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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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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欢乐谷到老区、再从老区到医院,南辕北辙,再加上正是高峰期,近三个小时车程,足够程莫把脑子里那团乱毛线理清成一个大毛线球了。
理清并没有让自己更豁然,反而那毛线球似有千斤重,压在背上,压在心里,只得在ICU外来回踱步。
天都快亮了,人还在里面,慌,又不全是,说不出的情愫在作祟。
想念那股子烟味了,和小姑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从不抽烟,随身自然也是没有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下了楼,江映雪在身后问了句,“你去哪?”,心里烦,也没搭理。
医院附近向来各项基础设施都很齐全,没费多大劲程莫就找到了一个便利店,买了包烟。
医院里禁烟,程莫就蹲在便利店门口,雨很大,雨水肆意,烟点了好几次才亮起星点火光,猛吸一口,辣意蔓延,却能迷惑人的神经,一圈圈白烟融入夜色,把心事也全都卷进去。
从小姑娘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心就乱了,之前一直告诫自己别太快,还是没拗过那股子冲动。
其实也是第一次,不过是凭着男人的本能横冲直撞罢了。
然后呢?然后就接到了江映雪的电话,父亲出事了。
那个瞬间,那样的场合,那样的心情,全被那一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母亲出事后,自己鲜少回家,父亲这两个词也很久没听到过了,但江映雪着急的声音还是让自己慌了,跌坐在摩天轮的座椅上。
程莫只能苦笑,说到底,骨子里流着的血还是斩不断。
很少像今天这样进退维谷,人在医院,心却不得不掰成两半,说不清究竟哪一半更重,到底是两边都留下歉疚了。
不知道到底蹲了多久,起身的时候,腿麻得直不起来,双手摁着膝盖,原地缓了许久,才徐徐走回病房,夜幕里只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
再回去,父亲已经被转进普通病房,江映雪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脸埋在散落的长发间,听到动静抬头,“叔叔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先让他好好休息,等明天再进去看吧。”
程莫点点头,“今天麻烦你了。”
“你今天在外面?”见到他第一眼就想问,但ICU里还有个老人,理智让她咽回了这个问句。
“是。”
“和谭褚?”试探性得语气太过明显。
程莫也听出来了,看了她一眼,还是答了句,“是。”
点到为止,江映雪也是个聪明人,“没事多回家看看叔叔,打你电话都没人接,阿姨...肯定也不希望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我明白。”道理谁都明白,可就是迈不过那道坎。
又陷入沉默,江映雪苦笑,程莫,不是最擅长沉默了么,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只是有些不甘心,不是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辛苦你了。”
逐客令,江映雪懂,“行,那我中午来给你们送午饭。”
“不用,医院里有。”关系定了,不想和除她以外的女人再多生瓜葛,今天小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医院里的没营养,你不吃叔叔还要吃呢。”语气也是同样的不容置喙。
谭褚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迷雾森林里奔跑,四处找不到方向。
周围是荆棘遍生,稍有不慎,脚就被刮得鲜血淋漓,或是被绊倒,头破血流。
到处都是红殷殷一片,很奇怪,却没有哪儿疼。
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着一腔孤勇在白茫茫一片里瞎跑,突然撞上一片柔软。
心的一角像是被人攥住了,紧得慌,有点瘆人。
抬头一看,是个熟脸,刚分开没多久。
欢喜、埋怨、委屈,各种千差万别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一把狠狠抱住眼前人,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一箩筐问号里,“你去哪了?为什么丢下我就走?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对方似乎并不为所动,就是这么任由她抱着。
委屈加倍,谭褚声泪俱下,“你又不说话,你总是这样不说话,这样有意思吗......”
怀里的人依旧沉默,谭褚反倒越说心里越没底,抬头想要直视他的眼睛,却发现眼前人已经换了一张脸。
小巧精致的瓜子脸,桃花眼、樱桃嘴,光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足够摄人魂魄了,在这种情况下,满脸鼻涕眼泪的谭褚简直毫无优势。
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一脸狼狈,一边随手用衣袖抹干脸,一边还在心虚,难道刚刚自己的心里话全被她听见了?
不管怎么样,气势上可不能输,还是壮着胆子吼了句,“你,你干嘛偷听别人说话!”
江映雪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怎么我们程莫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啊,谭褚不服,“看什么看!说,你,你把程莫带哪去了?”
