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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往事 告别 ...

  •   N.E.W.T.考试结束后第二天早晨,猫头鹰叼着小巧的信封狠狠地打翻了珊德拉的奶油浓汤。原先正对着玻璃杯整理发型的伊丽莎白兴致盎然地凑到她身边,却只看见一张空白的羊皮纸。

      珊德拉把信纸叠好放进书包里,神秘兮兮地说:“说明寄这封信的人不想让别人看到。”
      “一个显形咒的事,我们才刚考过,”伊丽莎白不服气地撅起嘴唇,“何况从你喜欢谁到每门N.E.W.T的分数我都知道。”

      “我猜是邓布利多的,”珊德拉只得又假装无奈地拿出信封在舍友眼前晃了晃,“过几天就毕业典礼了,他可能想任命我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拓展成绩预测业务的?”

      然而伊丽莎白开口时声音高出了一个八度。“雷尔,你怎么才来?”

      精瘦的黑发少年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这个表情使他略显稚嫩,平日就好像在他脸上扎了根的高傲突然间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他用眼神示意伊丽莎白看向礼堂入口,三个七年级的斯莱特林正在那里低声交谈。珊德拉看见了西弗勒斯的背影,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她面对面说过话了。

      雷古勒斯的声音促使珊德拉收回视线。“我和他们谈了点事情——看到你和塞尔温小姐在说话。”

      然而伊丽莎白只是不悦地扭过头,让这位聪慧过人的六年级学生不知怎的抛出一个老到掉牙的问句。“没有让你等太久吧?”
      “当然,我原本以为你要等毕业典礼之后才会想起我呢。”

      她的嗔怪完全是因热恋中的女孩独有的甜蜜忧伤而起,然而比她小一岁的男孩慌了神。他急忙放下举到嘴边的三明治,隔着伊丽莎白看了眼珊德拉,似乎想要靠她的神态判断出另一个女孩的心思。

      珊德拉游刃有余地避开雷古勒斯的视线,站起身对伊丽莎白说了些为他们创造二人世界惯用的托词。不知道传闻中易怒又傲慢的布莱克夫人会对这对情侣作何感想,但她相信机敏的少年总有办法坚持自己的选择。

      离开长桌时,珊德拉忍不住想要微笑。雷古勒斯紧张的安慰和伊丽莎白清脆的笑声被留在身后;她保持着距离路过那三个仍然在交谈的同学,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不自然地停住话头,于是加快了脚步。

      他们在谈论黑魔王,但她决心视而不见,即便她最在意的人之一也参与其中。共同闯入打人柳下曾经在某种程度上加深了她和西弗勒斯的友谊,然而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的谈话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迄今为止的一切作为。

      如邓布利多所说,或许没有谁能够真正改变另外一个人。假如詹姆·波特这一年不再霸凌同学是为了莉莉·伊万斯,那起码也不是莉莉把魔杖戳在他脖子上要求的。

      内心深处的声音怂恿珊德拉认输,她开始倾听这一劝告。

      珊德拉回到空荡荡的公共休息室,在最习惯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挥舞魔杖拆开信封,杖尖轻点空白的羊皮纸。
      “显示出你的秘密来。”

      羊皮纸上缓慢但清晰地出现了两行细长的斜体字,出自邓布利多之手。他希望珊德拉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以便商议毕业生代表的事宜……

      珊德拉松了口气,但没有时间反思她在伊丽莎白面前是否表现得太过警惕,因为一道傲慢的声音忽然说:“就知道你在这儿。”

      塞西尔,珊德拉的另一位室友,正抱臂站在公共休息室入口,石门在她身后合上。她把浓密的赤褐色鬈发剪得很短,那张布满雀斑的脸也没有因为五年的魁地奇练习而晒黑,仍然白里透红。

      “你来得很凑巧,”珊德拉从容地向她展示手中的羊皮纸,“邓布利多找我有事,我正准备走。”

      塞西尔揶揄道:“噢,这是我们的模范学生应得的,不是吗?”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见自己的话语并没有打击到珊德拉的迹象,塞西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它们现在看起来更乱了。“不管你们要谈什么,等结束之后,你最好到黑湖边那棵山毛榉下来一趟。”

      “‘最好’是什么意思,塞西尔?”

