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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齐天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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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啊!!”杨日绝望地大喊着,“快杀了这个疯子啊!!”
陈虞渊推了一把李安,很用力,直接将他推得退出了包围圈,然后重新举剑刺进杨日的大腿。
李安无措地看着场上混乱的情况——影卫们和杨家死士缠斗着,偶尔斜出的刀枪在陈虞渊身上擦出或深或浅的红痕,可却没有哪道痕迹能停下陈虞渊的剑。
他想捂住祝萝的眼睛,却被她躲开了。
“我记得,你们杨家很喜欢活剐,现在感觉怎么样?不错吧?”
“啊……别、别——!!”
“这怎么就怕了呢?你们放火的时候、埋地雷的时候、颠倒是非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嗯?”
“啊——!!”膝盖骨刺穿,杨日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却又在浑浑噩噩中因为剧痛而清醒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吧,我就是个办事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痛哭流涕地哀求着,“我怕死!我怕死!”
骨瓷的哨笛落在地上,被陈虞渊一脚踩得粉粹。
“但我不怕啊。”
刀刃高高举起,一只对准了杨日,另一只对准了陈虞渊。一次又一次被拦下,一次又一次重新举起,死亡的尽头倒映在刀面之上,能一眼望穿。
祝萝涨红着眼看着这些,什么都做不了的少女抱着膝盖蹲下身子,在心里一边又一边地祈祷着——
不管是谁都好,谁都好,快来阻止他们啊!
如果、如果一切能停止,她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
像是被神明投下了回应的目光,刺耳的刹车声忽地从背后传来,祝萝茫然地抬起眼,数十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擦身而过,强硬地将缠斗的众人分了开来。
“禁军?!”李安愣了愣,拉着祝萝后撤一步。
“禁军怎么在这里?”祝萝瞪大了眼。
“能带着禁军出城的,除了宫里的那位……”李安抿了抿唇,面色微妙,“只剩国师。”
他话音刚落,便听中气十足的一声喊。
“袁袁!”
“……”
华贵的车帘便被粗鲁地从里撩起,年轻的小公子从马车上气急败坏地跳下来,在禁军队伍里拨出一条缝隙,嘴里大声嚷嚷,“打打打打个锤子,都给我停下!”
——正是祝萝前几个时辰才碰上的小公子。
“祁公子……”少女睁大眼看着他在面前跑过。
在所有人眼里,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擦身而过。可对于祝萝来说、对于一个拼了命祈祷着救世主降临的少女来说,那一瞬间,她真的有种想要向他献上一切的冲动。
当然,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祝萝红了脸,飞快地撇开了视线。
“你来的也太快了,”陈虞渊从刀光血影里抽出一点视线,“让你的人撤开,我要杀了他。”
国师脸都黑了,“你这是杀他,还是想同归于尽?”
“重复一遍,让开!”
“你把剑放下!再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死的!”
“那又怎么样!”
——啪。
当清脆的巴掌落到陈虞渊脸上之时,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屏住了呼吸。
“你回头看看,没有人希望你在这里、因为这种事情这种人死掉!”国师气得脸色通红,“那么大个杨家,你杀个虾兵蟹将就死了,让他们怎么办?”
陈虞渊被打得偏过了头,僵硬地一节节扭回脖子,对上祝萝泫然欲泣的脸庞,眸子里稍微透过了些光。
“差不多得了,别演了,你惜着点命用成么,”国师凑在他耳边,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再说,这次你死了可能重生不了了。”
陈虞渊一震,猛地回过头。
“怎么回事?”
“回头再说。”国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眼色,恢复了原来的音量,循循善诱道,“我知道祝浔那边炸了,但人死不能复生,他要是活着应该也不希望你这样吧。”
“喂,我死了也不希望他这样。”
……!?
祝浔声音出现的一刹那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他从墙头跃下,长长的影子划过众人的透顶,禁军在国师的默许下给他让了一条路。
祝浔掂着□□左右瞧瞧,估量着禁军的人数,路过半死不活的杨日之时顺手给了他一刀封喉。
国师立刻瞪大了眼,“诶!”
确认国师此世仍然是皇帝的宠儿,祝浔不由得撇了撇嘴,插在了他和陈虞渊之中,将二人微妙地隔了开来,偏过头扫了一眼陈虞渊。
本来只是扫一眼的,这一眼,视线就直接钉在了陈虞渊身上。
“……你、你这什么情况!”
他远远地听见这边在吵,但毕竟影卫还在,他以为陈虞渊不会受太重的伤。谁知走近了一看,他几乎半边身子都被泡在了血里。
陈虞渊却对自己的伤没有半分认知,看着他缓缓地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犹疑,“你没事?”
“我——”祝浔哽住了,心里一半被气得爆炸,另一半又堵得闷疼。他几乎没有多想,蹲下身,小心地避开伤口把他拦腰抱起,拔腿就往府衙跑。
“其实我能走的……”
“驳回!把自己伤成这样的人没资格开口!”
