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蛊》一府

6、画上情痴

　　画上情痴
　　绮丽的光华从长寂的额头不断涌出，流淌到巳笙指尖，缤纷陆离的色彩最终凝成一颗白色的梦珠。
　　巳笙敛去法术，将梦珠收了起来。
　　“笙哥哥，这珠子你不交给师兄么？”
　　“答应他的事我已经做到了，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他该知道的，他作为凡人，生死所历皆有命数，何必操之过急。”
　　“因为凡人，总是想同这既定的命运，争一争，就如同我——”曾经拼了命想见你，如今想打动你。
　　“如同什么？”巳笙看着小夭问。
　　“没什么，可是这是师兄的东西，笙哥哥留下又有何益处？”
　　巳笙想了许久，回答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自然是烦恼，或许不看的好。”
　　巳笙没有说什么，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多时，长寂醒来，兴冲冲跑书案，执笔就画。
　　随着长寂一笔笔落下，小夭心中越发震撼，画中人，不似人间可有。
　　小夭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锁起，跑出门，已不见了巳笙身影。
　　屋内的长寂放下笔，颤抖着捧起画卷，这是他最爱的人啊，竟是这般的——天地难寻。
　　“她，叫不厌啊。”
　　“笙哥哥，你执意要知道的又是什么呢？”小夭的轻语在风中缱绻，落在不远处隐身在竹子下的巳笙耳中，他看着手中的梦珠，犹豫再三，又收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巳笙在心中这样回答。
　　自从画出了不厌，长寂疯魔了一般，白日里捧着画痴呆模样，夜里准时入眠想要梦到更多。
　　到了最后竟是抱着画卷颠三倒四地、没日没夜地睡去。
　　“师兄，他，是疯了吗？”
　　“这是他这一生的劫，爱而不得。”巳笙在隐没数日后终于出现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就让师兄这样堕落下去？”
　　巳笙一挥手，长寂便躺到了床上，怀里的画卷落到地上，巳笙将画卷捡起，放到桌上，画上的人让他想起他第一次拿到崆峒镜时，那个小法术后隐藏的女子的容颜，原来那不是师尊想让他看的啊，想来也是那小法术的气息与师尊的法术煞是不同。
　　巳笙的手拂过不厌的脸，一张面具就出现在画上，果然一般无二。
　　画旁附言：“惟愿——
　　不厌世人，世人不厌。”
　　可偏偏，二人活成了令他讨厌的模样。
　　巳笙觉得他被人抛弃了，或者说——他一直未曾拥有过什么。
　　小夭在巳笙的脸上看到了愤怒，更准确来说，是悲愤。
　　她看看长寂，又看看巳笙，然后看到了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终究是个输家。
　　巳笙的手再次拂过画，画又恢复了原样。
　　待得长寂醒来。
　　巳笙不由分说就把长寂带出屋，丢给他剑，就是雷霆攻击。
　　剑光烁烁，一招一式，精妙非常。
　　长寂只得一一招架，见招拆招，也是不落下风。
　　小夭看着长寂，只觉得她的师兄也不是往日的师兄了。
　　那种气吞天地的磅礴大气，在他施展剑招时毕露无遗。
　　可是终究是修为过分浅薄，巳笙的剑横在了长寂脖前。
　　“你为什么生生世世，都是只为自己而活呢？”巳笙冷冷地质问他，“为什么，我跟着你两千年之久，你从来都会忘记呢！但为什么你偏偏要想起她呢！”
　　长寂愣住了，不知巳笙所云。
　　说完巳笙就收剑隐去。
　　长寂想了许久巳笙的话，最后又抱着画，开始睡。
　　日复一日，巳笙都找长寂练剑，然后长寂继续去睡，小夭只能看着他们，无计可施。
　　半月之后，巳笙似乎是死了同长寂练剑的心，数日不见，倒是让长寂抱着剑等了他几天，巳笙不来，长寂是连觉都睡不踏实。
　　当长寂终于觉得巳笙不会来了，准备睡觉时，长寂又感受到了巳笙冷漠的眼神。
　　巳笙坐到小夭旁边，问道：“你可知道什么是爱吗？”
　　小夭愣住了，想了想，问：“笙哥哥，你是为何······？”
　　“突发奇想。”
　　“那你以前就没见过······？”
　　“往日里三千年时光，有一千年修炼，后来便是随着这个凡人修炼，而这个凡人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笙哥哥今日突然话多了，而且语句通畅。”
　　巳笙黑色的眼眸将所有目光凝聚在了小夭的眼睛上，静静地看着她。
　　长寂总觉得巳笙是在说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可是又不知该不该解释，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过终于见到了巳笙，而且没见他又练剑的意思，纠结这些无聊事毫无意义，索性去大梦一场。
　　仿佛灵魂也被卷走，小夭的理智拼了命地在脑海中叫嚣，可是她怎么忍得住。
　　她努力地吐着字：“大概，大概是忍不住想要保护他，想要同他长久在一起，他痛你也痛，他笑你也笑。”
　　“她没有笑过。”巳笙突然望向他处，淡淡地说，“可是她一直在痛。”巳笙捂住了自己心脏所在之处，痛吗？他问自己的心。
　　“或许是在你眼中，他永远是最好的，所有的过错都可以包容，他就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小夭说着，巳笙点点头。
