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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别红妆 ...


  •   江都。

      自从那天“不小心”与陶子康说漏嘴了之后,陶子康也没再想过逃跑的事情,与云温的关系也看上去比原来缓和不少,祝萝偶尔还能从窗子里看到他们树下对弈的样子。

      可是云温看她的眼神仍然日益忿恨起来,那股怨念太强,她的手绳都要编不下去,于是便不得不趁着陶子康不在之际敲进了云温的屋子。

      “干嘛。”少年警惕的视线从门缝后透出。

      “我又打不过你,这么警惕做什么。”祝萝歪了歪头。

      云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心里天人交战着,最后还是抵不住把她放了进来。

      “你整天就呆在这里,不去十里红妆,也不见什么人来找你商谈机密,是不是很无聊啊?”祝萝笑眯眯地反手合上了门,身体背靠在门板上。

      “都说了我只是个虾兵蟹将。”云温白了她一眼,“明明是你无聊,我好心才陪你聊天。”

      “好好好,是我无聊,”祝萝顺着他的心意说,“毕竟云温大人现在有陶大人了嘛。”

      云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还好意思说,我此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和施舍!尤其是陶子康的!”

      “但你不还是甘之如饴?”

      “谁说的!”

      “那你磨匕首干嘛?”

      “……”云温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眸子中隐约透着杀意,“你怎么知道的?”

      “半夜起夜的时候听见的,”祝萝对此视而不见,神色如常地继续说着,“虽然我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这匕首肯定是为陈志珂准备的……”她顿了顿,“难道不是为了跟陶子康长长久久,铲除碍事的第三人?”

      云温哑然地盯着她半晌,“你真的不怕我在这里杀死你?”

      “嘴上挂着打打杀杀,你应该还没杀过一个人吧。”祝萝笑了笑,看着他白皙的小脸骤然通红起来。

      “还是别杀人为好哦,”少女的声音轻了下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杀人带来的负担是很沉重的,我的朋友……曾经因为这个而消沉了很久……”

      “我跟夏元不一样。”

      祝萝怔了怔。

      “夏元杀人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活,我杀人是为了泄愤,是为了死。”云温垂头看着自己甚至还没有一点茧子的手掌,“当然,对他们来说也是可利用的罢了。”

      “……你想死?”

      “我跟陶子康没有未来,即便得到了愧疚的施舍。”云温抬起头,古波无惊的眼里一片死寂,“祝萝,没有棋子能从他手里活下来,我活着只会将陶子康也拖下水。”

      祝萝合了合眸子,缓缓叹了口气,“你没告诉陶子康这件事?”

      “我嫌他命太长吗?!”云温的语气急躁起来,“而且、而且他只是因为愧疚才对我好,又不是喜欢,说到底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以什么立场跟他分享自己的事!”

      “……”祝萝眨了眨眼,忍不住缓缓笑了起来,“但你这个样子就是很想说呀。”

      云温气得跳脚,拿坐塌上轻飘飘的蒲团砸她,“出去出去!你就会戳我短处!”

      祝萝用胳膊肘挡了挡,反而笑得更放肆了,眼角眉梢都是午后阳光清甜的温度。云温只能站在那里气呼呼地瞪着眼,却拿这个调皮温暖的少女毫无办法。

      “笑笑笑笑笑那么好看!你怎么不去当细作啊!”

      “你说对了。”祝萝突然敛容,“我还真有这么想过。”

      云温愣住了,“……啊?”

      “做个交易吧。”祝萝向他伸出手,“我帮你活下来,你把我引荐给你背后的那个人。”

      -

      -

      金秋的季节很短暂,满目黄叶转眼凋零殆尽,只剩被鞋底碾得噼啪作响的枯枝残叶。

      南方的北风不似北方凛冽,却卷着一股无论如何也除不去的湿冷,在屋中稍微坐一坐便能手脚冰凉,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抱着汤婆子钻被窝才罢。

      祝浔搓着手坐在十里红妆的大门前,时不时被迎面的北风冻得打个喷嚏。

      长公主留下的账目太过繁杂,陈虞渊稍微缓过了神后便又重新投入其中,将关键的账目整理成册,由影卫押送进京。毕竟与父亲的旧案也有关,祝浔一直在旁尽力帮忙,现在就是在等影卫租了镖车来取货。

