君哪里会等宿守说完，一听到南极仙尊那里有办法，人影都跑没了。

　　暗处，虚盈身旁出来一个人，那人望着傅言君来时的路怔怔出神。

　　虚盈道：“来都来了，为何不见他一面？”

　　“我哪有脸去见他。”那人苦笑几声，当初一剑将他穿心，让他在魔界躺了五年，他哪里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蓬乾山位于人界最南处，常年烟雾缭绕植被茂盛，且山崖陡峭，前往山顶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传闻说南极仙尊在几千年前搬至蓬乾山上不问世事，隐居其中，当时有不少人想求见南极仙尊，可都是爬到一半便无功而返。

　　一是这只是个传闻，二是前往蓬乾山没有捷径。

　　修道者想御剑而上的话没一会就会被一道结界打下来，想上蓬乾山顶，只能爬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

　　傅言君刚踏出一脚，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临渊见此，忍不住出来幻化成人：“这老头好狠毒，竟想让你跪着走上去。”

　　“只要能让墨无活过来，跪着上去也无妨。”傅言君跪下另一条腿，再像人界那些人求神拜佛那般磕了一个头。

　　再跪，再磕，如此反复。

　　从日落西山磕到夜幕降临，山间的野兽鸟禽低鸣，也不见蓬乾山上有任何动静。

　　临渊早在走了几个台阶之后就又幻化成了银簪，此时寂寥萧条的山崖间只有傅言尽一人的身影。

　　那白色身影跪拜于青石台阶之上，从原先的笔直到后面的力不从心，那具身躯行动的幅度越来越缓，就连临渊都看不下去傅言君的执拗，化成人身出来劝：“这老头不见的在，你这样做要是人不在山上，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傅言君愣了一下，深深一跪再一拜，高喊道：“南极仙尊，弟子傅言君特来拜见。”

　　临渊整个人都傻了，迈着小短腿跟在傅言君身后：“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山间回荡着傅言君的声音，惊起在树林间栖息的鸟禽，一声一声，仿佛要将这山崖震碎一般，响彻云霄。

　　傅言君这声音是用了法力的，南极仙尊想听不见都难，再加上傅言君跪下的那一刻，南极仙尊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迟迟未见南极仙尊出来，要么真如临渊说的不在，要么就是不想见他。

　　傅言君心神一凛，又将几分法力揉进声音里，可山顶上迟迟未有回应。

　　直到傅言君法力耗完，喉咙咯血，声音渐渐嘶哑说不出话，这阶梯还是看不到尽头，而该出现之人也未曾出现。

　　“他若想见你早就出现了！你何必这么犟！？”

　　傅言君恍若未闻，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跪拜的动作，声音嘶哑到只能他自己听到也未曾放弃过。

　　从黄昏到夜幕，从夜幕到清晨，傅言君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等到傅言君醒来这寂静的山间还是只有他一人，临渊看到他睁开眼也是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我看着你，你早被这山间野兽给吃了。”

　　傅言君张了张口，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高兴了吗？”临渊一副小孩模样，说出来的话没几分气势，反倒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傅言君眼眸颤了颤，拍了拍身上的枯枝落叶，望着无尽头的台阶又重新开始行跪拜之礼。

　　只是这一跪下去，让傅言君头晕目眩，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他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身上法力也如油灯枯尽般，整个人摇摇欲坠，脚步虚浮。再一跪下，傅言君彻底没再起来。

　　他躺在台阶上，看着天边宛如日暮时的景色，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整个人呆滞无神。

　　直至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才拉回了他的一点思绪。

　　一抬头，便看到那人身着素衣，白发苍苍，整个人像是步入古稀之年般脸上布满皱纹，唯有那双眼睛清透明亮。

　　万年前傅言君见南极仙尊还不是这般模样的，但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南极仙尊别无他人。

　　傅言君翻过身，手脚并用地爬到南极仙尊面前：“仙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墨无。”

　　他声音极轻又嘶哑无比，若不是南极仙尊心知傅言君此行目的，只怕是听不大清傅言君在说什么。

　　南极仙尊叹了口气：“你在人界历练这么久，为何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呢？”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直接让傅言君的心坠落谷底。

　　他眼角滑落一滴泪，跪在地上不停的往前挪动着，手指着自己，声音已经比风声还轻：“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不分是非，有什么惩罚代价由我承担便行，可墨无他是无辜的，我只求仙尊能救他一条性命。”

　　“一滴心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若是事事都能靠一滴心血解决，那这世间不是乱套了？”

　　傅言君听了心如死灰般坐在地上，他不死心般的又问了一次：“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像是看穿傅言君的想法一般，南极仙尊道：“你若将那滴心血放入尸体之中，纵使那人活过来也是一具不人不鬼的躯壳罢了。”

　　“仙尊……”傅言君哽咽，他只是想让那人活过来啊，为何就那么难呢。

　　“你身持上古神剑，本该镇守八方，为四海祈福。可你却因为一个情字执迷不悟，弥留人间。”南极仙尊道：“天帝仁慈，肯许你无限期限，可你独守着那具尸身又有何用？”