　　“又或者，离开他，你会想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得飞回去。”巳笙又摇摇头。
　　巳笙突然转过头，看向小夭，他以前为什么会想要回昆仑山呢？当他遇见折风的时候，是为什么想要回昆仑山呢？
　　“再或者，你对着他，会忍不住想要这样做。”小夭注视着巳笙的眼睛，吻上他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小夭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和不矜持，撤身离开，她怕自己输掉，在巳笙的眼中，她的重要性或许都比不上师兄。
　　小夭就这么想着，直到一个声音传来。
　　“小夭，长寂，可有好好修习了？为师埋在竹下的那坛酒可还在？”
　　小夭猛然惊醒，左右回顾，不见巳笙，只见她的师傅——元离。
　　“为师在这儿呢！你左顾右盼找什么呢！”
　　小夭失望地看向元离，心想笙哥哥必是生气了，他还会回来吗？会吧，毕竟师兄还在。
　　元离急急忙忙扒出那坛酒，大饮三口，才疑惑地问：“长寂呢？怎得不见他出来迎接为师啊？”
　　“啊，在屋里呢！”小夭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多时，元离暴呵与长寂被叫醒的不甘使得这个山头都喧嚣了起来，打断了小夭的神思游离。
　　“你给我跪下！”元离怒道。
　　“是。”长寂干脆利落地跪下。
　　“为师就是出去云游这么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么个样子？修为半分没长，反倒是睡觉功夫见长？”
　　“师傅，师兄他只是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想去见她而已。”
　　“朝思暮想？那个梦妖？在哪儿？敢祸害我的徒弟！”
　　“她不是梦妖，她是这世间最美的人，她是九尾狐，她叫不厌，她没有祸害我。”长寂难得顶撞元离，说道不厌，眼神语气竟是难以一见的温柔深情。
　　“什么九尾狐，这世上哪有什么九尾狐？难道上一次元淇所为，你没有受到教训吗？”元离伸手要打长寂。
　　突然手被什么弹开了。
　　“好啊，你敢拦我？”
　　元离又要打，这时巳笙出现，抓住了元离的手。
　　他看向长寂，冷冷说道：“既然她让我负了这千般因果，那么我今日便全部接下，自今日之后，你的一切，我必管。”
　　“你是哪路道友？”
　　小夭又看到巳笙，心下开心，说道：“笙哥哥是天界的神仙。”
　　巳笙抛开元离的手臂，广袖一挥，小夭长寂二人便消失了。
　　元离看得目瞪口呆，直问巳笙他干了什么，巳笙也不回答，径直离开。
　　长寂和小夭一眨眼就发现自己所在已不是飞衡仙山之上，而是全然不同的地方。
　　巳笙现身之后，二人齐问这是何处。
　　巳笙摇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那我们如何会到了这里？”
　　“我做的。”
　　“师傅呢？”
　　“还在那里。”
　　“你常说自己不会说话，可是却很会做事！”长寂冷嗤，“你放我回去。我要同不厌在一起！”
　　“莫要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长寂转身就走：“便是走断我这双腿，我也要回去。”
　　“你大可以走试试。”
　　长寂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浑然未动，原来巳笙一直施法让他原地踏步，长寂有了一种自己被玩弄的感觉。
　　“你难道不能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吗？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被命运戏弄，然后死于我手呢？我不想再杀你了。”
　　“我才不在乎你杀不杀我，若是为她而死，我心甘情愿。”
　　“我不愿意。”
　　“那是你的事。”
　　“我偏要加诸你身。”
　　长寂无可奈何，只能独自生气。
　　小夭左右劝巳笙放二人回去，偏偏巳笙决计不肯。
　　三人闷闷不乐，在原地枯坐了三天，长寂觉得自己仿佛在背叛不厌，无论如何睡不着，巳笙则是习惯性地做个透明人，小夭左思右想，却实在想不出如何让巳笙不生气长寂不难受。
　　这里是处山林，不远处是条官道，这天远处传来了喧嚷的声音，喜马婚车，红罗软带，小夭和长寂均被吸引过去，思及有人成婚，长寂心头火气更甚，小夭则是感受到了妖气。
　　这时喜轿一停，一个身着喜服的男子下轿，面容盘笑，向三人走来。行到近处，他弯腰作揖，道：“小妖鹤芜，拜见神尊。”
　　“神尊？”小夭觉得这名称霎为怪异，未曾耳闻，难不成是在称呼笙哥哥？
　　未曾想巳笙没有说话，反倒是长寂搭了腔：“虽说我在自幼便在山上生活，却也知这轿子是给女人坐的。”语带讥讽，格外刺耳。
　　“内子体弱，需我时时照料，故同乘喜轿。”鹤芜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哼，怕不是难过今朝了吧。”长寂又出言挑衅。
　　“这还是拜神尊所赐啊!”鹤芜抬起头来，赤眸如血。
　　巳笙起身挡住长寂、小夭，说道：“尔等小妖，安敢上前？”
　　“若非心有牵挂，吾必弑神！尤其是你！”
　　巳笙祭出法力，不由分说，便将小夭与长寂带走。