      冰凉的东西从天空摇晃着坠落下来,祝浔将手伸出屋檐,细小的雪点在掌心很快就融化成水。

      已经冬天了啊……他往掌心呼了口气,试图驱散雪水带来的冰冷。

      京城那头也不知道顺不顺利。影卫们一直在运送账目,传信的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最近收到的信函还是小公主寄来的,说他们一切平安。

      他还是没能得到祝萝的半点消息。从那天与云温不欢而散之后,他竟然就未再见过他一面,又因为防备杨家而没空去寻。

      祝浔抬起头,看着不起眼的小雪花片子一点点飘落,积少成多,很快将满目所及之处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白,连熙熙攘攘的灯火都被遮掩得看不真切。

      “下雪了啊。”

      肩背传来温热的重量,修长的手指绕到身前,将大氅的系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祝浔仰起脑袋,撞进了陈虞渊一双笑眸之中,他眨了眨眼,唇角便被轻柔一啄。系好了大氅的手指沿着领口慢慢上滑,在他的脸颊边暧昧地摩挲着,将那片肌肤蹭得发烫起来。

      “……唔?”

      吻却很浅很短,祝浔睁开眼,看着陈虞渊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撩起衣摆坐在自己身边,不由得撇了撇嘴。

      “所以为什么不做?”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靴子尖在浅浅的积雪上划出扑簌扑簌的痕迹。

      “因为你渴求的东西不是靠/做/爱/就能得到的。”陈虞渊施施然地说。

      祝浔耳朵骤然一红,这话自己说倒没什么,可这话从他嘴里蹦出来竟如此让人脸红心跳。

      “而且我得先教你点东西,”他偏过头,嘴角勾起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正经,“虽然你这样懵懂也别有一番风味,可容易受伤,还是作罢了。”

      祝浔的靴子猛地往前一蹭,刺啦推掉了面前一大摊薄雪。

      “你你你你你你——你上哪儿知道的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到底之前经手过多少个!”

      “没有,我原来住的地方消息流通很快的,这些学起来很方便。”陈虞渊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啊?吃醋啦?”

      “……”祝浔扭过头,不想理他了。

      雪还在无声地落,刚刚被铲起的空地上很快又堆满了霜花。祝浔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祝萝是不是也在哪里与他看着同一场雪。

      “为什么不去找她?”声音随着肩上的重量传来,“我也说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是太子与义王的博弈了,你可以不用勉强来帮我的。”

      祝浔垂下眸,怀里的男人睫毛缓慢地翕动着。

      “她临走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不要再局限于过去。”他悠长地舒了口气,“虽然我知道她不记得上一世的事,但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在劝我不要为了保护而付出太多……什么的。”

      “为什么不是呢?你太多的选择都是以她为先,那孩子又很懂事,觉得愧疚吧。”

      “不是我要以她为先,是我……不知道没有她该如何活下去。”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十年前那个模糊的雨夜,“也许不是因为妹妹在耳旁啼哭,我可能在那时候就死了吧。”

      “也只是可能而已啊。”

      “……嗯?”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健康的人一直用轮椅代步的话,他的双腿就会退化,逐渐就变得真的不能行走了。”

      陈虞渊捻起他垂在肩头的发丝,轻缓道,“在我看来,你本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只是因为太重感情而不自觉将自己的情绪维系在了别人身上,等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离不开了。”

      祝浔困惑地拧眉,“是……这样吗?”

      “你一直都没有好好思考过吧,除了父亲、除了祝萝,你自己究竟想做什么?”陈虞渊将他的发尾拾掇起来,偷偷编了个小辫子。

      祝浔怔了怔,脑袋里变得如同这场雪一般空白。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但是在责任之余,至少也要为自己考量考量吧。”陈虞渊的指尖一顿,失笑道,“其实这样说来,我应该是那种很自私的人了。”

      祝浔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低下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散发已经被全部编成了一股大辫子。

      “陈虞渊!”

      “多好啊。”陈虞渊笑眯眯地躲开他的突袭。

      “哪里好了!跟小姑娘一样!”

      “真的很好啊,这里的人都很真实,也很温暖。”陈虞渊的语气不知为何忽的认真了起来,“可惜总有呆子感觉不到。”

      “……啊?”

      正要逼他把哑谜讲讲清楚的时候,仲春突然从屋檐上翻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小王爷,侯爷,不好了!国师带着长公主和禁军进城了!”

      “……谁带着长公主?!国师?!”祝浔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国师和陈虞渊关系那么好,怎么会……

      当事人却丝毫不为此惊讶,拍拍衣摆站起身,朝他耸了耸肩。

      “我说的那个呆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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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别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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