      氛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珊德拉已经眯起她那黑色的大眼睛开始审视塞西尔的表情。后者相信如果她继续卖关子,珊德拉就会抽出魔杖对她展开攻势——这位塞尔温家的后裔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一旦她确信某个学生的能力不及她,便会几乎无意识地散发出蔑视与威胁的气息;反之,她只会对对方谄媚讨好,就像她努力讨教授们欢心那样。

      对于这样一个室友,塞西尔从未掩饰过她的厌恶。然而伊丽莎白却莫名地很喜欢珊德拉,这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去年还威胁过伊丽莎白:如果珊德拉成为神秘人的党羽,绝不会对伊丽莎白的麻瓜母亲手下留情。那时神秘人与他的追随者已经开始主动承认杀害麻瓜的罪行了。

      但伊丽莎白就像迷恋雷古勒斯·布莱克那样喜爱珊德拉·塞尔温——她认为这两个人都有着某种‘可爱的性格’。

      “别那么严肃,”塞西尔忍下想要给眼前的人来几个毒咒的冲动,指向壁炉上的一台照相机。“就是想找你一起拍张合照而已。听贝斯说你打算出国,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了。”

      “你或许挺希望那样的,”珊德拉微笑着说,“无论如何,谢谢你的邀请。”

      公共休息室的石门向两边滑开,珊德拉没有再盯着室友糟糕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直奔校长办公室的途中,珊德拉忍不住猜测邓布利多会否告诉她与毕业典礼无关的事。

      “——柠檬雪宝?”她的运气不错。石头怪兽立刻灵活地跳开,珊德拉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螺旋楼梯。

      邓布利多的表情印证了她的猜想。还未等她问候,他就为她变出一把椅子,说道:“早上好,珊德拉。相信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请坐下来吧,我想先和你探讨毕业典礼之后的事。”

      “先生,”珊德拉试探地说,“我擅自做了一个决定,我想您很早就知道了。”

      与他的话语相反,邓布利多看起来十分愉快。
      “斯拉格霍恩教授曾经向我表达过他的惊讶与遗憾,因为你没有就业的意愿。”

      “我想这样的选择在特殊时期是可以理解的,”珊德拉歉疚地微笑了一下,“考虑到我的身份,无论选择什么职业都可能会和伏地魔有接触。”

      邓布利多看了眼正在窗边小憩的凤凰,拿出一捧太妃糖放在珊德拉面前。珊德拉毫不怀疑如果凤凰清醒着,他会给它也来几颗的。

      “你的院长想过要将你举荐到魔法部。”邓布利多说。

      “看来是的。我恐怕从一入学就做了错误的选择。”
      面对和蔼的老者,珊德拉险些说出心声:她曾经以为那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半月形眼镜那头的蓝色眼眸在微笑。“这是你当时认为最合适的判断,我认为很好。继续,珊德拉,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珊德拉认真地思考着,一边祈祷自己的准备还不算太拙劣。“许多人认为我不想牵扯进斗争中,这对我有利。所以,先生,我想我可以做一些……收集情报之类的工作。”

      邓布利多赞许地说:“不错,只是你或许要远离英国。”
      这很显然,留在英国等同于暴露在塞尔温家的视线下;远赴他乡则有更好的理由充当掩护。

      珊德拉依旧看着邓布利多的眼睛,轻声问:“您认为伏地魔会想要争取格林德沃曾经的拥护者吗?”

      “看来你已经清楚自己的第一个目标了。”

      “您真的认为我能——”

      “事实上,鉴于你已经成年,我打算正式邀请你加入凤凰社。我们的目标是共同对抗伏地魔。”

      “这么说,我没有就业是选对了。”珊德拉眨眨眼睛,第一次在长者面前流露出与年纪相符的俏皮。这很好地盖住了她的惊讶,“我相信工资不会少于法律执行司的实习生,是吗?”