陈虞渊将头埋在他的肩窝,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吓得祝浔恨不得插翅飞起来,“诶诶诶!醒醒啊!陈虞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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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幸好只是昏迷。
剑刃是从背后捅进去的,陷得太深,洛卿卿拔不动,最后还是李安动的手。拔剑的时候实在太疼,陈虞渊反反复复昏迷清醒了好几次,到最后上药的时候靠在祝浔的怀里不住地颤抖,又痛得昏死过去。
祝浔回去擦了擦身子,换了衣裳,与李安交换了两边发生的事,彼此都倍感后怕。
仲春在王不易府上守着阿玉留下的线索,并第一时间在同伴的帮助下收缴了所有账目,祝浔看着最后一辆马车将账目搬回府衙才算放下心。
处理完这一切已经近子时,临睡前,祝浔又去看了看陈虞渊的情况。
陈虞渊已经醒了,披着松松垮垮的衣裳斜靠在床头。国师搬了把摇椅坐在旁边,盘着腿在上面晃来晃去。祝浔敲门进屋的时候,二人同时诡异地停住了聊到一半的话头。
祝浔杵在门口,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
“事情我都听仲春说了,辛苦了,”陈虞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跟仲秋是老乡,后事就交给他打点。账目那边的情况顾有景已经着手上报,应该能赶在杨家得到消息前传回京城……”他顿了顿,“唔,你还有什么事想问吗?”
“有。”祝浔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国师那副看戏的脸,“你跟他……其实关系很好?”
祝浔很少看见陈虞渊如此松弛、不加掩饰的模样,不同于在旁人前的算计,也微妙地区别于与他的调笑。他们之间充斥着多年密友之间无话不谈的默契,祝浔光是站在这里,就感觉自己尴尬地像是不小心插足别人之间的第三者。
“好什么好啊,”国师抢在他之前摆摆手,“宫里就没几个正常人,我这属于矮子里拔高个了。”
“你倒是先把欠的银子还我再说这话啊。”
国师立刻嘻嘻地讪笑起来,“哎呀……袁袁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俩谁跟谁不是?”
陈虞渊给他翻了个白眼。
“袁袁……”祝浔拧起眉,“为什么他也这么叫你?”
陈虞渊微微一怔,却听国师又答道,“渊渊太拗口了嘛,就改了个声调,大男人就不要关注这么细节的东西啦。”他起身趿着鞋,把祝浔往门口推了推,“小朋友不要熬夜哦,快去睡啦。”
叫的那么亲昵,还自诩一副大人模样……祝浔心里毛毛的,忽然就很不爽起来。
“诶,你脖子上咋串根绳。”国师比陈虞渊还要矮不少,一抬眼就看见他脖子里的红绳,揪着上面的玉石瞪大了眼,“我靠!袁袁,这不是我生辰送你的嘛,怎么在他身上?”
“哦,是你送的啊,品相挺好的我就给他了。”
国师不满地砸砸嘴,“你俩咋回事嘛,脖子上套根绳,这不跟养狗一样?”他挑了挑眉,“不然还是还给我吧。”
“……”祝浔僵住了。
陈虞渊捂着脸叹了口气,这事儿纯赖他自己记性不好,国师却偏偏要为难祝浔。正想开口解围,却听他忽然开了口。
“养狗又怎么样?我愿意。”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祝浔将颈绳重新戴好了,黑黢黢的瞳孔在国师呆若木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身啪地重重合上了门。
……
“他生气了?”
陈虞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国师怂得一缩脖子,跟只鹌鹑一样重新坐回了摇椅上。
“我开玩笑的啦,只是想试试你俩之间关系怎么样。”小公子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别瞪了别瞪了,知道你宝贝他。”
“算了,”陈虞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回之前的话题,系统怎么了?”
他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有一个自称系统的声音命令他按照故事剧情一步步误导祝浔、让他成为黑化成反派、最后再杀了他——美名其曰反派养成计划。
系统赋予宿主重生及保留记忆的能力,他抛弃系统之后,这些能力紧接着转嫁到了新宿主国师身上。可蹊跷的是,从这一世开始似乎国师的力量也在消退。
最好的证据就是那系统发的通信铜镜,之前的信号就有些断断续续,陈虞渊挂掉国师那一次之后,他们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系统肯定有异常,除了能力之外,别忘了我们还是没找到那个知晓一切、给夏元提供迷药的人。”国师叹了口气,“不过好像天长的事进行到现在为止,这人还没有出现。”
“……”
“你确定就只有咱俩保留了重生的记忆吧?你没把我借你的力量用给别人吧?”国师再三向他确认。
“没有。”陈虞渊飞快地否认,虽然他偷偷保留了祝浔的记忆。
“算了,先把祝浔解决了再说吧。”国师问他,“你还要多久?”
“……”陈虞渊沉默了片刻,“到我回京。”
“唔,你跟皇帝请了两年的假,也就是说……最晚到明年开春。”国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拍拍他的肩,“等你的好消息,说不定你杀完了他,咱们就立刻能回去了。”
陈虞渊用没伤的手抓住了他,“你有没有想过他死了,祝萝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该怎么活下去?难道按照书里写的一块儿杀了?”
“……”国师愣住了。
“你确定,”陈虞渊抬起眼看他,瞳孔里涌动着深邃的暗流,“按照系统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