　　“往事如梦，一切不过都是你不肯放手罢了。墨无尚有为你献身的勇气，为何你还是看不透呢？”说着，南极仙尊摇了摇头：“情这一字当真难解啊。”

　　傅言君不语，他知道墨无所作所为不止是为了让他重回天界，更是替傅言君断了这几千年来的恩怨。

　　若不是他软弱不敢将心魔杀于自己体内，那墨无也不会替他承受这一切。

　　是他自己太懦弱，想苟活于世又秉持着满是正义的嘴脸将天界贬得一文不值。

　　其实，最该骂的就是他自己。若不是自己迟迟不敢动手，那也不至于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是我太贪。”傅言君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但是求仙尊救墨无一命，若是要用我的命来抵那也在所不惜。”

　　南极仙尊沉默良久，见傅言君没有起身的打算，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信得过我，便将那人心血交付于我。”

　　傅言君缓缓直起身，掏出放于胸口那团黑色毛球，双手捧于南极仙尊身前：“不知南极仙尊要多久才能将墨无复生？”

　　“不知。”南极仙尊眼见傅言君眼中有丝迟疑，便道：“你若等不起，便走吧。”

　　傅言君摇摇头，眼前已经是他唯一出路，他断不会放弃。

　　“多久我都可以等，有劳仙尊了。”

　　南极仙尊接过那团毛球将其凝成心血收入掌中，随后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蓬乾山：“天帝予你情深意重，还望你莫要再让他失望了。”

　　傅言君怔了片刻，便缓缓道：“弟子知道了。”

　　九天之上的宫门前，那守门的小将已经换了几批，如今是一副陌生面孔。

　　那两人也不认得傅言君，只看这人身上有丝煞气便长矛相向：“你这魔物竟然擅闯九天门？”

　　傅言君刚想开口解释，便看到一仙君款款而来，对他行以虚礼：“忘泽仙君，天帝已等你多时了。”

　　来人是汪择看那名除鼠妖的备选仙君，如今他已晋选成泽阳仙君，镇守一方太平。

　　傅言君点点头，随着泽阳进入大殿之内。

　　四根石柱立于大殿四方，许是察觉到傅言君身上的煞气，那盘踞在石柱上的石龙在顷刻间活了过来，犹如真龙般围绕在傅言君身旁，低声怒吼，以示警戒。

　　“不得放肆。”

　　话音一落，四条石龙都回到石柱上盘踞着又变回了浮雕。

　　傅言君望着那避世门后，颔首跪拜行礼：“忘泽前来请罪。”

　　避世门后传来天帝一声轻笑：“你当真知罪？”

　　傅言君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良久，天帝才道：“万年前你曾来问我，情这一字该当何解，我见你心性不定，便未曾多言。没曾想还是出了岔子。”

　　傅言君怔住，万年前他从未找天帝谈过，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便一直沉默着。

　　所幸天帝也未想让他答，又道：“如今你可看透了？”

　　傅言君腰身弯下，又是一拜：“忘泽知错。”

　　“你若诚心悔过便不会来找我了。”天帝于避世门后走至傅言君身前，见他匍匐在地未有动静便伸手将人扶起。

　　随着视线渐渐上移，傅言君也看到了那张久藏于避世门后的脸。

　　傅言君先是一怔，随后在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中缓缓垂下了眸。

　　天帝为何偏袒于忘泽，傅言君看着这张脸便明白了。

　　“我既将临渊赐予你，那便是对你寄予厚望。这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若都以情字定夺，那便乱了套了。”说着，天帝伸手指了指傅言君的心：“你这，可还有所挂念？”

　　傅言君垂眸看着，沉默不语。

　　天帝叹了一口气，正当转身归于避世门后时，却听得身后一句：“并无。”

　　“那便望你记得今日所说之言。”

　　临寒涧——

　　瀑布于虚空之门而下，红木瓦屋的府邸落于荷塘之上，草木葱茏，单色白花绽放于假山之中。

　　荷塘里一把锋利泛着寒芒的剑斜立于其中，剑柄上的白绸坠落而下，历经上万年，也不见那把剑有所破损。

　　傅言君拔起临渊真身，刹那间仿佛回到忘泽执剑肃清妖魔之时，剑身寒凛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人汗毛竖起。

　　傅言君取下头上银簪融入剑身，临渊一缕魂识造成的剑当时被他折断，如今只剩这一星半点的修为，也不知何时才能补全其中。

　　偶然路过的一位仙君见临寒涧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披散墨发，若不是白日他真以为见鬼了。

　　可当那人转过头，那仙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道：“忘、忘泽仙君，你、你回来了。”

　　傅言君记不大清几张面孔，便冷冷应了一声。

　　“你初回天界想必有众多事务要忙，如此在下便不叨扰你了。”说着，那仙君活似见了鬼般一溜烟的没影了。

　　至此，那个被贬至人界、临寒涧的主人———忘泽仙君回来一事便在天界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