      “当然,你在德国的住宿费也将由我来承担。”

      “感谢您的好意。”珊德拉说,“这样一来,我的工作应该会非常愉快。”

      邓布利多以笑声回应了这个一本正经的玩笑,但他没有错过面前的学生迅速绷紧了她的表情,这使得她的前额显现出独特的严肃。
      “在我出发之前,可否请您留出一些时间检查我的摄神取念与大脑封闭术,还有其他需要的技巧和应急措施?”

      “我会对你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只不过最好不在这里,而是在总部。这些都在毕业典礼之后。”
      珊德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现在让我们说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珊德拉——也就是你的毕业生致辞。”

      毕业典礼前最后一周的时间似乎被校园各处留下的合照以及对未来的畅想悄悄偷走了;珊德拉自从得知邓布利多的安排之后便一直在盼望时间过得再慢些。

      在那之前,她并非对将来的逼近浑然不觉,然而当眼前的道路变得不能再清晰的时候,她无望地发现当下正在从指尖飞逝。走出霍格沃茨的庇护,她将独自面对自己的选择以及这场战争。

      对于珊德拉远离战火的打算,劳伦冷静地表达了赞同,并表示她原本也不想对谁喊打喊杀,无奈发生了太多事(但随后她立刻勉强地转移了话题)。伊丽莎白扬言要和珊德拉同行,但在珊德拉的婉拒与塞西尔的强烈反对之下只好作罢。

      至于西弗勒斯,珊德拉认为假如连告别都吝啬,那她会后悔好几年的。这也是她在毕业典礼前一天黄昏来到图书馆的缘由。

      出乎意料的是,她看见另一个黑发的瘦削身影正在灯光下凝望着一本称得上破旧的厚重书籍。

      伊丽莎白自两天前开始突然毫无征兆地受他冷落,也是因此才生出和珊德拉一走了之的想法。因此珊德拉秉着‘朋友的事必须帮忙’的准则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书页上的第一行字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关于魂器这一最邪恶的魔法发明,在此不加论述,亦不予指导。

      珊德拉轻声问:“魂器,这又是什么黑魔法?”

      雷古勒斯立刻回过头,眼中掠过讶色与复杂的情绪,但立刻归为平静。
      “它不一定存在。”他淡然地说,“只有假期前,图书馆的人才会少一些。”

      “还有魁地奇赛的时候。”珊德拉不以为意地扬起眉毛,“当然了,你是斯莱特林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找球手之一。”

      雷古勒斯没有介怀她的嘲讽。“恐怕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这时珊德拉刚好拉开他身旁的椅子自顾自坐下了,“原本不是,但现在正好让我问问伊丽莎白的事。”

      “她是怎么说的?”他问,似乎这么问只是一种义务。

      “她认为你把她追到之后就厌烦了。”珊德拉的语气十分平淡,眼神却逐渐变得尖利。“但我想听你说。”

      “差不多吧,”雷古勒斯轻轻合起旧书,望进珊德拉的眼睛,“我以为你会庆幸。”

      “庆幸什么?”

      他几乎是傲慢地说:“我已经效力于黑魔王,而你不可能不对此感到害怕——毕竟你已经准备逃跑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的视线扫过那本书的封面。它用阴森森的哥特体写就:至毒魔法。

      “斯内普,”雷古勒斯忽然说,“他很快也会到我们这边来。”

      他早就知道她想找的人是谁了,珊德拉的直觉如是说。她竭力摆出无所谓的姿态,“我都要逃命了,他去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雷古勒斯的笑声更像一声叹息。“你们还有机会道别。”

      “这可不像三个月就想甩掉女友的人说的话,雷尔。”珊德拉讽刺道,脸上仍旧挂着深不见底的微笑。然而她没有忽略他的反常。

      “好吧,那么恭喜你要毕业了。”当雷古勒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珊德拉的感觉被证实了。他仿佛刹那间成熟了几岁,深灰色的眼眸里升起从未有过的忧郁。

      或许是预见到珊德拉将要有所察觉,他又说:“你要找的人应该在场地上,我刚才见过他。”
      “我知道了,谢谢你。”珊德拉对他最后微笑了一次。

      几年后当她回忆起这次对话又会作何感想,珊德拉在此刻无从得知。然而那无种能为力的悔恨无法用语言描述,许多人的命运便是交织在曾经这些不经意的瞬间里。

      珊德拉在山毛榉下找到了西弗勒斯。他独自坐着,本该洒在身上的阳光被树荫遮去,垂落的发丝恰好藏住他的表情。

      她走上前,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真的要去找伏地魔吗?”