江映雪依旧不说话,精致的五官渐渐变得模糊又清晰,又变回了程莫的脸。
“说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谭褚被折磨得有些歇斯底里。
可惜,依旧没人回答她。
程莫的脸也开始模糊,逐渐融进雾中,一阵风吹起,把这团雾吹散。
“你又要丢下我吗!”一句无力的话,因为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
很快,林中雾散,荆棘消失,天旋地转,一切都不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自己的香草床帘呢?
目光四处流转,输液瓶、病号服,自己应该是进了医院。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来人看到谭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由惊喜大喊,“褚褚,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
病房里还有一位老人,听不得噪音,接收到老人家属无声的眼神投诉之后,向晚乖乖闭嘴,坐到谭褚身边小声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早上那时候就感觉你声音不对劲,后来喊你吃午饭也没动静,我爬上你床才发现你身上烫得吓人!我们三个好不容易才把你拖到医院里来。”
虽说向晚有些聒噪,但不得不承认她又让人把所有阴霾一扫而空的本事。
谭褚微微弯唇,小声道,“谢啦。”实在提不起力气说话。
“跟我们还说什么谢谢!不过薇薇和熙菁被导师叫走了,就先回学校了。”向晚伸出手背贴在谭褚额头上,吊了瓶水,体温算是降下来了。
谭褚点点头,那两位室友向来很忙,今天抽空送她来医院已经很感激了。
“医院里的饭不好吃,我给你点粥吧,你现在得吃点清淡的。”向晚掏出手机,没等回答已经开始看外卖了。
向晚向来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格,有这么一个朋友在,真好。
“哎,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我问段子延都问不出来。”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向晚向来藏不住话。
谭褚摇摇头,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想再提。
向晚也不好深问,只得道,“我也不是八卦哈,就是你刚刚一直昏睡不醒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你平常可不说梦话的啊。”
谭褚大惊,立刻想起那个梦,难道梦里说的自己都喊出来了?
像是看出了谭褚的疑惑,向晚接着道,“你声音不大,说得又快,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清,我还挺好奇的嘞,不过有一个词啊,我们三个可都听得真真切切。”
“什么?”谭褚皱眉。
“程、莫。”向晚故作神秘,“说吧,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昨天的荒唐,和那个梦的诡谲已经成为谭褚挥之不去的阴影,但又必须得踩在脚下,她实在不想回忆。
谭褚摇摇头。
向晚继续,“你昨天回来失魂落魄那样可把我给吓坏了,今早还一反常态睡到中午,我本来以为你和莫神吵架了,你又在梦里喊他的名字,那吵架不应该啊。”
谭褚只能苦笑,谁知向晚语出惊人,“哎对,你生病莫神怎么没来?我打个电话给段子延把他喊来!”
向晚不是号称情感大师吗?怎么今天这么迟钝?
在向晚打电话前,谭褚及时制止了她,“别再提这个人了,考完计二我们就已经毫无关系了。”
向晚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了?”
谭褚摇头,“暗恋本来就只是一个人的事情,既然因我而起,那就由我结束吧。”
心疼刹那间漫过难以置信,向晚起身将好友环进臂弯,“褚褚......”
谭褚也抬起手轻拍了拍向晚的背,“手机响啦,可别耽误了我的粥。”
果然是外卖,向晚把谭褚两只手塞进被子里,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我去取外卖,可别再着凉了。”
舒江一附院管理严格,闲杂人等一律不可以进入住院部,向晚要出了住院部才能取到外卖。
病房在五楼,等电梯的时候顺便给段子延发了条消息,“你这个狗头军师怎么当的?我们家褚褚怎么失恋了?”
正当段子延也处于极度震惊,回了句“不应该啊。”的时候,电梯门徐徐打开,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从楼上下来的人。
其中一对俊男美女最惹眼,向晚也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愣在原地一下子忘了接下来要干嘛。
其他人不耐烦地催促,“你进不进来啊,再不进来可就关门了啊。”
程莫先一步踏上前,按住电梯门,皱眉疑惑,“向晚?”
向晚也回过神,直接一脚踩在程莫价值不菲的鞋上,“哼,狗渣男,老娘可不和这种人一起坐电梯。”
没管身后人的反应,自认为帅气的转身,从楼梯间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