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的秘密》邹邹

6、第 6 章

　　谢府被抄家的时候，是李玉庭去主持的。
　　昭慧在宫中，意外接到了谢娘子托人送来的一首诗，便命备车去了谢府。

　　她高坐其上，看着如雪如梅的谢娘子如今钗裙皆去，成为了阶下囚。但她面容洁净，衣裳雪白，明显被李玉庭优待，独自被关在这一间院落里。
　　“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
　　“我希望公主能劝说李将军，不要失言，否则他的命在我的手里。”
　　“什么！？”
　　谢娘子双眼变幻，露出了古怪而又诡异的神情，昭慧公主与她对视，竟然从她眼瞳中看到了番姬的碧色。再仔细一看，又还是黑眸。公主喉中觉得干渴枯涩，不自禁就端起面前的茶盏，李玉庭大步冲了进来，一把打碎了茶盏：“有毒！”
　　光啷一声，茶盏碎在了地面。昭慧看到茶中的灰绿泡沫，不自禁也站了起来，院外的宫卫们听得动静大惊涌上。昭慧厉声道：“出去！只留李将军在此！”
　　“是。”

　　房中一空，谢娘子盯着李玉庭：“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谢家和番国勾结。”他把公主挡在了身后，“这是你写的《西征赋》里，向我暗示的不是吗？你担心父兄的阴谋不能得逞，所以暗中与我交易了条件。你现在竟然敢毒害公主！？”
　　“我不是要下毒，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保住我的性命和平安富贵！”谢娘子同样高声，“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你要我当着公主的面说出来！？”
　　“不用你威胁——”李将军也冷笑，他并不回头，“公主，谢娘子有番姬血统。她的母亲是番姬。所以谢家人半点不防备她。而臣，同样也有番人血统。谢娘子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

　　“你——！”谢娘子大骇，昭慧公主亦是色变，番人血统？但李夫人不是番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公侯小姐。她第一次真正惊慌了起来，这样的秘密会让李玉庭死无葬身之地！上一次京城李家出事就是皇帝怀疑李家和番人私通。
　　难道番人是那个下毒乳娘！？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听得谢娘子怒道：
　　“你不知道你能活下来，是因为李家主母说你是亲生子？陛下以为你是他的孩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劝你安分在此。否则你自己的下场你不知道？”
　　公主暗惊看了他一眼。他还想放了谢娘子吗？
　　他们是表兄妹？
　　李玉庭转过头来，昭慧已经命他出去：“此事，本宫自有主张。”
　　“公主——”李玉庭一怔，他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不行，现在我不能连累公主。陛下已经知道了。”
　　“什么？”
　　“陛下知道我是番姬之子。”
　　“……所以，更不能由你放走谢娘子。”
　　李玉庭的身世，是谢娘子的《西征赋》里暗示的。公主终于明白。

　　三天后，公主因为放走了罪臣谢氏女，被皇帝关在了宫里闭门思过半年。
　　待得京城大雪纷飞之时，她才重新获得了出宫的机会。

　　陛下的气消了，转头又心疼女儿，把谢家花园赐给公主做别院。她来到别院里赏雪。她听说这半年里，李将军一直住在这谢府里治病。
　　但她没料到，李玉庭银冠貂裘，立在花园的漫天飞雪中。手中竟然是一朵盛开的魏紫牡丹。
　　昭慧一呆之后，掩面侧身，半晌才哽咽着：“你终于想起来了？”
　　他走上前，轻轻地为公主簪上这一朵谢家暖房里用炭火催开的紫牡丹，抬手为公主拭去泪水，“对不住。我一直装成不记得我们发过的誓……”
　　宫人们都被留在了外院里，他和昭慧，手牵着漫步在谢氏园林的漫天飞雪中。
　　京城李家，已经变成了谢府。
　　如今又是公主府的别院。

　　“我小时候很傻，全亏公主照顾我。”他紧紧牵着昭慧的手。儿时他笨拙，只有公主耐心对他。
　　“我问了御医……你进宫时就中毒了，所以有点傻呆呆。”
　　“我不记得胡姬乳娘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一直以为是李夫人。”他一声长叹，他这阵子在谢府旧宅终于彻底回想起了两岁左右的时候，想起他有一位番姬母亲。
　　只有住在谢家，每天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庭院，每天在这些旧径旧院里散步，才能慢慢地整理好回忆。这是谢娘子告诉他的解毒之法。
　　“嫡母当年无子，要把我接到膝下抚养。我生母……她疯了，正好皇太子来我们家，被我生母下了毒差一点就死了。临死前我生母故意把我毒傻了。嫡母又力保我。陛下才没有杀掉我。”
　　而现在，他回京城就住在了谢府，假装与谢娘子议婚。也守看公主曾经赞美过牡丹暖房，
　　“这样我也能为陛下探知逆贼的虚实。陛下就不会在乎我的番人血脉。我也愿意放下兵权……”
　　嫡母所生三弟是他回西洛后带着长大的。
　　“三弟，才是陛下的孩子。”
　　昭慧哭泣着：“我不知道你这样难。你不应该回来的……”
　　他含笑地看着她，为了依约回来，为了能娶到公主，这些又算什么？

　　“我以为你当了将军，就不喜欢我了……”
　　“如果是我，就绝不会不喜欢你……”他伸手，紧紧把她抱入怀中。
　　因为桃花林中，他看到了浓绿的桃叶下那一抹轻盈的淡绿身影。
　　“你是花精？因为爱慕我而故意在此现出原形吗？”
　　他曾经忘记了亲生母亲。甚至他确实想过，是不是要忘记当年誓言。
　　但唯有宋昭慧，他永远不能忘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