      西弗勒斯闻声望向她,空白的表情落在珊德拉眼中更像是谴责。这下珊德拉顾不上伪装了,她感到心头一紧,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去关心他。

      “我在问你,西弗勒斯。”珊德拉哀求似的说,“我很快就要离开英国了,但是这件事情我想听你亲口说。”

      西弗勒斯移开视线,转而凝视脚下黄绿色的草地。
      “你不会明白。”

      珊德拉用力抓住他的肩:“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要我怎么明白?你甚至不想让我陪着你。”

      他摇了摇头,仿佛确信珊德拉不可能理解他对力量的渴望。他想要变得强大,而不是让萦绕在脑海的羞辱成为现实;他不是废物,不是怪物,更不是蠢货。

      而珊德拉自始至终都不曾和他站在一起,即便她离得那么近,近到他误以为伸手就能拥抱她。不知为何,她总像是在看着远方——看着他无法想象更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现在她说她将要离开,这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西弗勒斯自嘲地想:那就全都弃他而去吧,这只会让他更加心无旁骛地追寻不得不达成的。

      但眼下他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那是因为他眼前的黑眼睛里好像燃着明晃晃的火焰,但它好像下一瞬间就会被扑灭,化作泪水。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珊德拉和缓地说,“你很好。很聪明。不是只有那样……才能证明你自己。”
      “只有你这么说。”他扭过头,试图把珊德拉从余光里清除。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快要因为沉重的悲伤而发笑。“只有我——还不够,是吗?我就知道是这样。”

      他站了起来,无声地表达愤怒。等到珊德拉也缓慢地起身和他对视,他才用苦涩的声音说道:“你要走了。”

      “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珊德拉绝望地说,尽管她明知这番话只会是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我们可以一起去周游世界。”

      在说出这句话的当下,她无比盼望它成真。她甚至开始想象这样的场景:如果恳求邓布利多将她留在英国会怎么样?

      珊德拉几乎能看到一个‘不’浮现在面前,想象中苍白的画面如同烟雾般散去。自相矛盾的愿望与责任既可笑又无奈,而她只能任由他独自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因为这一次她无法再选择他了。

      她想到几年前,她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旁人眼中孤僻的少年。在西弗勒斯身上,珊德拉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她们一样脆弱。

      不知何时开始,她开始注意到他与自己的不同之处。他更加孤独,也更加强大。珊德拉羡慕他的才华,而仅仅是坐在他的身边就能够让她感到安心。

      他给了她一个静谧的,独一无二的容身之所。

      与他相处时,她不必刻意摆出令人厌恶的性格,也没有心思考虑让她无能为力的难题。

      于是她的心中逐渐萌生出想要分享所有喜悦和温暖的冲动,她开始渴望他的快乐,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人——哪怕并不现实。

      “你走吧。”西弗勒斯紧锁着眉头,加重语气说道,“别再多说什么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珊德拉眼中跳动的火光还没有熄灭,她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并确信他们的心跳有过刹那的交融。为了藏起眼泪,她迅速地低下头,因此错过了西弗勒斯泛红的脸颊与闪躲的眼神。

      她终于抬起头。
      “好吧,我要去找劳伦了。”
      珊德拉还说了一句话,但声音被风吹散了。西弗勒斯只是看着她的唇瓣开合,她的长发被柔软地扬起。

      “我会给你写信的。”她说。

      ——

      亲爱的西弗勒斯,

      你最近还好吗?

      我们都知道有时候结果大于过程……也就是说,我只是想给你写封信,虽然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告诉你的事。

      我这里的风景很美,本来想寄一些照片给你,但我不太会拍照——而且那远不如亲眼所见。

      不知道英国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已经下雪了?或许你抬头看看窗外,会发现不一样的景色。
      祝安好。

      你的,
      珊德拉
      1978.11.26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往事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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